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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议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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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矗立在夕阳余光之中,青蓝色的蟒纹长袍,长发束起,戴着镶玉发冠。他就那么缓缓的转身过来,那一刻,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金色的阳光给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泽,让他看起来是那样的尊贵挺拔,眉目间多了几分冷峻,却越发显得他英气逼人。
贺兰心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一动不敢动,生怕一动,就惊了他,他便像梦境一样,消失不见了。
她以为见到他的时候,她会笑,可是,这一刻,心中的甜蜜和酸楚一股脑涌来,全都堵在喉咙眼无法释放。
“贺兰心欣。”
齐清羽慢慢吐露出这四个这些年一直不断缠绕着他,让他不愿意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的名字。
“好久不见。”
他这一句好久不见,就像是压垮大坝的最后一粒灰尘,瞬间,她的眼泪决堤而出。
“是啊……”贺兰心欣倔强的将脸上的泪水擦去,“好久不见。”
两年啊,真的是好久,好久……
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齐清羽,我们都隔了多少个秋了?
贺兰崇德见二人只顾互相看着,却一动不动的傻站着,只好出来打圆场:“你回来了啊,那个……翼王找我有点事儿,你先去准备,我们晚上一起吃饭。”
还一起吃饭?贺兰心欣眼睛瞬间就亮了,也就是代表她还可以与齐清羽相处好久咯?她欢喜的应了,奔进屋去。
穿哪件衣服好呢?穿这个会不会太隆重太刻意了?
戴哪个头花好呢?戴这个会不会太艳俗太做作了?
还有鞋子穿哪双呢?要不要抹粉呢?还是只给嘴巴涂一点胭脂就可以了?
还有要给他准备什么吃的呢?这山野小地方,他吃得习惯吗?要不要去买点好菜?可是,这个破地方,又有什么好菜呢?县里最大的酒楼醉仙楼,最好的菜也就是红烧鲤鱼。
贺兰心欣最终决定不再纠结这些事儿,她要赶快抓紧时间看齐清羽,要多看一会儿。
于是,她就这么趴在窗户上,傻乎乎的看着他笑,虽然听不清楚他和父亲低声说些什么,可是,就这么看着他的一颦一笑,她就觉得好满足好满足。
斜阳渐渐落下,琼花进来掌灯的时候,贺兰崇德才发现已经挺晚了,便邀请齐清羽留下来吃饭。
贺兰心欣一直盯着他看,直到他坐下的时候,才看到他腰间露出来一个亮晶晶的挂了个配饰。她仔细一看,竟然是那个铜魔方。
看到那个铜魔方,贺兰心欣忽然就激动了起来,只觉得一瞬间,鸡皮疙瘩爬满了皮肤,激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强忍着,可是身子是无法控制的颤着。
他留着她的魔方,她走的时候,来不及送给他,便让迎春转交给他,他竟然一直留着,还随身携带?
贺兰心欣只觉得手心里都出汗了,湿漉漉的一片,她在裤子上擦了擦,却是总也擦不干。
“吃饭了!”琼花在外面唤她,她这才醒过神来慌忙走了出去。
齐清羽吃饭时候规矩很好,一句话都不说,那么安安静静的,慢条细理的吃饭。
贺兰心欣很喜欢看他吃饭的样子,只觉得他吃饭的场景都变得好像画一样美。
饭后,他又和贺兰崇德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走的时候,只是远远的给贺兰心欣点了点头。
于是,这一夜,贺兰心欣与齐清羽讲的话,就那一句“好久不见”。可是,就这一句话,贺兰心欣却当作橡皮糖一般,咬过来嚼过去,怎么咀嚼,都是甜蜜,伴她入梦。
直到第二天,贺兰心欣才想起来问贺兰崇德为什么齐清羽会来。贺兰崇德便说他是来看贺兰子勋和众士兵的,然后顺便过来了一趟,给他带来了玄帝深切的关怀及问候。
贺兰心欣点点头,没发现贺兰崇德话里满满的漏洞,只是开心的掰着手指说,今天晚上就排号到她了,这一次她一定不要再想昨天那样胆小,傻乎乎的啥都不说,她要把她心里的话都告诉齐清羽,不管他喜不喜欢。
贺兰崇德张了张嘴,可是看到姑娘难得这么开心的样子,便将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来。他想说,昨天齐清羽给他说,没想到在安宁县两年没见,贺兰心欣竟然文静了不少。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好像是很喜欢她这个样子。
贺兰心欣越想越开心,越发觉得这是个争取齐清羽好感的好机会,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树上的鸟儿都飞走了。
于是,贺兰崇德决定,下午去将军府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千万搂着点,装也要装出文静的样子。
***
看着将军府高大的牌匾,贺兰心欣脸上的笑意越发的压抑不住了。没有了先前那种心酸激动的感觉,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喜悦和冲动。
是的,冲动。
她看到了齐清羽腰上的魔方,所以她坚信,齐清羽一定是喜欢她的,既然他也喜欢她,那么她就要好好的把握这次机会,一举拿下齐清羽,最好今晚就拜堂入洞房!
贺兰崇德站在她身边,看到女儿那几乎都要流出口水来的笑容,只觉得一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走上前去,给守门的士兵递上名帖。
士兵看了看名帖,又核对了一下名单,点头放行。只是目光忍不住在贺兰心欣脸上探究的扫了一遍,似乎是在好奇县令怎么带了个傻子来。
贺兰崇德连忙回来拉着傻笑着的贺兰心欣朝里走,一边走一边低声在她耳边道:“昨日,翼王夸你变文静了呢。一会装也要装得秀气点。”
贺兰心欣一愣,脚步一顿,皱了皱眉,没说话。她是喜欢齐清羽,喜欢得不得了,也希望齐清羽能喜欢她。可是,她的喜欢,有一份理智,有一份自信。她要齐清羽喜欢的是她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她。所以,她从来不在齐清羽面前伪装什么。她不想为了齐清羽改变自己什么,她也相信,齐清羽一定会喜欢这个真诚热情的自己的。
贺兰心欣正想着,便跟着贺兰崇德进了将军府大厅,现在是战乱之时,厅里放着一个沙盘,上面仔细的塑出了定北城周边的地图。
袁过站在齐清羽身边,手里拿着一根长棍在沙盘上点了点:“我想将一股小部队安放在这里,以马拖扫帚奔跑,伪装成大部队的样子诱敌,然后把大部分兵力安放在这个山坳里。北襄鞑子见到我部队陷入山谷之中,肯定会过来袭击,等他们进入山谷后,我再以主力士兵伏击,定能一举将他们击溃!”
齐清羽听言,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沙盘。
贺兰心欣远远的看着那沙盘,在心头暗笑,袁过到真是把北襄人当傻子了。北襄人是最喜欢打偷袭小部队的游击战的,如果发现是大部队,灰尘刚扬起来,他们早就溜得没影了,怎么可能还来袭击?
齐清羽想了片刻,像是忽然发现了门口傻站着的贺兰父女俩,便看相他们,目光从贺兰心欣脸上掠过,落在贺兰崇德脸上。
“贺兰县令,你过来看看……”
贺兰崇德连忙摆手:“不敢不敢,我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哪里敢在将军面前胡说,这不是班门弄斧嘛?”
刚才一听见齐清羽这么说,袁过就有些个不高兴了,可是又不好当着翼王发火,只得满含酸味的道:“王爷叫你过来,你就过来!废什么话!”
贺兰崇德这才诺诺的上前,略微看了一眼沙盘,便笑了笑,退在旁边不说话。
袁过看到他这样子,当即便怒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啊?尽管说啊,笑得那么慎人!”
齐清羽也道:“但说无妨。”
贺兰崇德眼眸一转,看向贺兰心欣道:“心欣啊,你过来,爹爹眼花了看不明,你帮爹爹看看呗?”
贺兰心欣面色一喜,她知道,这是老爹给她展示的机会呢。虽然老爹平日里老劝她不要再想着齐清羽了,可是到了关键时刻,能帮自己的,还得是亲爹啊!
贺兰心欣上前一步,大大方方的伸手在沙盘上点了三下,“铜关、贵女关、定北城,这三个地方是我南麒的要害,以北襄的实力,他们没有办法一起将三个关口拿下,就必然步步逼近。现在北襄已经打下了铜关,下一个就是贵女关和定北城。定北城易守难攻,他们不会冒失的直接来啃这块硬骨头……”
贺兰心欣略微思索了片刻,手一指安宁县道:“安宁县,是定北城的后防,如果他们用小股部队偷袭安宁县,再用大部队将贵女关强攻下,与安宁县将定北城夹在当中……此后,便不需要再打,只要死死的扼住定北城的粮草通道,等到定北城弹尽粮绝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攻下定北城。”
齐清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的,那种洋溢着自信的洒脱感,就像个儿郎。他不由得想起在瑞京城的时候,她站在那一众谈女红论文章的闺秀中,是那么格格不入的样子。
想来,那里,根本就是不属于她的世界吧。
贺兰心欣说完,不客气的接过贺兰崇德递来的茶一饮而尽。
袁过听言,仔细的将地形又看了一遍,不服气地道:“这些废话,我们都知道。我们想听的是解决的办法!”
贺兰心欣瞪了他一眼,道:“我喝口水而已!”她想了想,笑嘻嘻的看向齐清羽问道,“你说,是我们兵多还是北襄兵多?”
齐清羽笑道:“我带了十万士兵来,自然是我们兵多。”
“人多就好办!”贺兰心欣想了想,又问:“那你是想把北襄灭了呢?还是就想把他们赶走就好?”
齐清羽沉思片刻:“虽然北襄是我南麒的心腹大患,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若想将他们斩草除根的灭了,只怕不太可能。而且,若没了北襄,必定会引起北部众多小国战乱,只怕会扰了我们北疆百姓。”
“那就是只想把他们赶走就行了?”
“嗯……最好能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南麒强力,不敢轻易进犯。”
“我知道了。”贺兰心欣点头,“那就得打慢仗,拖着慢慢的打。北襄现在穷,没钱!养精蓄锐十几年才敢来打上这一仗,我们就跟他们打上个半年一年,拖到他们没有钱粮供给,自己主动退军!”
齐清羽笑道:“可是,这样也会让我们南麒军力损耗,经济损失……”
贺兰心欣皱眉:“你这是又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呀!那你得给我时间想想。”
齐清羽点头:“好!从今天起,贺兰姑娘就是我的上宾,可以自由出入将军府,可以随时找我议事!”
“真的?”贺兰心欣眉飞色舞!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太好了!”贺兰心欣没想到还会有这意外的收获,这就代表她可以经常,不,是随时随地的见到齐清羽了。
“那么,眼前你看该如何布置呢?”
“就两点,第一,派重兵驻守贵女关,并且大肆宣扬。第二,派精兵小队入驻安宁县,并且封锁消息,不得让外人得知。”
齐清羽眯了眯眼睛,道:“我还会让人将大量粮草送入安宁县……”
贺兰心欣一听,当即便笑道:“翼王机智!”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夜色下波光潋滟的湖。
这一幕落在贺兰崇德眼中自是欣喜,但也多了一分担忧。这个骄傲的女儿,渐渐在她所爱的人面前抬起了头,找回了她的自信。可这份自信,终究不是适合做一国之母的……
倘若有一天,齐清羽终于登上了那至高的位置,她该如何自置?就算让她执掌后宫,那她真的会开心吗?后宫那没有硝烟的战场,真的适合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