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决定是你了》青菜炒橘子

10、第五回（下）

　　大概半个月后，九月底的某天晚上，段少棠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是要约我一起吃饭，赔礼道歉。我突然想起了那天他说“再约”，本以为他也是在说些客套话，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段少棠约的是法国菜，虽然我不知道法国菜与中国菜的区别，但我想到段先生说的形象理论，还是决定穿的正式一些，新买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特意做了发型，化了彩妆。这至少能证明，我不是个土包子。
　　临出门的时候收了一个快递，宽大的信封，收件人上面写着段先生的名字，寄件人是魏小满。谁是魏小满？她不知道段先生租了房子吗？
　　“小姨，你有饭局能不能带上我？老虞那家伙又去加班了，我一个人在家做饭很没有意思！”顾思然躺在沙发上，抱着靠枕，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
　　“下次带你。”我的言语像是在敷衍小孩子，假的连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我随手把信封塞进鞋柜旁边的柜子。
　　顾盼晨已经好几个月没开过工了，即便先前有几个角色，大多都是酱油龙套，现在他没钱交租，连网商卖家秀的平面广告都接了。
　　“你要是有事，打电话给我！打给老虞，他未必会接。”我拎着包，踩着高跟鞋走到门口，听到顾盼晨如此说道，“早点回来。”
　　他这句话，像是预示了我的又一次悲剧。
　　餐厅
　　“之前的事情真的是很抱歉，颜小姐一定不要介意啊。”段少棠挠着头，面露绯红，像是个打碎了玻璃的男孩子在承认错误。
　　他先前去公司找段润明的时候穿的是休闲装，帽衫长裤，今天却身穿正装，暗红色的西装，暗红色的衬衫，没打领带，红色，热情而张扬，似乎和他的个性一样。
　　他们兄弟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和段少棠交流，完全没有障碍，至少他会在我不知该说什么的时候主动带出话题，而不是直接把我带出的话题终结掉，这点比段润明强的太多。
　　“没关系。你已经说过很多次抱歉了，其实我也是太冲动，什么事情都应该心平气和坐下来说的。你不用那么客气，叫我小易就可以了。”经过了几个月的沉淀，我已经不再计较那件事了，毕竟段先生给了我份工作，就当是扯平了。
　　“小易，你不计较就最好了！”段少棠嘿嘿笑着，显得万分亲切，“你以前在哪里念书的？”
　　“一个不太出名的外国语学校，学的中文。”我不太好意思地说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差劲吧。”
　　我最讨厌别人问我大学的事儿。人家曾经也是自命不凡的，立志北大，高考考砸之后，就此隐退，老同学一概不见。段少棠非要提，我也只能接着。
　　“你太自谦了。”段少棠如此说道，“女孩子上什么大学都一样，反正将来是要嫁人的，嫁一个好老公，不比什么都强！”
　　“是啊，我也这么想。”我当时真的很想跟他辩论——女孩子也要有自己的事业的，男人怎么靠得住——但是一想到他是我老板的弟弟，还是算了吧。
　　“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段少棠此言一出，正在喝红酒的我不小心呛住了，连连咳嗽。我很庆幸我没有喷出来，那样看起来一定像是在吐血。
　　我满脸惊恐地看着段少棠，不知道他下一秒要说什么，也不知道他问这个要干什么，这一刻，我开始相信，他和段润明是新兄弟没错。
　　“你，你说什么？”我紧张到口吃。
　　“我哥他是段家长子，但爸不会让他继承家业，你懂我的意思吗？”段少棠全然不理会我，自说自话，“他早就和段家脱离关系了，他现在只是个普通工薪阶层，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交了税就不剩什么了。他只是个杂志编辑，杂志社的大老板又不是他！你以为他真是亿万总裁啊，别说人事，连杂志运营都不归他管，他就管那点杂志内容。像他那种月光族，表面光鲜亮丽，把薪水全部用在衣服上，银行存款不会超过五位数，买个房子磨磨唧唧还要还贷。他现在吃我的，用我的，蹭我的车开，他这种人，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令人发指！对了，你现在戴的耳环，那也是我掏的钱！”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我猜段少棠是会错了意，他该不会也是听了之前的传闻，觉得我对他哥有什么企图吧，拜托，我天天在你哥身边晃悠，我能不知道他什么状况？你哥穷到写小说赚外快，甚至想分我的工资，一个问题十块，我会不知道他的经济状况？
　　“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我就是个助理。”
　　“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段少棠话锋一转，矛头竟然对准了我，“妄图嫁入豪门的灰姑娘，拜金，虚荣，装纯情，你跟我哥上床不就是看中段家的财产吗！不过这次你真的失算了，段润明早就被段家除名了，段家的财产，你一分钱都拿不到。不如早点分手。”
　　我气得像是要炸开，但同时又觉得好笑。他们兄弟两个这双簧是唱给谁听！看来面前的这位段少棠先生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也就是说，段润明什么都没跟他说，那他们兄弟的感情确实值得商榷。
　　我努力压制住自己，毕竟是老板的弟弟，给点面子，我不跟你计较。我挂出灿烂的笑容，表现出自己的大度宽容。
　　他见我不回应，夸张地笑了，玩弄着红酒杯，接着说下去：“你掩饰得很好。但是，你骗得了我哥，但你骗不了我。只要有我段少棠在一天，你就别想从我哥身上占到任何便宜。”
　　“你跟你哥关系不好吧。”我突然这么说，段少棠全身一僵，就是被我说中了，“我不知道你从什么渠道得知我和他的事，反正那不是真相。如果你真想知道，不如回去问你哥。总之，我对你哥没有半点非分之想。他那么精明，怎么可能被我算计！”
　　“你说的很有道理。”段少棠将红酒杯送至嘴边，却不饮，微微摇晃，“但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我五官拧作一团，起身离开，“不奉陪。”
　　门口
　　什么鬼天气！明明都是九月底，北京竟然开始下雨！我没有带伞，只好站在门口神游，等待雨停。
　　段家的人都是极品么？段少棠刷新了我对贱男的认知底线。
　　“你真的不是为了钱才接近我哥的？”段少棠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段家人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是啊，我是爱钱，我等着他发我工资呢！我也要吃饭的，老大！”我愤愤地翻了个白眼，“我家虽然不算有钱，那也是小康之家，从小吃穿不愁的。我至于为你家那点家底儿出卖色相吗！再说我也没色相啊，你哥他怎么可能看上我啊！”
　　“这你就不懂了。”段少棠信心满满，说起话来底气十足，“我哥他就喜欢你这样的纯情少女，即便是装的，他也会把持不住！”
　　我彻底无语了，很想一头撞死。我身上哪一件是名牌，哪一款是奢侈品，我从头到脚，全都是打折甩卖货和别人淘汰不要的二手货！我看上去拜金吗？他怎么就一口咬定我是拜金女了呢？
　　“你的耳环是T&Co的吧，我哥送的？”
　　“是啊，但是......”
　　“不用否认，我都懂。”
　　天哪！当一个人过了青春期，三观形成之后，他会坚定地认为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因此，无论如何辩论，洗脑，摆事实，讲道理，说的天花乱坠，也很难矫正了，除非是亲身经历，实践教育。
　　“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明白，我没有喜欢你哥，我没有觊觎你家的财产——”我有气无力地拖着长声说话，如果段少棠再来胡搅蛮缠一次，我真的会心脏病发而突然离世。
　　“好，我信你。”段少棠突然又变了一副嘴脸，笑着道歉，“之前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下雨呢，没带伞吧，带你回家。”
　　这变的也太快了吧！我抬手看了眼手表，又看看他，考虑了一下。他看起来还算是真诚。
　　我跟着他上了车，那是一辆枚红色的跑车型四个圈，双开门，底盘低，顶棚也低，我不得不惭愧地说，我按照正常轿车的高度进去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脑袋。
　　上去之后，我就后悔了，像是上了贼船。感觉自己真像是个拜金女。
　　我告诉他地址之后，段少棠一路上滔滔不绝，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我就感觉越来越困，渐渐进入了梦乡。
　　“到了。”他喊醒我，叫我下车。
　　我环顾四周，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环境，说道：“可这里不是我家啊！”
　　“是啊，这是我家。”段少棠笑着回答，“我说带你回家，又没说送你回家！”
　　我瞪大眼睛盯着段少棠看，像是要炸裂开来，间的血肉模糊，我高声吼道：“段少棠，你跟我玩儿文字游戏啊！”
　　“下车！”段少棠说着，撑开伞下车，绕过车头，到我这一侧，拉开车门，强行把我拽了下来。
　　“段少棠，你耍我呢吧！”我吼道，“这是别墅区，离市区那么远，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下这么大雨，我怎么回去！”
　　“哦——”段少棠故作思考状，托着下巴，慎了一会儿，说道，“那我就管不着了。”
　　“喂！”段少棠全然不顾我的叫嚷，撑着伞进了房子。
　　我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打落在头上，脸上，衣服上。
　　你大爷的！我打电话给顾盼晨，这个混蛋竟然不接电话！
　　我环顾四周，想知道这是哪里，怎么打车，哪里有地铁站。忽然，我感觉这个地方似曾相识。
　　对啊，我之前去过段先生家帮他处理狗狗的粪便，就是在这儿！原来他们住在一起。
　　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狂妄的喜悦——我有这里的钥匙呀！
　　我偷偷走到大门前，伏在门上听屋里的动静。房子的隔音效果不错，可我还是隐约听到了电视新闻的声音和比熊的吠叫。
　　我从包里找到大门的钥匙，缓缓插进钥匙孔，轻轻转动，咔嚓一声，门开了！
　　我旋转门把手，拉开大门，正巧也有人在推门。
　　我看到里面的人，差点叫出声来——段润明站在门里，只穿了条短裤。
　　我被段润明拖进客厅，扔在沙发上。他随手套上件T恤，穿好衣服再质问我：“你在外面鬼鬼祟祟干什么！”
　　那只狗也站在茶几旁边，汪汪叫个不停。
　　我这个脑残，知道人家养了狗还妄图入侵。虽然我没有被狗咬过，但我还是害怕狗，与生俱来地讨厌一切乱跑乱跳的动物。我能接受的动物只有鱼和乌龟。
　　“我不是故意要看你不穿衣服，不是，我是说狗，不是，”我紧闭双眼，紧张到胡说八道，突然听见脚步声，睁眼看见段少棠，伸手指着他说，“你问他！”
　　段润明先是瞪了一眼狂吠的狗，那只白色的比熊像是收到长官命令一样，停止了吼叫，可怜巴巴呜呜着，转身跑上了二楼。
　　他随即转头看刚洗完澡浑身湿漉漉的段少棠，问道：“你又搞什么鬼？”
　　段少棠一边用毛巾擦头，一边恶狠狠地瞪我：“你不是该回去吗！”
　　“你把我骗到这儿来，我怎么回去啊！”我蜷缩在沙发上，理直气壮。
　　因为有段先生在，我才敢当面跟段少棠争执，本来就是我有理呀，依照段先生的个性，当然是帮理不帮亲。
　　面对段润明横扫一切的目光，段少棠收敛了嚣张气焰，抿起嘴，一时语塞。
　　段润明转头看我，那直勾勾眼神盯得人发毛。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白裙子被大雨打湿，全透光了。我连忙用手臂去遮，慌忙往角落里躲。
　　段先生撇过头去，叹了口气，摸了摸下巴，随即朝我走来，拉住我的手，生生地把我扯过走廊，一把推进浴室，语速奇快地说道：“左边是热，右边是冷，洗发露润肤露你挑着用，出来后穿最里面的睡袍，我叫我妹给你准备衣服，身上这件扔洗衣机，内衣内裤自己洗了放在左边的框里，记得锁门。”
　　“我......”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段先生没给我机会，他接着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你出了事，谁帮我沏茶倒水！”
　　段先生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