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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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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从现在起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他提起虞良忆我毫不吃醋,想到她反而有点感激。我望着他充满歉意和爱意的眼眸,说:“我也没有料到。我来时她便匆匆地走了,看我的眼神很怪,把你拱手让人却不甘心,好像知道自己即将输得一败涂地又感觉不到她有一丝怨妒。你告诉我她很聪明,现在想想,你说她会不会也看过文件袋里的内容?”
“我不允许她进我的书房。”周庭宇沉思片刻,“不过有这个可能,她趁我病着悄悄溜了进去。你帮我整理桌子的时候,上面压着的文件是堆得乱七八糟的吗?”
“是的。”
“也许她看过以后保持原样地放回去了,想通了所以才干脆地放你进来;也许她一如既往地顺从我,根本没有进去,但是都不重要了。”
“好吧。我也有件事想问你。”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他,“那天下午你问我为什么手机关机,你指的是前一天晚上吗?”
“没错,我发觉你关机就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找不到你。”他神情严肃地叹了口气。
我往后缩了缩:“你本来是想拦住我的对吗?你介意我害死了倪芙雨吗?”
“我不支持你这样做,一开始我以为你只想要整垮倪家,所以不仅纵容你还暗地里帮着你。那天我急着找你,一方面希望劝你回头,不过如果你执意想要她的命我还是会帮你,你在动手之前就不能找我商量商量?或者自己多过几遍脑子也好,你知不知道我帮你擦了多少次屁股?”
“额……”我见他不开心又舍不得骂我,晃晃他的胳膊,为自己找借口,“其实就算他们证实了是我主动约的倪芙雨,最后也没法定我的罪。”
周庭宇用力捏捏我的脸蛋,有点生气了:“可是别人会怀疑你,他们一旦支开你有了时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栽赃陷害你,你知不知道?”
我闭着眼睛知错地点点头,撒娇往他胸口蹭过去。
他一下下抚摸着我的头发:“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是那种容易被控制的人,应该不会被你催眠啊?”
“她精神状态很差,连着失眠许多天,家里突变,恋人也一直没寻到。”
“条件远远不够。”
“我特意穿了件迷幻炫目的衣服,找人配了点□□,稀释以后当做香水喷在衣服上。”
“依然不够,还有呢?”
“我带着她在冶炼厂里兜了很久,一直在引导她自我暗示,聊天的时候降低她的戒心,也有充分的时间让药力发挥作用。那个焚烧口很特别,不会让人觉得烫或者恐怖,在寒冷的春夜,反而像冬天的火炉传递出的热量,温暖安全地包裹着她。我很诚恳地给她分析了袁逸的情况,说得她自己也觉得自己生无所恋。”
他不语,直勾勾地盯着我,等我继续坦白。
“好吧好吧……”我无奈地举手投降,“我全招!我告诉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骗她说我还藏了后招,她可以选择不跳但要看着父亲坐牢家破人亡。以她当时的精神状态,在得知我是幕后元凶后,定然相信我没在唬她。我也没给她好好做决定的时间,说完那番话后便直接推她下去了。”
“父亲的事业、家庭、爱情,我以为她不是凡人,想不到她也承受不住多重打击带来的压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最后我也不过是随口撒了一个谎而已。徐依还躺着,她却先赴黄泉了。”我以嘲讽的口气说道。
周庭宇凝重地拍拍我的肩膀:“你我心知肚明,所有证据都被烧成了灰,只要你咬死不承认,法院只能将她判定为失踪。你会这么做有我一部分的原因,我没办法怪你,我知道你从未后悔恐惧。但你得明白你运用不为人知的本领杀了人,这就是谋杀!多少应有一些忏悔。”
我用求助的眼神望着他,像虔诚迷茫的教徒望着吊在十字架上的上帝:“忏悔自己的罪行吗?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残忍。”
“是的。”他似要把光洒进我心里,“忏悔才能得到真正的尊严,在拥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之后,善恶仅在你一念之间。”
黄昏时分周庭宇带我去了倪芙雨在城外墓地的衣冠冢,我迎着萧瑟的风沙矗立良久,深深鞠了个躬。我反思过,她的确不是必须死,是我像头被逼到悬崖边的失控的野兽,唯有寻一处最薄弱的地方突围求生,却未想过围剿的猎人中有一大堆有贼心没贼胆的混子。尸身化作青烟,灵魂幽幽不灭,愿她来生不为爱情所困。
人为也好,天意也罢,一切终归因果循环,尘归尘,土归土。倪父因为自己作的孽先是倾家荡产,后又沦为囚徒;而周庭宇举棋不定,选了条弯路,最终还是和我站在一起。他陪着我说了一晚的话,彻夜未眠,第二天下午并肩携手地走进公司,我终于等来正大光明的这一天。一切都无需解释,他拉着我的坚定的手心就是最完美的誓言。
虞良忆似乎早已料到,她柔柔地走出来,看见我们出双入对并无半点惊诧。她径直向我走来:“杜若,我想和你谈谈。”
我捏了周庭宇的手一下,让他放心,跟着虞良忆去了附近一家僻静的咖啡厅。
阳光把桌面照得又暖又亮,虞良忆缓缓褪下金线镂花的手套,加了块方糖,拿起小勺优雅地搅动醇香的咖啡。白色咖啡杯的金边折射着秋天看着温暖却已没了热度的阳光,我望了望巨大玻璃窗外日渐凋零的树木,叶子的末端枯黄,因缺水而微微卷曲,在风中颤抖。
我平静地望着她:“前天你放我进屋时已料到今日结局了,是吗?”
她面容温婉,眼如秋水:“他在病中昏睡时一直在唤你,那一刻我终于清醒了,他只是觉得我很合适,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就算你不打电话来拿材料,我也会主动找你的。”
“你怨恨我吗?我把他从你身边抢回去了。”
虞良忆神色淡然,微笑着看向街角与风一起盘旋飞舞的落叶:“我不是倪芙雨。并且我来到周氏亦非出于我自己的意愿,我没有很喜欢他,就算他是目前为止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也不过是‘合适’。再往前说,原就是我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节奏,应该是我向你道歉。”
我低头浅笑:“事到如今,尘埃落定,我们都不该计较以前的事了。你看那树叶,秋去春来,年复一年,它顺应天命,演绎着自己的本色。人啊,有时候真得信命,也得遵从自己心底最初的天性。”
“不管怎么说,我要谢谢你。”她说,“周庭宇从不在我面前提起你,但我私下查过你。自我想通以后,你更让我觉得即使我天生就是家族的一枚棋子也不该这么乖乖认命,生命在于折腾,人不挣扎便和死肉没什么两样了。”
“祝你找到自己的方向,真心的。”
我与虞良忆互相祝福,真诚地握手,像为彼此许了个愿。我感受着她传来的聪慧和友善,从她离开周氏起,我又多了一个靠谱而难得的朋友。
这回周庭宇马不停蹄地带我回他新城区的家里见父母。淡蓝色的罩子里空气清新了不少,道路很宽,每隔几十米才有一栋别墅,家家门前都有一块大草坪。这里跟下城区比简直是仙境,我从车窗看向头顶小小的浮空城,不知那里是否真如云端之上?
周家的房子在这儿显得很普通,不觉得老旧也不是特别气派。周宏迹和赵琪珊站在门口迎我下车,他对我说了不少吉利话,脸色和穿着一样喜庆。赵琪珊对我的态度则恢复到了最开始的冷淡,她拉直了背脊,漠然地勾起嘴角阴阴地望着我,绝不违心地配合今天喜庆的气氛。以前不还好好的吗?我虽不解,但也不至于和她计较,不以为然地对她点头致意。许是周宏迹又惹她不开心,或者嫉妒我一个野姑娘居然嫁得比她好吧。
周庭宇拉着我进屋。他父母坐在客厅里等着我,我乖巧地打了声招呼便在一边静静听周庭宇和他们汇报最近公司的情况,他是在给我足够的时间让我与他父母互相观察,我岂能不领会。他父亲周秩长得很中庸,懒散又霸气地歪在椅子上听他讲话,半眯着眼睛把玩着手里两个油亮的核桃壳,我知道他这种老狐狸看似根本没注意我,实则早已悄悄把我上下扫了百八十遍。母亲林纾颖像极了衰老版的虞良忆,端庄典雅,聪明贤惠,怪不得当初选了虞良忆塞进周氏捣乱。
他们零零总总谈了十来分钟,周秩终于想起了我。他完全睁开眼睛想要和善地看看我,眼神在我看来却似老鹰一般:“我和他妈妈年纪大了,管不动了。既然阿宇还是选了你,你以后就住在这儿吧。嗯……你聪明、懂事,长得也挺好。纾颖,你瞧瞧,没什么理由反对吧?”
林纾颖缓缓点头,和蔼地对我说:“你是很不错,但我们希望你明白,你是站在阿宇身边的人,以后就是周氏的主母,你要尽快适应新的生活、身份,和随之而来的责任。”
我看向二老:“这是我的使命,我当然会承担。”
见我顺利过关,周庭宇借口带我参观屋子,把我单独拎了出来。他哼着小调带我兜兜转转,打开每个房门让我记住室内格局。
我在一个粉色的房间外驻足,周庭宇见我望着屋内出神,走过来看了看“哦”了一声:“那是周灵芸,我父亲收养的义女,从八岁起长在我们家,今年十一岁了。”他扣了扣开着的房门道:“妹妹!过来和你未来的嫂子打声招呼。”
窗边读书的少女侧过身,拨了拨刘海,冷峻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回去重新沉浸在文字的海洋里,连周庭宇也不予理睬。
“这孩子……”他牵起我的手,“叛逆期了,别介意。走,我带你去院子里转转。”
“我很喜欢她。”我边走边说,“她和我小时候很像。不亲近我,恰恰是与我亲近的表现。”
“什么?”他开玩笑道,“你小时候也这么闷?”
“不,你看不出来吗?你妹妹很早熟很会装,可不简单呢。”
周庭宇“啪嗒”一声转开后门的锁:“寄人篱下,何况她现在到底姓周,这点本事都没怎么行。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我好感兴趣。”
“你猜呀?”
“我猜不到。”
我感受着双脚踩在草地上的绵软感觉,跳了跳,伸了个懒腰:“我最原本是扎了两个小辫子,眼神凌厉、脾气倔强的小姑娘。”
“这么可爱?”
我调皮地反问他:“可爱吗?”
他拉我背靠背坐下:“总比我那闷葫芦的妹妹可爱吧?”
我拔了根草拿着玩,软软地倚在他背上,说:“其实不久以前我还是个心理阴暗的人,而你,据我的体会,不管你展示给别人怎样的形象,你心里的最深处是很光明的。你渐渐感染了我,那么有耐心,花了许多力气为我赶走遮天蔽日的乌云。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因为我愿意,因为你的天空原本就不该有乌云。”
此刻我觉得很幸福。我与他经历了心有灵犀的相恋和心照不宣的分别,今天终于实至名归。情路坎坷,跌跌撞撞辗转多年,终于等到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这一天。愿你我一生心有光明,彼此信仰,相互庇佑。这是我一生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