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安全保障科特别行动组》草菇老抽

35、File03-02

　　时代在变，电子邮箱作为一种复古的存在依旧有人使用。堆积在陈辰个人邮箱里的除了各网站自动发布的广告，就是一些私人联系。

　　原本这是正常至极的，因为陈辰工作上的往来全部都是丢给经纪人克里斯负责的。而克里斯与其说是负责陈辰的工作往来，不如说整个彩虹桥乐队出了领队的F，其他人都把迎来送往的任务丢给了克里斯一个人。

　　至于F……她以前也一样不关心工作上的往来，只沉浸在音乐这门艺术里。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关心人际，开始精心地挑选工作，并且开始运营起了自己。

　　克里斯虽然是彩虹桥的经纪人，但彩虹桥能达到现在的人气程度基本没他多少事。在工作的决策方面克里斯能做的只有建议，他不能强行要求彩虹桥的成员们去上什么节目，或是接什么通告。F要自己经营自己，他也只能任由着F去。

　　也就是从F在团里隐隐有独立倾向开始，彩虹桥的内部有了分裂的征兆。

　　这次在南云市的跨年演唱会陈辰一定要特行来保护彩虹桥的成员不是为了别的，是因为包含他在内的所有彩虹桥成员都收到了匿名威胁。

　　不论是陈辰，还是吉他手B、贝斯手D、鼓手Z和键盘手F，他们本该被广告占据绝大多数空间的个人邮箱里都堆满了威胁要杀死他们的邮件。

　　“……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工作邮箱里那还好说……”

　　克里斯的声音很轻，像是被吓得胆怯了。

　　“……明星们都是这样过来的……私生饭啊、患有精神障碍的饭啊……还有因为某些细枝末节的奇怪理由恨上明星艺人的精神病啊……这些人都是很多的……毕竟饭的基数很大嘛……”

　　咬着拇指的指甲，克里斯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不过他的意思安然是理解了。

　　明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私生饭躲藏在哪一行哪一业里。有时候娱乐圈的工作人员就是受明星的吸引进入的业界。能为了自己的偶像越变越好的人不说是少数，但也不能说是绝大多数。在娱乐圈这种工作人员的竞争也十分激烈、且薪资与待遇未必就好的地方，没有强韧精神的人根本就无法支撑下去。

　　粉丝、特别是忠心的铁杆粉丝，这些有情饮水饱的粉丝只要能看一眼自己的偶像就能无限的坚持下去。而这种人正是在娱乐圈最底层里最能撑的人群。

　　这些人能通过工作上的关系打听到彩虹桥工作上用的邮箱不奇怪，私生饭间相互交流“资源”与“信息”是非常常见的。那些彩虹桥工作上用的邮箱被暴露给疯狂的粉丝和莫名其妙叫恨上彩虹桥成员的疯子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娱乐公司也并非都是瞎子聋子，偶像明星是他们的资产，也是他们的摇钱树。每一家公司都会尽最大的可能去保护好自己的当红炸子鸡。

　　如果有人把威胁信息发到彩虹桥的工作用邮箱里，不需要彩虹桥的成员多做什么反应，公司自然就会找人处理发送威胁信的人。因为彩虹桥的工作用邮箱本身就是公司的邮箱。

　　可这次，彩虹桥成员们收到的威胁信全部都是直接发送到他们个人名义下的邮箱里的。这等于说，彩虹桥成员们被隐藏得十分之深的个人隐私已经被暴露了。

　　这次发送威胁信的人知道的是彩虹桥成员们的私人邮箱地址，下一次呢？会不会就是彩虹桥成员们住家的地址？

　　安然翻看了几封邮件，这才抬起眼来正视陈辰。

　　“你已经换掉了私人邮箱，结果同样的威胁信还是继续寄来了？”

　　“不是同样！”

　　瞪了没把自己的恐惧当回事的安然一眼，陈辰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是比上次更可怕！措辞更激烈的威胁信！”

　　安然又问：“为什么你明知这是威胁信还要打开呢？”

　　“因为不打开这些邮件发这些邮件的人就会无限制地继续发下去！每一封邮件的标题还都越来越变态！”

　　安然沉吟了一下：“……你的邮箱可以销户吗？算了，滕楠。”

　　“销户完成。”

　　“你——……！”

　　见安然不经过自己的同意就让人删除掉了自己的邮箱，陈辰愕然，愕然中还透露出不作伪的恐慌。

　　安然把陈辰的腕带式硬件扔回了他手里。

　　“放心吧。如果真有人想杀你，他直接潜伏到你的身边杀了你不必这么一遍遍地发些骚扰邮件来加强你和公司的警戒心要来得轻松容易吗？”

　　“这人根本没有能力杀了你。他之所以发这么多的邮件仅仅是为了吓唬你，吓得你魂不守舍，吓得你在演唱会上能因为看见一个兜帽人而错漏百出。”

　　安然摊手：“会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屑叫。这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陈辰的脸先是因为怒气而涨红，接着因恐惧而发白。等听了安然的解释，他又因为安然带着讽刺的调侃再度涨红了脸。最后想发火与被宽慰了的安心同时在陈辰的脸上打转。他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

　　“……你真是一点也没变。”

　　“明明说的是好话，却总是让人特别讨厌。”

　　“是吗？”

　　安然挑眉：“可我不喜欢说好话。我只会说实话。”

　　陈辰又是一笑，这次他笑出了声来。

　　“我果然讨厌你。”

　　安然不以为意：“彼此彼此。我也挺讨厌你的。”

　　“……”

　　陈辰望着安然，深深的，像是要用目光打开这个B的胸腔，看看在她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脏是不是真的属于人类。

　　他太不甘心了。

　　——从出生开始，他就因为自己的容貌而被众星捧月。即便是在还未进行ABO判定的幼儿园里，他也是最有魅力的小朋友。

　　等到十二岁那年，他的ABO判定的结果下来，他果不其然地看着自己的O判定。

　　O，这是对一个人魅力的最大褒奖。可以说是政府对个人魅力的最大肯定。O受到的宠爱是非同一般的，而被O吸引而来、想要与O共筑家庭、共同延续彼此DNA的人就跟围绕着女王蜂的工蜂一般渺小。

　　安然本来也该是那渺小工蜂的一员。然而她——

　　“……安然，别以为你现在做个什么特行组长就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辰冷笑着，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安然身边的苏屹、滕楠与沈云飞。

　　“你们不知道吧？这个B以前是个废物！空有正义却没有力量。”

　　“嘴上说着要帮助他人，会守护别人。到头来却是连自己、连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都没法保护好的窝囊废！”

　　“——”

　　苏屹和滕楠眉心一皱就想反驳，没想到沈云飞“唰”地就站了起来：“你说什么呢你！嘴巴给小爷放干净点儿！”

　　平心而论，沈云飞对安然的过去，对安然的往事是有浓厚兴趣的。但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听到安然的过去，也不想以这种方式知道安然这别扭万千的性格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沈云飞一把揪住陈辰的领口，直接就把陈辰从地上给提了起来。陈辰双手使出全力都撕不开他那只揪着他领口的手，一时间挣扎的脸红脖子粗。

　　“C！！你们要做什么！C！！”

　　克里斯慌了，他一急竟是连眼睛都红了。

　　“你闭嘴！！”

　　沈云飞嗓门儿大，一吼克里斯就把人家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咬着嘴唇在一边直掉眼泪。

　　安然头疼似的按了按太阳穴。她手一伸就把陈辰放回了地上，看起来没用多大力气，被安然扯开了手的沈云飞却是有种自己刚才被虎头钳夹了的错觉。

　　“我家的崽子是个暴脾气。你们没事别挑寡他。”

　　说罢安然拍拍沈云飞的背，竟是要他一边乖乖坐着去。

　　这是天要下红雨呢？安然那一点就炸的炸药包居然不和人生气？……还是说人家青梅竹马老同学，果然关系非同一般？

　　“无聊的话就到此为止怎么样？”

　　安然没等陈辰点头就自顾自地道：“说说你的猜测吧？你不相信这些威胁信是过激的粉丝发来的对不对？”

　　陈辰张了张嘴，他想问安然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末了又只能气哼哼地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安然就是这样的人，你想让她知道的、不想让她知道的，其实她都知道。就连你自己还没察觉到的，她也比你自己还清楚。

　　“……是，我怀疑这是我们彩虹桥自己人干的勾当。”

　　揉了一把脸，陈辰睁开眼睛看向了安然。

　　“我说自己人的意思你明白吧？”

　　克里斯明显又被吓了一跳。看来陈辰的怀疑他先前并不知晓。

　　“就是说你怀疑不是粉丝，不是精神病，不是敌对公司的人，是你们彩虹桥五个成员里的某人发出的威胁信？”

　　像是不愿再去面对现实，陈辰闭上了眼：“……嗯。”

　　从F与其他四人的步调相异开始，彩虹桥五个成员的关系就出现了裂痕。就连双胞胎B和D也有了摩擦。Z和陈辰的创作品质也连连受到了成员们的质疑。

　　现在的局面就是Z依旧只想表演自己创作的歌曲，偏偏他瓶颈在身。B和D势如水火，姐姐B嫌弃弟弟D成天只知道打游戏没有上进心，弟弟D嫌弃姐姐B太功利，什么都要拿出去直播，一秒都不愿放过观众的打赏。

　　F是彩虹桥的领队，但彩虹桥的工作只占她所有工作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份额。这百分之二十她虽然做得另外四人都无可挑剔，可终究，她和另外四人之间已经有了巨大的落差。另外四人已经快连衬托她的绿叶都做不下去了。

　　至于身为C的陈辰嘛……他的歌词被粉丝诟病为“落伍”、“单调”、“无病呻.吟”、“过于注重个人特色而缺少艺术性审美”。然而据陈辰所说，他们彩虹桥本来就是这种风格，他如果把词的基本风格改了，彩虹桥也就不是彩虹桥了。

　　于是五个人的团，每个人都有促使彩虹桥分裂的动机。

　　就像陈辰不信任另外四人、觉得另外四人里一定有人想趁机搞垮自己，只要自己或者团里某个人倒下，其他人就可以趁机发表毕业宣言独立单飞。另外四人大概也是这么看待团里除自己之外的四人的。

　　要知道偶像团队和明星组合最大的卖点之一就是“友情”、“团魂”。任何一个成员主动提出解散或者单飞，在粉丝们的眼中都等同于背叛。以往也有不少癫狂的粉丝因为这种“背叛”而去刺杀明星偶像，用硫酸泼明星偶像使之毁容的例子。

　　想要全须全尾地离开彩虹桥，不但需要不损粉丝眼中的“团魂”与“友情”。还得是“不得不”选择离开。

　　那么这个“不得不”该从哪里来呢？当然是从除自己以外的四人身上来。

　　——只要五个人里有谁患上了某种难以治愈的重病，又或者五个人里死了一个，另外的四个人就能自由了。

　　要在彩虹桥成员们的食物饮料里下毒不大容易，可用精神压力压垮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可就易如反掌了。

　　所谓灯下黑，陈辰的私人邮箱除了自己知道之外，彩虹桥的另外四人当然也知道。这样就能解释那发匿名威胁信的人是怎么掌握陈辰的隐私信息了。

　　陈辰在娱乐圈里沉沉浮浮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对“人性”这种东西寄什么希望。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对于彩虹桥的另外四人来说就是累赘，就是包袱，就是绊脚石。谁都想踢开另外四人自顾自地去过自由的幸福生活。而他也因此想到，如果自己没有屈服于那匿名威胁信，说不定被逼疯了的某人就会用处更极端的手段。

　　比如说，直接杀了他。

　　这下子安然明白部.长任嘉勋为什么指派给自己、指派给特行彩虹桥的护卫任务了。

　　——科学技术的发展并不意味着绝大多数民众的智商会因此提高。公众人物的死总是很吸睛。盲目粉丝们暴动起来所引发的后果也是十分可怕的。

　　如果上面不答应陈辰让特行来给彩虹桥当保镖的要求，彩虹桥的成员又正好有个三长两短，只怕不出三个小时安全部就会被愤怒的粉丝包围。之后不需要别人煽风点火，粉丝们也会自发冲击安全部与执法者们吧。

　　沈云飞压低声音骂了一句。他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说完了该说的话，陈辰就不想再理会安然等人了。身为明星他也不闲。克里斯拿来厂商新送过来的赞助服装和赞助珠宝，要陈辰去试穿试戴。之后陈辰和彩虹桥的另外四人还要和化妆师、造型师开会定下跨年演唱会的妆容。

　　重头戏则是彩虹桥的现场彩排。许多东西还等着彩虹桥的成员站上舞台试过之后才能拍板决定行不行、用不用。

　　好在彩虹桥的另外四人很快都来与陈辰汇合了。五个人都在一起，安然等人也不用那么费心。他们各自分散在离彩虹桥成员们有一点儿距离的地方，盯住一个或两个成员，不让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超过两秒。

　　特行的人都在线上，彼此的声音都能通过入耳式的硬件清晰地传到另外三人那里。苏屹盯着一边与化妆师、造型师开会一边直播的吉他手B沉默了很久，很快，他听到了安然的声音。

　　“苏屹？”

　　苏屹话少，可这不代表他没有主见。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加入案情的讨论，以安然对他的了解，这应该代表着他有了什么头绪。

　　“头儿，我有个想法。”

　　“说。”

　　“关于今天栾组长来说的那个案子……那个沿海抛尸案。”

　　沈云飞差点儿在什么都没有的平地上来了一个平地摔。

　　这苏屹怎么回事啊？现在他们在查的不是这个什么什么桥的乐队是否有内鬼吗？怎么忽然跳档到了早上那抛尸案上？

　　沈云飞想了想，干脆用手腕上的硬件调出了沿海抛尸案的资料。

　　他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儿被那从中被剖开的女尸给吓到。只是他嘴里那声“噫——”到底还是传了出去，让安然想起这小子在人家栾锦荣给他们叙述死者情况的时候睡得哈喇子都要流满一沙发。

　　安然摩拳擦掌，提醒自己待会儿别忘了揍沈云飞一顿让他长个教训。

　　“那抛尸案和这乐队有关系？”

　　沈云飞会这么问当然不是因为觉得那八具被抛弃在海里，又被海水冲上岸的尸体当真和一个当红的真人乐队扯得上关系。

　　要他来看，这两个案子根本是风牛马不相及，完完全全的两条平行线。

　　他也就是嘴贱，想逗逗苏屹。

　　“说不定。”

　　苏屹的轻笑声让沈云飞想这小子绝壁也是在开玩笑。

　　“刚才我查了彩虹桥成员的行程，发现他们是十二月初到本市的。领队F这一个月来都是在我们南云市拍的广告，鼓手Z一直蜗居在绿洲酒店顶层的豪华套房里。吉他手B和贝斯手D频繁来往于南云市与其他市之间。由此可以推断近一个月，彩虹桥的主要据点都是南云市，只是因为公司有意隐瞒成员们的行踪，所以直到月底彩虹桥成员们在南云市的事才为人所知。”

　　苏屹这一番话说得沈云飞有一种微妙的预感：“……难不成你小子的意思是，这个什么什么桥来南云市的时间和南云市的海里被人抛尸的时间是一致的？”

　　话是沈云飞问的，然而沈云飞一点儿都不敢相信苏屹真的会回答“YES”。

　　在他看来，这啥啥毛线桥的人又不是疯子，他们干嘛去杀一群歪果仁呢？总不能是种族歧视、民族仇恨之类荒谬绝伦的原因吧？

　　“一致我不敢说。但从三组发过来的尸检报告和彩虹桥到南云市来的时间来看，两者的时间线是重合的。”

　　眼镜后面的双眼深邃得犹如看不到尽头的夜空，苏屹镇定的嗓音仿佛只是在叙述明天的天气。

　　“还记得抛尸案里我们最疑惑的一点是什么吗？”

　　滕楠轻飘飘地接下了话茬：“是谁，以什么方式，把不属于南云市的人口带进了南云市的范围内，然后杀了她们，并将她们抛尸。”

　　“对。重点是谁，以什么方式。”

　　苏屹点头，遂道：“公众人物是有一定的特权的。为了避免公众人物被粉丝纠缠，被不理智的人骚扰，也为了减少公众人物的负担以及麻烦，不耽误到公众人物的行程，公众人物在通关时可以不用接受全面盘查。”

　　“如果那八个受害者不是偷渡者，不是非法移民，而是被公众人物带进来的‘东西’呢？”

　　越是大牌的公众人物，越是有奇奇怪怪的讲究以及刁钻古怪的爱好。以前就有过一个棒球明星到哪里去都带着从小养大的奶牛，还有一个足球选手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自己的AI女友——他为自己的AI女友定制了一个由硅胶软体以及合金等无机物制造的身体。他的AI女友究竟是否属于“人类”至今仍是被争论的话题。

　　如果是彩虹桥的成员，苏屹可以想出他们用一百种不重样的方法将人或者是尸体代入南云市而不被发觉。

　　“不是吧……”

　　沈云飞抱着脑袋呻.吟了一声。望着俏皮可爱的吉他手B以及冷艳优雅的键盘手F，他真不想想象这两人满身鲜血、就像给鱼开膛破肚那样把人从中剖开。

　　可惜的是他不过是刚产生这种想法，他的大脑已经自行补全了他想象中的画面。

　　“或许这只是我想太多了。”

　　苏屹笑笑，倒不完全是在安慰沈云飞。

　　如果杀死那八个受害者，还将受害者们残忍抛尸的人真的是彩虹桥的成员，陈辰没有道理会把专接疑难案件的特行请过来。除非：一、陈辰不知道彩虹桥里有人在干杀人抛尸的事情。二、人就是陈辰杀的，他这个连续杀人魔在挑衅安全部，在挑衅执法者。

　　不过就陈辰刚才在安然面前的表现来看，他并不像是个有城府的连续杀人魔。

　　而现在彩虹桥的五个成员，谁都没有对特行的到来表现出惊慌、恐惧以及排斥，他们顶多就是朝着他们头来看不起的眼神罢了。

　　——自由奔放的艺术家总是喜欢鄙夷一本正经的公务员，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