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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六回(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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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自己又跳进了陷阱,而且这个坑,比以前的坑都要大,要深。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上了段先生的道,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是来不及了。
我见到了段先生的妹妹段思佳,段思佳也是个不怎么可爱的姑娘,拿衣服给我的时候满脸的不情愿,眉头紧锁,咬着嘴唇,躲避我的视线,像是患有社交恐惧症。
段思佳个子矮,瘦弱,二十四岁看上去却只有十几岁,像是在上中学。段思佳是念医科的,曾经的志愿是做法医,但是因为身体条件不合格而被迫放弃。
“活人就是麻烦。”段思佳嘟嘟囔囔,把衣服塞给我之后,就匆匆跑上楼去,“砰”第一声装上门,还上了锁。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学到这种话。我真的会担心,她会故意把自己的病人弄死,就像是我弄死我们家生病的鱼。
“你们妹妹挺有个性的,像是你们家人。”段思佳的衣服穿在我身上就显得紧了,裤子短了一截,我换好衣服,走出浴室,开启好奇宝宝模式,“你们不是还有个弟弟吗,不跟你们住啊?”
“很想知道吗?”段少棠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盯着电视摆弄手柄打游戏,一边咧着嘴笑道,“不告诉你。”
“你知道吗,你现在那个样子,特别像抓不到JERRY抓狂的TOM。”我挖苦道。
段少棠瞪大眼睛,正要发作,段润明瞪了段少棠一眼,把他强压了回去,开口道:“你说段思文,他是老头子的重点保护对象,不跟我们住。”
我不是故意要八卦的,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没想到他会回答。
“你们好像还没解释清楚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段润明端着茶杯站在客厅中间,终于切入正题。
他穿着T恤和短裤,一改往日里正经严肃的穿着,我还真有点不适应。他用黑色发箍把头顶的黑发固定,鼻梁上还架了黑色板材外框的近视镜,下巴上已经续上了胡渣。
居家的另一种生活状态——我忽然想起了虞知夕一身红袍别着卡子的样子。
“其实有些真相,应该自己寻找。”我看着段先生说道,“这是您教我的。”
“好,我先送你回家。”段先生换好出门穿的衣服,正要出门,有转过身来说,“都快十二点了,你朋友一定等急了吧。”
“没事儿,不用理他们。”顾盼晨那个不靠谱的家伙,说好了有事打他电话,可他却不接,肯定又看着看着电视睡过去了,真拿他没辙。
第二天·出租屋
虽然在淋雨后及时洗了澡,但是我还是光荣地病倒了。
这天是周一,我也该去上班的。
我整个人脑子昏昏沉沉,头重脚轻,站都站不稳,只能躺着,喉咙疼的要裂开一样,脸上烧得通红。
虞知夕也要去上班,他嘱咐完我吃药睡觉,就走了。顾盼晨接了个平面广告的工作,滚出去赚钱了。我一个人在家,浑身酥软,连爬起来都困难,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生病的无力感。
“喂——”我的声音柔弱无力,鼻音也重,黏黏糊糊地说不清楚,还带着些许哭腔,“段先生?我感冒了啦——感觉快要死了,准我一天假吧——”
“好吧。”电话那头的段先生依旧冷静,“不过你明天最好活着出现。”
说句关心的话会死吗?哪怕是说“多喝点水”这种官方的话也会让我听着舒坦些。我会感冒,还不是因为你那该死的弟弟段少棠!
我把能吃的药都吃了,过了不知道多久,却一点好转都没有,一转眼就是中午了。我受不了了,准备爬起来去医院,但是一个人去医院实在太凄凉了。
我窝在床上,翻手机通讯录,打电话给顾盼晨:“喂——收工没有啊——能不能回来带我去医院看病,或者煮个面给我吃啊——我都快挂掉了——你还在那里辛勤地工作——这合适吗!”
我烧的连逻辑君都下线了。
“喂——喂?”
死盼晨,挂我电话!
难道真的要我自己爬起来煮面吃吗?
我又在床上耗了不知道多久,可能又睡了一觉,突然听见有人开门。
盼晨终于良心了一次。
我裹着被子下床,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朝客厅走去,明明几步就出去,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打开那扇门,像是开启了新世界,光芒万丈。
“顾......”我刚准备向盼晨表达我的欣慰感激之情,却石化在了门口,光辉一散而尽。
我虽然头晕眼花,重症脸盲,但熟悉的人还是认得出的。
“段先生?”我惊惶地扒着门框,发着汗,想躲到门后面去,“就算你是房东,也不能直接开门就进吧,要是你租客没穿衣服呢......”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发烧失忆,头次听说。”段先生没有看我,很自然地拎着袋子走进客厅,把东西放在厨房,摆弄东西,“我从上中学开始就没请过假,轻伤不下火线,重病不入医院,这次我可是专门向大老板请了半天假来看你的,怎么,你不满意?”
“不是,我......”我回房间翻手机,才发现自己眼花手抖,打错了电话,本来该打给盼晨却又一次打给了段先生。
“头晕就别看手机了。”他跟着我进了房间,把我按在床上,塞好被子,“好好躺着。我给你倒水。”
突然受到如此礼遇,我心惶恐,但因为发烧的关系,我已经顾不得探究段先生古怪行为了。
过了一会儿,他端了面条来,放在我床头,扶我起身吃面。
“你手软吧,我喂你。”段先生端着碗筷坐在我面前,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的话,我反而觉得难为情。哪有老板为员工吃饭的道理!如果他想,它可以让我顶着39度的高烧去给他买叉烧饭,而且完全不必道谢。
我瞪着他,不肯张嘴。我实在受不了段先生的殷勤,不知道是他发烧了,还是他在面条里下了毒。人类已经无法阻止段先生朝不可知的泥潭深陷了。
“有我的快递吗?”段先生毫无先兆地甩出这么一句,让我摸不到头脑。
我被问蒙了,想了想,差点从床上跳起来:“天哪!我忘了。昨天下午就寄来了,很重要吗?”因为快递上是段先生的名字,我就没拆,可能是他以前的朋友不知道他租了房子,所以寄错了地址。本来想着回头拿给他,结果忘得一干二净。
“你放哪儿了?”
“鞋柜旁边的柜子。”
“我先走了,你慢慢吃。”他若有所思,放下碗筷,郑重地说道,“明天一定病好来杂志社,很多事等你做。”
病好不好,那是我自己控制得了的吗......他这样就走了?早知道就先让他喂我吃面了......合着他特地跑来探病,就是为了取快递,那是有多重要?
“喂......”我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我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段先生的每一步行动,都是不可预料的,本来也没必要跟我解释。自从我和他搭上关系,我就一直倒霉,一直倒霉,一直倒霉。
他就只是在用你之前,先行打个招呼,以体现他的通情达理——巴掌和甜枣的对立统一。哪次献殷勤不是有后招等着你!你还真指望他来保护你吗?就希望这次的后招不要太生猛,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上次的耳环可还是欠着呢......
杂志社
段润明靠在椅背上,展开一张红色的硬卡纸,看着上面温柔的字体,若有所思,眼前浮现出最后一次通电的情景。
魏:“无论如何,还是希望你能来。”
段:“这次不行,下次吧。”
魏:“......随便吧。反正请帖我快递给你,记得查收。”
段:“......”
魏:“再见了。”
段:“......”
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段润明也不太清楚。
他们分分合合恋爱长跑了十年之久,终于要修成正果,魏小满却选择了分手。
十年的陪伴,漫长而短暂,从陌生到熟识,从熟识到了解,两人渐渐融合在一起,牵挂成为一种习惯,思念变成每日的必修。而如今,却要一点点撕裂开来,抽离出来,把对方的痕迹一点一点地抹除,直到空荡荡的心房一无所有,成了不折不扣的孤独患者。
除了疼,还找得到别的形容词吗?
你爱她吗?
段润明反复问自己,却得不到肯定的答复。
十年,魏小满变了很多,从单纯的小女孩儿变成打扮妖艳性感女郎。段润明不喜欢这种转变,但他选择接受。
为什么要结婚呢?
因为当初海誓山盟的一个承诺,因为不想成为父亲那样始乱终弃的人?
段润明以为,如果有一天魏小满厌倦了自己提出分手,他可以坦然接受。
可是婚礼那天,常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带走了穿着婚纱的魏小满,他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明白。
为什么会觉得难过呢?
是占有欲在作祟吗,还是面子上挂不住,还是说你分明就很爱她?
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和魏小满第一次见面的场景。那是一个美丽的清晨,暖阳和煦,美利坚的土地上,两个中国来的孩子奇妙相遇。
“段先生?”我敲三下门进去,感冒没有完全好转,我依旧在发低烧,但是应段先生的命令,我必须病好,或者出现,“明天会议的发言稿我写好了,您看看行不行。”
“写成这样也能交差?”他只是粗略翻了翻,就把档案夹甩在了桌子上:“重写!”
“可我都是按您的吩咐写的。”我鼻音略重,伴着哭腔,可怜巴巴。
“颜小易,你是不是觉得和我的关系近了,就可以随便糊弄事了?”段先生眉头紧锁,面目狰狞,“我之前怎么跟你说的,要你好好工作!就你这种工作态度,没有人想要录用你。不想做了就直说,我不会挽留。”
“对不起。”我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接受训斥。反正段先生也总是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我已经习惯了,他这样我反而比较心安。
段先生深吸口气,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心平气和:“你学过舞蹈吗?”
“啊?”他的思维太过跳跃,我有点跟不上进度,“大学的时候练过一点,不过老师嫌弃我没天分,就放弃了。您问这个干嘛?”
“周五晚上不要约别人,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