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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三回(下) ...

  •   那个周五,同事们决定去KTV唱歌,我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听他们乱嚎。我曾经是传说中的麦霸,但面对一群不熟悉的同事,还是收敛了,锋芒毕露毕竟不是好事。
      段先生一直被怂恿唱歌,他一改往日冷峻寡言的形象,与民同乐,微笑不断,竟然还一展歌喉。一首《sound of silence》温柔而真切,如涓涓细流淌过,清澈、纯净,安稳地诉说着孤独与冷寂。
      他唱歌意外地好听。
      在场的同事大概都没有听过他唱歌,全都停下聊天,停下吃喝,停下手边的事。大家沉醉在歌声里,痴痴傻傻地注视着他,其中自然也包括我。歌声结束,包房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段先生把话筒递给别人,又朝我这边回眸一笑。
      常笑的人露出笑容,那笑容显得敷衍廉价;冷漠的人露出笑容,那笑容便格外有魅力。
      我了吓了一跳,心像是被闪电击中,打了个冷颤,脸瞬间烧了起来,索性把头撇过去,转移视线。
      印象中第一次见到段先生微笑,即便只有一瞬。
      我曾经以为他是个机器人,设计师忘记了会笑的设定。
      所以说,人都是多面的。
      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有问题!
      他坐到我身边,倒了杯啤酒给我喝。我不想喝,因为酒量不好。他不出声,只是瞪着眼睛看我,板起面孔,用不满的态势强迫我喝。虽然我不会读心,但我知道他心里在说:this is an order。即使是在同事聚会中,他也不会忘了对我发号施令。他是我老板,怎么说也要给点面子。我有预感,如果我不喝,他会立刻炒了我。
      我吞了吞口水,接过杯子,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但他并没打算放过我,一杯接一杯地倒,他自己却滴酒不沾。他一共要了四箱啤酒,我感觉,如果我一直不醉,他会把那些都灌进我的肚子。
      事实上,我喝到第二瓶的时候就快不行了,连连求饶。我准备去洗手间趁机逃跑,但是他拉着我,不许我走。
      不祥的预感,这次又要完蛋了。我又不漂亮,身材也就那样,不知道他图我什么。
      我醉眼朦胧,盯着眼前英俊迷人的面孔,少女情怀萌动,傻傻笑着。如果他真的是我男朋友,其实也不错。但横看竖看,我都配不上他,他根本不会喜欢上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他不会是想把我卖到山里吧......我再一次被自己的想象力折服。段先生虽然麻烦,但还不至于下三滥。
      第三瓶喝到一半,我完全不行了,头晕眼花,浑身瘫软,想打个电话叫顾虞随便是谁来接我回去,结果手机被段先生抢走了。我隐约感觉自己靠着段先生的肩膀,眼皮重的抬不起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早上,我被房间的冷气冻醒,发现自己躺在酒店,盖着被子,衣服没脱,妆也没卸。段先生贴心地留了张字条,嘱咐我洗澡的时候小心地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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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有些话我不该问,但是......”周一去上班的时候,段先生又恢复了百年如一日的冷面,全然看不出周五晚上的轻松愉悦。他就像是个发条娃娃,周五的时候上了弦,现在力量用尽,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本来我都下定决心不去问了,却还是好奇,没忍住。
      “那就别问了。”段先生头也不抬,盯着电脑敲打文案,一句话就把我噎了回去。我也是,直接问就是了,还搞什么铺垫!
      “......”沉默片刻,我心里纠结,却还是决定问下去,“那天晚上,您为什么灌我喝酒啊?”
      “没有啊。”他矢口否认,头也不抬,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之色。
      “好吧,我就是想知道,那天我睡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经过了段先生三个月的摧残,签订了正式合同,我胆子大得都敢追问了。虽然话题略显尴尬,但这也是个进步。就像是你经常被老师提问却答不出问题,后来老师问你什么,你都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就算答不上来也完全不会害怕,可以淡定地坐回原处。
      “你想发生什么呀?”他抬头看我,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我抿起嘴,一时语塞,又是一个不超过三回合的对话。
      “放心吧——”我没想到他会继续和我交谈,而不是轰我出去,他故意拖长声音,仰起头,双臂架在桌子上,撑着下巴,显得轻贱懒散,“强~奸罪很重,用在你身上实在浪费。亲你一下被打成重伤,跟你做~爱,太刺激我受不了。”
      我下意识瞥了门口一眼,确认门是关上的。严肃正经的口吻让这些话一点都不好笑,我浑身汗毛竖立,惊出冷汗,像是在听恐怖故事,耳根发麻,脸烧的一塌糊涂。
      我没想到段先生的措辞如此直接,全然不顾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反正他一向是我行我素。
      他低下头去,不再理我,也不再想解释些什么,任由我胡思乱想,反正在三年合同有效期内,我大概还得在他身边呆着。
      他不肯说,我也不能撬开他的嘴巴,只好转身离开。走到一半,又被他叫住。
      “小易,你想太多了。你是处女吧......”我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竟然浑身僵硬,定在了那里。我不知道他这是问句,还是陈述句,反正,我的表现已经说明了一切,根本不需要回答。
      我偷偷转身看他,他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在伏案做事了,全然不理会我的尴尬。我仿佛又看到了他若有若无的笑容,那么猥琐。现在,他的形象在我心里直落谷底,从最开始的帅先生变成了猥琐大叔。
      26岁还是处女真的很丢脸吗?我心里忽然泛起自卑。我从小到大都是乖孩子,从来都没正经谈过恋爱,接触过的男孩子大多是学习工作中的伙伴,最后成了别人的新郎。
      之前还说盼晨EQ低,其实我可能还不如他。时光荏苒,都奔三了,心里却还没接受现实,对另一半充满幻想,不切实际。我喜欢过很多人,却从不敢和他们交往;很多人喜欢过我,我却从不知道。
      我开始怨恨段先生了,净是说些难为情的话,难道他不知道对女孩子说话要留面子吗?
      虞知夕也时常说些讨厌的话,但无论他说什么,我都能接受,因为我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是段先生究竟想做什么,我一无所知。
      我离开办公室之前,段先生又补了一句:“你别听别人胡说,处女也挺好的啊,我也是啊。”
      他说完这句话,我就彻底崩溃了。你丫说的是星座啊,你他妈把那个“座”字带出来啊!
      跟我这么说就算了,遇上个像盼晨那样暴脾气的,非把你撕了不可,到时候还得打通电话叫我来给你收尸!
      那晚我夜不归宿,虞知夕坐在客厅等了我一夜。平时也是,我和盼晨不睡,他是不会睡的。我虽是他们小姨,却一点也不懂得照顾人,甚至自顾不暇,知夕则更像是哥哥,一个真正值得托付的人。
      “舍得回来了?”知夕关了电视,瞪了我一眼,口气像是我爸。他双眼红肿,眼白里全是血丝。我看得出他有多疲惫。
      “对不起啊。”我咬了咬嘴唇,不知该怎么解释。
      “没失身吧?”知夕盯着我看。
      我抿着嘴,摇了摇头。
      知夕松了口气,说道:“不回来至少来个电话吧,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对不起。”突然,我心里泛起一阵酸楚,看着知夕憔悴的面容,眼泪不由自主地淌过脸颊。
      “又哭!你除了哭还会干什么?”知夕抱住我,轻抚我的后背,“真的没事?”
      我躲在他怀里,哭个不停,好像真的失身了一样,知夕的红色睡衣上满了泪痕。他似乎吃不准我是不是怕他担心才隐瞒了什么,一个劲儿地追问。我们坐在沙发上,他听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可我还是哭了又哭。我天生泪点低,刚刚受了知夕的感动,更是欲罢不能。
      “哭,你就知道哭!如果蠢可以发电的话,你可以替代四个核电站。”知夕看我没事,又开启了嘲讽模式,摸着我的头说,“出这么大事不知道给我们打电话,当我们两个大男人吃白饭的是吧!”
      我抽泣着,连说“对不起”,我是真的怕了。我以为段先生会送我回家,但他没有。从他的古怪表现来看,我怀疑这一切早有预谋。
      早上在酒店苏醒的时候,我心里一阵惊悚,就像是考试最后十秒发现错题却来不及修改,任由铃声残忍打断。还好,衣服还在。那时我才发现,其实我内心深处还是恐惧与男人亲密接触的,尤其是像那种高高在上触不可及的男人,你从不了解他,也从不能真正接近他。
      我知道我很过分。想想看,我是没有告诉他们我去了哪儿,也没发微博微信透露自己的位置,一晚上都处于失恋状态,谁知道我会不会像马航MH370一样,一声不吭就消失在这个世界呢?
      醒来翻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全是知夕打给我的,从昨夜到凌晨,未曾间断。
      我继续哭,怎么也停不下来,但我心里并不那么恐惧,直觉告诉我,段先生的目标并不是我,因为他并没有对我做任何越轨的事情,他在入住酒店的时候也登记了自己的身份证,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我发生什么。
      “又到月底,你是不是又要来例假了?”知夕问我。
      我抿着嘴,点点头。每次我来例假,心情都很不好,一点事就哭个不停,眼睛像是坏掉的水龙头,根本停不下来。每次我例假都赶上知夕加班,有时候他比我都清楚,帮我算着日子。一到这个时候,家务全部由盼晨包揽,所以盼晨从不记这日子。
      “那没事儿。”知夕笑着说,“就算发生点什么,也是安全期,不会怀孕的。”
      我鼓着嘴,一拳打在窒息的胸口,撒娇般的泄愤,绵软无力。他配合地装作痛苦,随即握住我的手腕,轻轻送回我这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先去补个觉。下午还要加班。”知夕说着,打了个哈欠,慢步往房间走去,长久的坐姿让他身体发麻,举步维艰,突然,他又转过头来,苦笑着说道,“你不知道,我多怕你是因为我说你嫁不出去才出去乱搞,那我不成千古罪人了!我那都是胡说的。你长得又不丑,人也不笨,怎么可能嫁不出去,别被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占了便宜。保护好自己。”
      我中学之后就很少听到知夕夸人,对外人多些,对我从来都没有好话。这一次求安慰,终于听到几句赞美,还是用的“不丑”、“不笨”的字眼,真是过分。即便如此,听到他的关心,我还是挺开心的。
      “谢谢你啊。知夕。”我轻声唤道。
      “恋爱归恋爱,底线还是要有。其实我上次就想说,如果不是盼晨冲上去暴打那家伙一顿的话,我就去强吻他,让那家伙也感受一下被强吻的滋味。”知夕苦笑着说,舔了舔嘴唇,看起来很可笑。
      我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其实他的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像是微笑,然后他接着说,做出最后的叮咛:“下次有事一定要跟我们说,别自己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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