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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8章 ...

  •   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在周氏真的呆不久了,最多一个月就得扫地出门。于是我开始愚蠢地帮周庭宇清理文件,写好经验和注意事项,弄成许多份傻瓜都能轻松跟着做的说明书,虽说虞良忆根本不需要这些我心里不能更清楚。我喜欢周庭宇喜欢到不可自拔,他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但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相配。我甚至闲着给虞良忆写了份周庭宇生活细微习惯的介绍和与他相处的一些小诀窍,虽说我知道她也不需要这个。我看着自己整理完的一堆文档毫无成就感,反而有点伤心,这感觉就像在写遗书,拼了老命地想给后人留下点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第二天我就被传唤到警局问话,倪家父母报了失踪,很自然地就怀疑上了我。我当然说了“实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脸委屈地告诉警方那天是倪芙雨威胁我我才去的下城区,而提着钱赶到后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也没见到她人,只好回了家,还以为是她大发善心放过我了呢。那个鬼地方没人没摄像头连老鼠都没有,倪芙雨又死无对证得连尸体都找不到,警方无法判定她死亡,仅能上报失踪。
      一周后我在办公桌上看到了法院的传票,倪家不死心,怀疑我杀害了他们的女儿。这下全公司都知道了,懊悔当初怎么就没坚持把我赶走,如今影响了周氏的声誉。我自知期盼已久的失业马上就要实现了,但不敢找周庭宇,多赖一天是一天。
      周宏迹愤愤不平地问我:“倪芙雨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他们想赖你头上说是你杀的?而且倪家不是垮了吗,哪来的打官司钱。”
      “狡兔三窟嘛,正常。”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我帮你请最好的律师!”他倒挺仗义。
      “谢谢,但我不想再动用你的资源,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给周氏添了大麻烦了。”我婉言谢绝。
      周宏迹不肯,脑筋转不过弯了:“以我个人名义!”
      “真的不用,我有律师朋友可以帮我。”我当然不可能去找常骏帮忙,那是寻死。现在我不缺钱,请个律师还是很容易的,只不过周宏迹不知道。
      “好吧……”他无奈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公司是不会在这种节骨眼抛弃自己的员工的。”
      是啊,官司一打完我就完蛋了……我勉强挤出个微笑:“好。”
      我原以为倪家衰败后我随随便便就能请到靠谱点的律师,谁知他们都一副“你怎么确定人家不会东山再起?”的脸色。最后愿意接下案子的是一位常年呆在学院、缩着肩膀怎么看怎么窝囊的张老律师,在详细问过我当日情景并录音后,耷拉着洗褪色的陈旧法袍抱着几本法典颤颤巍巍地离开了。他一定很缺钱……我不大放心,下班在家埋头恶补律法,万一这老爷子讲不利索我还可以自己来。
      开庭那日我一踏入法庭便迎上了倪父倪母怨恨的目光,我一点也不介意,人又不是我杀的。双方律师质询的环节,对面很客气,没有提出什么刁难的问题,我暗暗觉得不妙,恐怕真的有冲着我来的后招。临我上去时张老律师担忧地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我说的所谓经过很多地方存在漏洞。
      我站在法庭正中央,定定地看着对方律师,等他发问。
      “杜小姐,当日是倪小姐主动把交易的地点定在下城区西区39街的是吗?”
      “没错。”
      “可是据我所知,倪小姐向来厌恶肮脏的下城区,即使你们需要私下交易,旧城区多的是隐蔽的地方,那么她为什么非要约在如此危险的地方,还是深夜?”
      “这个问题你有机会可以问她本人。”我调侃道。
      “据当晚九点二十分左右的目击者称,倪小姐在下城区迷路了很久,向目击者问了路。你有什么看法?”
      “……路痴不要逞强?”我继续捣糨糊。
      “为什么拒绝警方搜查你的住所?”
      我差点笑了:“至今为止警方都没有拿出任何一条可以证明倪芙雨已经死亡的证据,她仅仅是失踪未归罢了,警方没有申请搜查令的正当理由,我也不会同意。再说,原告那么针对我,我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买通搜查官栽赃嫁祸呢?背后捅刀,防不胜防啊。”
      对方律师做了个显而易见的正确假设:“杜小姐,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这样:当日你主动致电倪小姐表示自己可以帮忙筹钱,将她约至39街,以钱款要挟其随你同行,把她带到无人处残忍杀害,再用某种方法完美处理了尸体和作案工具?”
      “真是个合理的推测!”我冷静地为他鼓掌,“还能更具体一些吗?律师的想象力真丰富!如果你觉得我耍了什么花样就直接说出来,我好尽早反驳你。”
      对方律师被我问得擦了擦汗:“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你都是本案的重大嫌疑人……”
      我不耐烦道:“跟她有过节的是我妹妹不是我,我也一直没搞明白倪芙雨小姐为何锲而不舍地针对我。原告在倪芙雨仅仅是失踪的情况下便起诉我是否太随意了?这给我的工作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困扰,我会要求赔偿。说难听些,我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把宝贝女儿故意藏了起来,自导自演了一番借此炒作,顺便帮倪芙雨给我找点麻烦?”
      “杜小姐,我们查到一些一个月前你和倪方相关人士约谈的信息,对此你做何解释?”
      这律师脑子被门夹了……“律师大人,我非常尊敬你,但请你想想,这个女人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希望通过沟通能解除倪家对我的工作封锁,相信你也查到我在周氏快呆不下去了,所有的约谈内容我都接受对质。”
      对方律师被我说得没脾气了,转向法官道:“法官大人,我方有一段关键性的录音之前未提交,请允许我当堂播放。”
      什么录音?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法官说:“为什么之前不提交?”
      “谨慎起见。”对方律师和倪父眼神交流了一下,拿出台笔记本塞进一张光盘。

      “喂?哪位?”
      “倪芙雨,我是杜若。”
      “哼,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恰恰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

      听完这段录音我额头上的冷汗差点冒出来,这不就是当日我约倪芙雨的那通电话吗?要死,我大意了,原来算好倪芙雨这么自信到自大的人是百分百不会将和我的通话录音的,也许是家门不幸让她开窍了?
      当我佯装镇定地想说辞时,对方律师信心满满地对法官说:“法官大人,这是当日倪芙雨在通话时用手机录的音,她可能怕自己有意外,将拷贝藏在了电脑里,事发一周后才被倪母发现。如此一来,虽依然暂时无法查明案件真相,但应将杜若作为重大嫌疑人关押看守,我方会申请搜查令调查杜小姐的住所,我怀疑她家有重要线索。”
      “不可以!等一下!”我急得要死,又想不出办法,小腿直发抖,如果他们翻出了致幻剂我就死定了,叛国罪比杀人罪严重好几个等级吧……
      “等等,法官大人。”我的张律师扶了扶老花镜,朝法官举手示意,“我方也有重要录音亟待陈堂。”
      “赶紧播!”
      在我诚心的不断祈祷之下,我居然听见了和刚才那段一样的内容,只不过声音互换,变成我向倪芙雨借钱。
      “怎么回事?”
      “法官大人,”我方律师说,“这种录音是可以伪造的,只要找两个人念好台词,再通过处理器将其转换成杜小姐和倪小姐的声音即可,足以以假乱真。如果想听,我还有您和对方律师的版本……”
      他把手放在桌下,向我暗暗比了个OK的手势,还俏皮地眨了眨眼,带动了无数条鱼尾纹。我用口型回应道,张老爷子,我差点就被你玩死了……有后招你得告诉我呀……
      法官若有所思地盯着对方律师和倪父倪母。
      老头子突然年轻了三十岁般冲过去从对方律师手里夺过电脑:“此外,对方律师的电脑中最近新装了音频制作软件,但篡改录音的完整文件已被删除,相信恢复一下硬盘就能找到……”
      对面的气急败坏:“你血口喷人!”
      “肃静!”法官一砸锤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现在宣判!判被告无罪,原告证据不足败诉!原告负责被告方的律师费及一切因此产生的费用,并择日在公证处宣读道歉书。且原告律师欺上瞒下、助长歪风邪气,十二个月内不得踏入法庭,退庭!”
      我竟还是安然无恙地出来了,有惊无险。我总觉得像张律师这种老实巴巴的人不会有如此本事,即便他多张了个心眼料到对面会耍花样,也不可能从倪家把电脑偷出来栽赃嫁祸。如果张律师想制作假证据,必须听过真的录音,而我之前根本没有告诉过他这些内容。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这法官也是,奇奇怪怪的,最后判得也太草率了,是被这种无理取闹的案子闹烦了还是因“假证据”气恼?我老觉得他是收了谁的钱偏袒我了。
      我找到老头子,满腹狐疑地问:“张律师,这次太感谢你了,没有你的救场我的麻烦就大了。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在帮你?”
      “没有没有,我接了你的案子必然要有万全准备。”张律师想装出老谋深算的老狐狸的样子来哄骗我,结果演得不三不四,摆脱不了书卷的迂腐气。
      我心里憋着笑,更加肯定有别人在帮忙。
      我第一个想到的是周宏迹,他当初那么热心却被我谢绝,平时工作又不忙,有大把时间替我想办法。我回到公司跑到他办公室,周宏迹见我来放下报纸道:“看你心情那么好,肯定胜诉了!去楼下喝一杯庆祝庆祝?”
      “我问你,录音的事是不是你帮的忙?”
      “什么录音?”他莫名其妙地望着我,好像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咦?难道是周庭宇?不会吧。我以食指节抵着唇下的凹陷,认真地又问了他一遍:“就是我和倪芙雨通话的录音文件,真的不是你做的?”
      “不是啊?”
      “哦……”我点了点头,掉头就走。
      周宏迹喊住我:“喂!等等!我不是没去帮你啊!我找到法官想替你贿赂他,结果他居然用锤子敲我头,现在包还没消下去呢!”
      我伸手摸摸他的脑壳,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凸起。
      我说:“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受罪了,回去叫你老婆给你上药吧,我先走了。”
      “不去庆祝下吗?”
      周宏迹真是个酒鬼……我抱歉道:“改天吧,我还有点事。”
      我一连几天下班了故意不走,等着周庭宇出来,想问个明白。结果他日日和虞良忆同行,连体婴儿似的,要么拉着手要么搂着腰,全然不顾我这个看客前女友的感受。我郁闷得半死,撕纸巾发泄,看来也不是周庭宇。那么只剩下常骏了,不过他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难道是怕我被搜出什么来,不想走得那么孤独拖他下水一起去死?我不打算主动找他,常骏这种人一定会找我邀功提条件,我避之不及。
      谁知我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常骏的突然出现,我心里更奇怪了,那他妈的到底是谁?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有能力且愿意主动帮我,虽说目前没有恶意,但就怕以后以此要挟。对于这个影子,我一筹莫展,暂且搁置一边。
      倪芙雨的事情结束了,我忙完终于有时间去探望徐依。想想我这个姐姐当得极不称职,两三个月才来一次。现在的徐依就像刚出生的小奶猫,白得像奶油,软得像一滩水,又可怜又惹人疼爱,没有丝毫反抗能力。
      我帮她整理东西,喃喃自语:“倪芙雨再没有威胁了,你可安心?听说倪家的二审上诉被驳回了,但我既无快感也不开心。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我说了你也听不见,所以快点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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