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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一章:花开满城入长安(4) ...


  •   月光穿透虚掩的窗牗,倾满阁楼,氤氲出静夜的朦胧;夜风轻拂过庭院栽植的桃树,枝桠间的朵朵蕊儿便簌簌发出声响,宛如悲惨的弃妇在低声啜泣……
      许平君端着食案,叩了叩门,不见动静。她轻轻推开门扇,屋内寂然无声。冯煊枕着双臂疲倦地侧伏在榻沿。沈芊辰恬静安然地酣睡着,呼吸均匀和缓,面色已然恢复红润。许平君释怀地浅笑吟吟,将食案摆放到几案上,为冯煊披了件外衣,阖实窗牗出了屋。
      刘病已踞坐在蒲席之上,正捧着一册书简就着昏暗的烛光低声吟唱: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嘘……小点声!楼上在小憩哩。”许平君左手端着针线筐,右手拿了一件素绿裙裾,背对病已而坐,柔声叮咛道。
      “诺。”病已调皮地回首朝她扮了个鬼脸。
      许平君亦俏皮地吐了吐舌予以回应。
      她开始缝制起裙裾,过了片刻,倏尔停下手中针线,忽眨着一双亮如星辰的眸瞳,若有所思地问道:“病已!你刚刚吟的是什么诗呀?甚是好听。”
      刘病已骤然来了兴致,侧过脸几乎要贴近她披垂下的一绾青丝,又朝她耳根吹了吹气,戏谑道:“想知道呀……唤我声哥哥,便告诉你!”
      一番挑逗直羞得许平君面红耳赤,她沉沉颔首,恨不能将头埋进衣裳里,低语娇嗔道:“才不要!不说算了,那我回房睡觉咯。”说着,便起身意欲离开。
      刘病已见状,扯住平君衣袖,苦苦哀求,“别啦别啦……我说还不行嘛。”
      “那快讲吧!”平君盘膝而坐,托着香腮,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这诗呀,出自《诗经》。讲的是一男子在外郊游时,无意间邂逅到一位佳人。那女子长得眉清目秀,绰约婉转。可好看了。然后……”
      “那有我好看吗?”许平君痴笑着打断他的叙述。
      “肯定没有啊!因为,平君是我见过最美的……”
      “就会唬人,你才见过几个女子呀。”
      “哼!我见过的女子可多咯。当年我跟张贺叔叔住在掖庭时候,抬头便可见到佳丽。她们个个脸上都抹了厚厚的脂粉,眉黛描摹的宛如半月,嘴唇涂的好似鲜血般红艳。聘婷妩媚,艳绝长乐……”
      许平君见病已夸别的女子毫不吝词,还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态,心头不禁悸动,撅起嘴呢喃道:“既如此,你还诓我,什么最美呀。我在她们面前,不过一俗女子罢了!”
      刘病已瞅平君红着眼,满脸委屈模样,满是柔情地凝视着她的双眸,“她们,不过是铅华附着的雍容。可你,素雅清秀、不施粉黛,亦能令我怦然心动啊。真的!在我眼里,你是大汉最美的女子!”
      许平君顿时赧颜,粉面娇容直羞得绯红,“快别说了!真不害躁……”默然良久,她低垂着头涩然续问,“那然后呢?男子和女子相爱了没?”
      “这我就不知啦!诗里没讲,估摸着没有。只是一痴情书生单相思罢了。”
      许平君支颐不语,陷入一番沉思,“但愿他们是在一起的!”她拉着刘病已,娇嗔道,“病已,你教我背诵这首诗吧!我想学!”
      夜已入深,烛火暗曳,一对可人儿相依而坐,就着微弱光线轻吟低诵起来……
      墙角,许广汉躲在一旁偷觑,不由会心而笑。许夫人从身后走来,提拎起许广汉的一只招风大耳,低声啐喝,“躲这鬼鬼祟祟作甚?还不回屋睡觉!”
      许广汉讨饶,娴熟地甩开许夫人拧在自己耳上的粗糙老手,指向不远处相依伴读的身影。许夫人顺手看去,不禁怒道:“成何体统!”,即欲上前阻止。许广汉死死抱住许夫人那水桶般粗壮的腰身,低声劝导,“何至于此!不过一起习书罢了!让病已教平君识些字,有何不可!”许夫人终究拗不过许广汉,被他连拽带拉地拖进厢房内。

      冯煊醒来,腹中已是饥肠辘辘,瞅见几案上的饭食,便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起来。一顿饱餐过后,他满足地打了个嗝,随手拾起一根木筷便剔起牙来。倏地,他似乎想起什么,起身在自己口袋里一通寻摸,没有找到;便又来到沈芊辰榻前翻找,终于寻到他无比期许的物件——手机。他本想试着拨通自己的电话,却发现手机根本没信号。他手捧手机,回想起今日遭遇,陷入沉沉思索,莫非……
      他不敢妄加猜测,急切地出了阁楼,径自找到刘病已,肃然道:“我问你个事儿,可不许耍我!现在是哪年哪月?”
      “元凤六年建辰月。怎么啦?”
      冯煊不敢置信,转而气势汹汹地向许平君问道:“你说!到底什么年月?”
      “元-凤-六-年-建-辰-月,病已没讲错呀……”许平君神色惶恐,一字一顿地将时间重复了一遍。
      病已见平君因惊骇过度而全身颤栗,满怀怜惜地将她揽入怀中,指责冯煊道:“你干什么!看把平君吓得……”
      冯煊充耳不闻,只顾掰着手指喃喃低语,“我只记得刘病已登基那年是元平年,元凤是哪年啊?唉……真后悔当时没跟芊辰多读点史书。”他显得有些焦躁不安,原地来回不停地踱着碎步,又问道:“当朝天子是不是钩弋子刘弗陵……”
      “你不要命啦!天子名讳怎敢直呼!”刘病已诚惶诚恐地快步向前,意欲堵住冯煊那张毫无遮拦的嘴。
      望着病已他们的反应,不似玩笑。冯煊终究确信方才久久萦绕于心的猜想,原来是真实存在的。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到地上,双手不停地扯着头发,木讷自语道:“荒唐!真是荒唐!世上居然真有穿梭空间……可我不属于这里,我要回去!”到最后,呢喃低语竟变成失望的怒吼声。
      刘病已默然注视着瘫坐于地的冯煊,全然不明他到底遭受何种变故竟如此发起狂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与平君陪伴在他身旁守护。过了约半个时辰,冯煊逐渐清醒过来,漠然望向病已,问道:“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刘病已,先前在夕荫街介绍过啦……”
      “刘病已!刘询!汉宣帝!”冯煊又是一阵嘀咕,转而指向许平君,“那她呢?别告诉我叫许平君啊……”
      “你怎地知道?平君,你认识冯兄弟?”
      许平君茫然摇头,“我平日很少出门,怎会相识陌生男子。”
      冯煊缓缓起身,轻轻拍了拍裤脚的尘土,“她不认识我。其实,我也不认识她。”
      刘病已被冯煊这番自相矛盾的言辞完全绕晕,满脸不解地追问:“那你如何得知……难道你有未卜先知的本领?”
      “我要有那本事,今天就不该去什么杜陵!”冯煊无奈苦笑,“说出来,你们未必能懂。总之,我跟芊辰——就是平君救的那位美女,根本不属于这时代的人!我们来自未来,所以你们的故事多少知道点。”
      “什么是未来?”刘病已好奇问道。
      “就是你孙子的孙子的孙子……那个时代,懂了没?”冯煊显得有些不耐烦,小声啐道:“我去!跟古人说话真是累!”
      此时,楼上忽尔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冯煊大步流星地奔向阁楼,推门而入,但见沈芊辰正半躺地卧在榻边,茫然地扫视着屋内。
      “芊辰,你终于醒啦……”
      沈芊辰神色恍惚,双手撑着卧榻试图坐立起来,却感觉全身软弱无力。一双纤手沉沉地捶磕到厚实的塌板上,痛得她眼泪横流。
      “你是想起来吗?”
      沈芊辰樱唇微微张合,依然没能吐出只言片语。因为口渴难耐,她的嘴角干裂得溢出道道血丝。
      冯煊不明其意,不知所措地搔着头皮。
      恰在此刻,许平君手捧食案敲门而入,案上摆着满满一碗肉糜汤,散发出勾人垂涎的香气,平君嫣然笑语道:“姑娘你醒了啊……”她将食案端到冯煊跟前,嘱咐道:“暂且给芊辰姑娘喂点肉糜汤吧,止渴又充饥……”
      冯煊顺手接过,用汤勺将肉糜一口一口喂到沈芊辰嘴边。
      立在门廊外的刘病已在旁插科打诨,“好恩爱啊!想想我家平君自己都没怎么吃,特意为你留下。我就心疼!芊辰姑娘,你可要多吃点。别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
      “病已!说这些干什么嘛……”许平君冲着刘病已不停摆手,示意噤声。
      “病已?平君?”沈芊辰茫然不解地注视着一身汉服装饰的他们,饶有兴趣问道:“你们是在拍汉服微电影吗?”
      冯煊将碗递到芊辰手中,嘱咐道:“你先把这碗肉糜喝完。待会,我再跟你详述。现在,我先送他们出去……”说着,他起身示意。
      平君病已见状,识趣地退出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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