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Bloodholic

41、第1章

　　次年初春，我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他们告诉我徐依醒了！听到消息的一刻我连听筒都握不稳了，打开免提，把正在认真工作的周庭宇吓了一跳。我忙拉上他赶往医院，谢天谢地，她总算是醒过来了。
　　周庭宇被我差去买花买水果，我一个人心急火燎地跑进她的病房，进门的一霎那便愣住了：除了医生护士，冯越泽、李尚儒和原来公司的其他同事，围在病床周围的还有失踪许久的袁逸！他是什么鬼？他怎么在这里？众人见我进来纷纷回头看我。
　　负责医生最为淡定：“家属跟我出来一下。”
　　我跟着医生往门外走，回头跟冯越泽对了下眼色，我见他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袁逸愧疚地撇过头偷偷看我，胡子都没刮干净，穿着半旧不新的衣服比以前邋遢不少。
　　医生关上门，站在走廊里抱着病历说：“恭喜！病人已经完全苏醒过来，各项指标会慢慢恢复到常人水平。她这个病和植物人不一样，昏睡期间脑部活动正常，意识、逻辑等没有受损的迹象，可以和她正常交流。真是个神奇的病例啊……但是由于躺得太久，身体机能亟待恢复，如果你要亲自照顾饮食的话这两个月只能给她吃清淡易消化的食物，避免过多人探视，保持静养。一个月以后你可以把她接回家，或者留在这里做复健，再有三到四个月就可以完全回归正常生活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握着医生的手感激地说。
　　“不用客气，”他帮我推开门，“去好好说说话吧。”
　　病房里的气氛很怪异。徐依看着窗外任由护理员帮她梳头擦脸，其他人放下卡片和花束都被这气氛吓得逃了出去，就剩下冯越泽抱着手肘严肃地盯着袁逸，袁逸则尴尬地看着徐依，三个人互不说话，互相僵持着。我脱下外套放在床边，不打算先找袁逸算账，索性一股脑把他们全赶了出去。
　　徐依这才回过头来放心地看着我：“姐姐。”她身体还很虚弱，说起话来比气若游丝好不了多少。如今黑发刚刚及肩，她比以前瘦了许多，可能因为刚睡醒又看到不合时宜出现的袁逸，整个人沉静而无力，失去了以往的神采。
　　我摸摸她的头发：“醒过来就好了，你睡了整整两年。说话累就少说两句，你听我说。”
　　她静静地望着我，“这期间我一直在做梦，把我们从进入旧城区到我吐血昏迷之间的经历看了一遍又一遍。我像个幽灵一样飘在空中看着我自己，我觉得我真是傻得可怜，他不值得我这么伤心。反而越哥哥，从前我从来没有注意到他愿意付出那么多来关心我、保护我。是我太傻了，最后不仅差点害死了自己，还拖累了你。”
　　“没关系，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我看向门口，“虽然我也不喜欢袁逸，但是你不能这样一棍子把别人打死，你在梦里沧海桑田，梦外的人可什么也看不到呢，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你昏睡期间他的行为蹊跷，等我一会儿弄清楚了告诉你，你再下结论也不迟。”
　　“嗯。”她犹豫着点点头。
　　“好啦，我把两年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跟你说下。”我握着她冰凉柔软的手，缓缓说道，“你那天之所以失约，是因为沈修杰故意告诉了你错误的时间。你昏睡后他失踪了，同时消失的还有袁逸。我因为你高昂的医药费不得不辞职，期间都是你越哥哥在照顾你。我搬去了很混乱的地方打听消息，意外地碰见了一个同是堡垒跑出来的男人。我利用他的爱慕之心安全地混了一段时间，有一次我来看你时你越哥哥告诉我倪芙雨因为找不到袁逸就认定是我把人给藏起来了，于是利用她家的关系封了我正常的求职渠道。恰好周宏迹听说了我的情况愿意介绍我去周氏工作，解了我的围，这点我当初也没预料到。”
　　“我去周氏以后把到了老板周庭宇，你一会儿就能见到他。那段时间我把你挪去了私人医院，你有没有感觉到？去年开年时我被他的父母发现和他们的宝贝儿子同居，他们弄了个完美的小三来抢我饭碗，当时我分手了。我又陷入了金钱的困扰之中，倪芙雨以你的安全威胁我交人，于是我决定趁着自己在周氏还有点权利的时候干票大的。我借刀杀人毁了她爸爸的事业，顺便赚了很多钱，紧接着杀了倪芙雨，把整件事伪装成失踪。她父母不甘心，起诉我不成就下杀手，结果反而因此入狱。这件事只有你和周庭宇知道，你来决定要不要告诉冯越泽或者袁逸。”
　　她说：“我不知道……以后再说吧。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周庭宇在许多事情上帮了忙，甚至救了我的命，我很感动，于是我们又在一起了。现在我住在新城区里，也算实至名归了。我的好日子开始没多久你就醒了，是不是觉得老天对我特别好？”
　　她终于笑了一下：“姐姐，你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反倒是我没有以前好了。”
　　“是啊，你现在太瘦了，脸上都没肉了。”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胡扯着安慰她。我透过门上的窗向外看去，见周庭宇捧着花靠在墙边，对徐依说：“呐，我叫他进来给你见见。”
　　“你可别把其他人一起放进来，我暂时不想看到他们。”徐依嘟着嘴对着手指补充道。
　　我挽着周庭宇进来，这家伙叫人送了捧淡粉色的蔷薇和一壶鳕鱼银耳粥来哄徐依。互相介绍后我朝他机灵地眨了眨眼，留他在房里说些趣事逗小姑娘开心，自己则板下脸准备审问袁逸。
　　我也不打算避着冯越泽，和他二人一起坐在转角的长椅上。
　　“说吧，你究竟怎么回事。”我没给他好脸色看。
　　袁逸深吸了一口气，面色艰难道：“我一直在医院里照顾徐依，你把她转院后我混不进去，只好外出挣钱，等我得到消息回来时她已经被倪芙雨搞成那样……对不起！”
　　我冷冷讽刺道：“倪芙雨一直问我要人，说你一定在徐依身边。我始终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认为是她的执念产生的妄想，没想到你的青梅竹马当真对你了如指掌啊。”
　　冯越泽说：“这么说你一直躲着我们，怕被我们发现了把你赶走？”
　　我插话道：“是啊，要是早点把他抓出来还给倪芙雨，哪来这么多麻烦事。”
　　“对不起！我想弥补，所以不能被你们发现，我不想再跟那个女人纠缠下去了，希望你们谅解。”袁逸站起来郑重地对着我俩鞠了一躬，“我求护士帮我一起瞒着你们，所以你们都没有察觉，是我不好。”
　　怪不得当初我将徐依转院的时候那两个护士对我的态度那么差，我总算想明白了，原来她们以为我是棒打鸳鸯专业户……不过这家伙当真没想过他的青梅竹马一家是被我害惨的？还是说他这些年已经被倪芙雨逼得顾不上儿时情分了？
　　“那你为什么不正大光明地站出来告诉倪芙雨你的想法？就算没有效果，起码我们能明白你的态度？你这样躲在医院默默照顾她简直像个懦弱无用的小媳妇。”我故意把话说得比较难听，试探道。
　　“就是！”冯越泽附和。
　　袁逸痛苦地看向地面，一手撑着额头回答：“因为我了解她。如果我这么做，她只会更变本加厉，还不如让她以为我离开了星城死了这条心。”
　　我和冯越泽面面相觑，袁逸说的确实在理，光凭我们对倪芙雨的微薄认识也能猜想出她的疯狂举动。我既不想原谅他，也不能否认他照顾了徐依的事实。这么怪罪下去也没个结果，我起身道：“你们俩聊聊吧，我去看看徐依。不过这两天谁都不要进去了，她说暂时不想看见你们。”
　　周庭宇对付女孩子一向很有一套，才这么一小会儿他就把徐依哄得“咯咯”笑个不停，完美完成任务。我打开保温壶的盖子，倒了一碗粥出来，试了试温度后一边喂徐依一边告诉她刚才袁逸坦白的内容。
　　徐依焦虑地望着我：“原来他们都这么照顾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想到他们就觉得好烦好乱。”
　　我不想让她这么紧张，调侃道：“那就别想了，反正你现在脑子不好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工作很忙，我依然时常来看徐依，她现在倔得不肯见冯越泽和袁逸，也只有我能陪她说说话了。我总挑些和周庭宇温馨有趣的事说给她听，如今她的笑容很浅，眼眸清澈，走起路来又轻又浮，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味道，只有见我的时候开心一些还能看出从前的影子。
　　我用大衣把她包裹严实，扶着她在医院楼下的小院子里慢慢散步。春至未至，树上嫩绿色的胞芽还在和寒风抗争，不过用不了多久，等天气一暖和，星城又会迎来漫天绿色飞舞了。
　　“他大概是我生命中的礼物，既有事业，也足够爱我，我对接下来的人生已经无欲无求了。”
　　“那你说说，跟这么有钱的人一起生活是什么感觉？一定很好玩吧。”她这点性子倒是始终不变。
　　我答道：“平时很忙，谈生意到三更半夜是常有的事。跟和普通人在一起没什么区别，也就是烧烧饭、散散步，只不过做这一切的时候很开心罢了。你想象中是不是我们整天在外浪漫烧钱？完全不是如此，其一是没有时间，其二是当你有钱到一定程度，对物质上的东西早已看开了。”
　　“哦，好没劲啊……听起来还不如我和越哥哥以前过得有意思。”
　　“各人志趣不同罢了。”我微笑着远望楼宇间的夕阳，想起周庭宇以前说的话，它和我的眼睛一样漂亮，“我始终追求安稳的生活，现在他能够给我、愿意给我，我就满足了。”
　　徐依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你喜欢活泼、有意思的过法，最好生活像个万花筒，每天都能变幻出你从未见过的花样，对吗？”
　　徐依忧愁地打量着自己：“嗯……但是万一我以后体弱多病，没有力气玩又付不起医药费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安慰道，“我可以养你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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