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剪影》笔煞

3、第 3 章

　　沐逸的心狠狠的颤了颤，很久以前似乎也有个人是这么的看着他，“这样，你先跟我回去，我再安排你。”小女孩的嘴角扬着一个极好的弧度，连着圆圆的双眼都变成月牙儿了，欢快的说：“我去接弟弟出来。”跑着进了医院。她有一双会笑的眼睛，真是美啊，沐逸心想着。
　　回去的路上，沐逸调笑道：“小姑娘这么小就会如此算计了，以后谁娶了你可就有福了，都不用请参谋了。”小女孩看了眼他，并没有接话。沐襄儿则透着前置镜，观看着小男孩，心想着，他的脸色这么苍白，该不会是晕车吧。
　　面前矗立的别墅大概就是中西方建筑结合的精髓吧。精雕细琢的亭台楼阁零落的隐藏在极大极幽深的花园里，只余下一条宽阔平坦的林荫道向前方伸展开去，无不显示着中国传统建筑所追求的细致悠然和宏伟气派。
　　然而在庭院的正中又极显眼的坐落着一幢雄伟壮丽的白色洋楼，与周遭的幽绿古朴对比鲜明。明明该是不搭界的，却又不会让人产生突兀之感，似乎两者就该如此相辅相成，让原来的花园少了分阴暗避世，也赋予了白色洋楼几分含蓄婉转。
　　萧筱牵着小琛手，中规中矩的跟在沐逸的后面。一个年轻的小伙跟在沐逸身边，落后半步。沐襄儿则嚷嚷要去叫大嫂出来，先行一步了。
　　“阿丁，太太她们现在在做什么？”沐逸问道。
　　阿丁，说：“二少爷，现在正是下午茶的时候了，太太们都在湖心亭。”
　　沐逸思索了片刻，方向一转，带着她们从另一条幽静的林荫道里去了。
　　行走不久，前面就可看到直立着一座亭阁。
　　没有过多的雕龙画凤，然而却显得十分厚重大气，暗示着主人家低调的繁华。亭阁是建在湖泊之上的，其中的一面连着木板路通向地面。湖泊周围绿柳茵茵，还有一座假山靠着亭子的一侧与岸边对接上了。这个场景是极为古朴雅致的。
　　亭内坐着几位衣装富丽的妇人。
　　一个穿着黑紫色的旗袍，样式简单大方。年纪较长却保养得当，风韵犹存，不难看出年轻时必定是个端丽的美人。她的左手带着一串佛珠，手腕略显丰满，搭放在桌上。一位则穿着桃红的旗袍，式样较繁复。唇角微笑，眉眼上挑，自带一丝妖娆。右手戴着一只镂金手镯，小指微翘，正端着茶杯啜饮。一个白色旗袍上面绣着墨竹的少妇正弯着腰为紫黑色旗袍的妇人斟茶。纤纤素手，未戴一物却自有风韵。看她样貌雅秀脱俗，玉洁冰清的，一举一动都带着轻柔婉约之感。她旁边穿着淡蓝色丝绸上衣，下套着青黑色过膝裙子，容貌俏丽，大概十六七岁的少女，不正是沐襄儿。
　　沐襄儿首先发现了前面的一群人，兴奋的叫道，“哥，我还正担心你找不到我们了，怎么这么慢。”
　　沐逸平淡的望了过去，并没有答话，瞟到她身旁的身影时，冷了下来，不紧不慢的向亭子走去。
　　站在一群穿着华丽的陌生人面前，萧筱表现的大方得体，没有乡下孩子的局促不安。看得出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孩子。小琛也是如此，跟在姐姐的身旁，面容平静的接受面前人的打量。
　　穿着紫黑色旗袍的妇人看着萧筱，似乎有几分触动，但声音不失平和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萧筱，今年十二岁。这是我弟弟萧琛，今年八岁。”萧筱音色稚嫩，然吐词清晰圆润，标准的上海音。
　　“听襄儿说你父母都不在了。那你是本地人还是哪里的？家里总该还有些其他人吧。”
　　萧筱面色有些犹豫，小脸紧绷着，迟疑了片刻，突然拉着小琛跪了下来，哽咽的说道：“太太，我带着弟弟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泪珠大滴大滴的滚落了下来，精致的小脸已经是一片斑驳。后面的话早已泣不成音了，像是这几天的担惊受怕都有了发泄的出口，萧筱完全是不能自控的哭了起来，但终究声音压抑着，不敢放肆大哭。身边的小琛喃喃的叫着姐姐，也跟着哭了。
　　身边的大人们都没再说什么。
　　小女孩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的，连白皙的脸蛋也都挣得通红。悲痛不已的样子，看着好不可怜的。但也有人不厚道的想着，这样才是小孩子该有的样子嘛。真像只兔子似得，沐逸心里补充道。小男孩纯黑的大眼睛本就十分的漂亮，眼下蓄满了泪水，看起来泪汪汪的一片，显得极是无辜、惹人怜爱。几个妇人早已是心软一片。沐襄儿看到也都眼眶湿润了。
　　待萧筱姐弟平静下来了，大太太示意要她们坐下。
　　萧筱道了谢之后，继续说道：“我和弟弟是从余杭来的。父亲有一个妻子，母亲是父亲的二姨太。大太太一直都不喜欢我们。四年前父亲意外去世，家庭也就落败下来。大太太对我们很是苛刻，再没有月钱给我们了。但母亲很是心灵手巧，常常能用很便宜简单的食物做各种好吃的。母亲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在父亲死后，没请先生授课时，都是母亲继续教我们读书写字，明辨是非的。日子也就这样过着，只要大太太不来的时候，我们生活的也十分舒适温馨。去年，母亲突然染上了风寒，原有的一些首饰差不多都典当完了，也就没有钱请大夫，所以母亲的病一直都不见好。在秋天的时候母亲的病情加重了，我去求大太太，可是她不但不肯请大夫，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母亲的病最终没能拖过冬季。母亲去世后，我跟小琛两个人住在原先的地方，平常就吃着大太太拿来的一些剩菜剩饭，有时候她忘记拿的时候，我和小琛就只能饿着，看到有野果的话就摘了吃。但在今年二月的时候，大太太把我们赶到了柴房，说是为了养活我们，要把房子租出去。我和小琛只得在柴房带了几个月。但是柴房很是破烂，一到小雨的时候，整间房都淌满了水，我和小琛也只能窝在小角落里相互取暖。就在上个月的时候，小琛生病了，额头滚烫的。我急忙去找大太太，要她请大夫给小琛看病，可大太太说没钱请大夫。后来又说要是我肯给范老爷当姨太，就有钱给小琛治病了。我说我还太小，他不会要我的。大太太就说，没关系的，你可以先去他家养着，等过几年你大了，就可以了。还笑着补充道，这几年还是你赚得了。我只得答应了。大太太就笑呵呵的说，好孩子，现在长大了比小时候懂事多了。大太太当晚就说要送我去范府，可是我说，我很担心小琛，我想等小琛病好了再过去。大太太犹豫了下，还是同意了。大太太给了一些钱给我，作为小琛治病的钱。我害怕去了范府以后就没人照顾小琛了，我也害怕范老爷。”萧筱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知道他和我父亲一样大了，听人说，脾气很暴躁，前不久还有一个丫鬟被他打死了。我心里很害怕。所以我就在小琛身体快好的时候，带着小琛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