《旧事剪影》笔煞

6、第 6 章

　　车外骄阳似火，车内也是闷热难当。
　　莫清韵闭着眼半躺在车座上，右手搭在左手腕上，骨节紧扣。
　　萧筱瞅着，知道大少奶奶心里必定又是在想着不开心的事了。想着怎么才能让大少奶奶转移注意力呢，小脸揪成了一团。看着窗外不断更替的景象，想到了什么似得，神情又舒展开，轻声软语的说道：“大少奶奶，热不热啊？要不要买碗冰镇酸梅汤来？”
　　莫清韵睁开眼，淡淡道：“不用了。”
　　萧筱低下头，轻声应道：“哦。”
　　猛然又抬头，满脸疑惑的问道，“大少奶奶，你说‘心静自然凉’有用吗？”
　　“大概有用吧。”莫清韵语气平淡。
　　“恩，所以大少奶奶在这么热的天气都不觉得热，一定是心静的原因。”萧筱点着头说道，满脸诚挚。
　　莫清韵恍惚道：“心静吗？我以为自己能做到的……”后面的话，轻的让人抓不住。
　　萧筱思索了片刻，真诚的说道：“大少奶奶，若是为什么事烦心的话，我倒有个办法让你不再为某件事心烦了。”
　　莫清韵抬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年岁不大，说出的话却是能让人信服。经过一年的相处，她也知道，这女孩看着是懵懂不知世事，时而娇憨可爱，时而聪明机智，时而撒娇卖萌，但从来都是掌握了度，不会过分表现也不过分痴缠，让人打心底怜爱，“你说说。”
　　萧筱说道：“大少奶奶，在你心烦的时候，你就不要想让你心烦的事。如果忍不住要想的话，就找其他的事做。让别的事占据你的思想，可以是一件，也可以是很多件，直到把烦人的心思全部赶出去为止。”萧筱停了片刻，又语气稍低沉的说道：“曾经，母亲刚过去的时候，我心里也很难受很难受，像是死掉了一样。我每天每天的哭。那时候，我都忘记还有小琛了，只以为世界上再没有人关心我也没有人是我关心的了。后来小琛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块莲蓉糕过来，说，‘姐姐，这是你最喜欢的莲蓉糕了。姐姐，你不要再伤心了。’从那之后，我就不哭了。每当我想母亲难受的时候，我就会让自己想小琛，告诉自己，自己是姐姐，要照顾好他。也就慢慢的不难受了。”
　　莫清韵伸手摸了摸萧筱的头，温柔的说道：“好孩子。”
　　萧筱突然笑嘻嘻的问道：“那大少奶奶，你现在想不想喝酸梅汤了？”
　　莫清韵笑道：“我看，是你嘴馋了吧。”
　　萧筱嘀咕道：“天这么热，能喝上一碗冰镇酸梅汤，可就舒服了。”
　　莫清韵道：“真拿你没办法。想买就买吧。”
　　萧筱对前面的司机说道：“吴叔叔，麻烦你在前面的拐角处停一停。”
　　车停下后，萧筱说道：“大少奶奶，我很快就回来。”莫清韵点点头。
　　萧筱轻巧的下了车。转过拐角，尽量沿着阴影的地方走着。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码头，现在都能看到零落的有几个工人正扛着麻袋朝仓库走去。艳艳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身上，原本黝黑的肌肤覆满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积聚过多的则顺着肌理分明的线条蜿蜒而下。萧筱的目的地是仓库旁不远的一处茶寮。那里虽然看着简陋，但生意却是十分好，老板娘是个稍有几分姿色的寡妇，为人又有几分知情识趣，常常能看到很多或年轻或稍大些年纪的男子，和她涎皮笑脸的。那老板娘也不恼，只是混笑过去。因此她在这一带的名声不是很好。但这些对萧筱而言，都不重要。萧筱是看中了老板娘做酸梅汤的手艺。味道是极好，尤其是和母亲做的味道很像。
　　萧筱之前也来过这里几次，老板娘很是喜欢她，给她的那份量总是足上许多。还殷殷说道，有机会再来，嘴馋没钱了，姨请你吃碗酸梅汤还是请的起的。她自然的对萧筱称姨，可在萧筱心里，却对她并没有多大好感。萧筱还是看不起她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尽管萧筱并不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只是在她看来，无论如何，还是要有自己的原则。
　　萧筱正走在路上，感觉有什么咯着脚，低下头，将被咯的右脚微微抬起，前后磨了磨，没有发现脚底粘上石子，又试探的走了两步，似乎没再咯脚了。萧筱也没细究。正要迈步，就有一个巨大的阴影向她倒了过来。萧筱惊出了一场冷汗。
　　不过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人。萧筱伸手想扶助那个人，可那人太重了，连带着把她都压倒在地。幸好萧筱是有准备的，故不是直直的倒下去，不然指不定脑袋都要凿个洞。但还是感觉到手臂火辣辣的疼，看样子是磨破了。不过最让萧筱欲哭无泪的是，这个倒在她身上的人，太重了，她抬不动他。
　　萧筱看着这张尽在咫尺的脸，才发现，这人年岁不大，也就16、17吧。脸庞黝黑，长得还有几分清秀。不过此时，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也不断冒着冷汗，他呼出气极是滚烫。萧筱心里想到，这人一定是中暑了，而且还是比较严重，必须马上救治，不然可是会死人的。
　　萧筱心里有些着急。不过很快，那个茶寮的老板娘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年轻的壮汉。他们把那少年抬到了茶寮之内，围着他，吵闹着，有些束手无策。萧筱有点急，看又没人理她，大吼道：“你们让开，你们是想害死他吗。”
　　刚才还纷乱的局面突然向定住了一样，那几个壮汉也都有些愣了，可能也没想到，这个瘦弱的女孩，吼人时声音还挺洪亮的。
　　萧筱把站在少年身边的壮汉拨开，自己走了过去，又叫老板娘端盆冰水，强调要有冰块。自己则先将少年的衣服解开，将他头稍微抬高放好。冰水来了又要老板娘端些茶水过来。萧筱，先泼了些冰水，将少年的身体都淋湿，再拿着冰块放到他的头部、腋下以及腹沟处。期间还拿布沾着冰水擦拭他身体的其他地方。
　　没过多久，少年恢复了一些神志，眼睛也张开了些，不过并没有完全睁开。看着似乎又要闭上，萧筱轻拍他的脸，要他打起精神。又拿了端来的茶要喂他喝。老板娘说道：“小小，让我来喂吧。你先去把你自己的伤口清理下，你的手臂也磨破了。”
　　萧筱这才感觉手火辣辣的疼。之前心里太过紧张了，都感觉不到疼。现在看着少年似乎脱离了危险，才感到手臂真的很疼。她刚才虽然表现的很镇定，做事情也是井井有条，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刚才多害怕。她好怕少年救不过来，毕竟她只是按照书本上理论来做，还从没有真正救治过病人。这算是第一次，幸好他活过来了。相比救人的成就感，萧筱心里更多的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