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最后的他与他》恶逆非道的狐狸

18、十八

　　「不许对未成年出手，不然我要报警了。」
　　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年轻女性严厉的对着李晓说道，李晓先生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坐在她的对面，那副样子是夏致所从未见过的。
　　「夏致不是未成年人，我也没有和他做任何不该做的事。」
　　李晓为自己辩解，但是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穿着正装的年轻女性眼神愈发的怀疑了起来。
　　「你说我是不是没有骗她？」
　　李晓请求夏致帮忙，夏致坐在床上点了点头。
　　事情的起因是夏致再一次寄宿在了李晓的家里，李晓按照惯例的每天早上出门跑步。睡在床上尚未清醒的夏致听到有敲门的声音，以为是李晓忘了带钥匙，于是穿着睡衣就开了门。
　　然而站在门口的不是穿着运动紧身衣的李晓，而是一个穿着西服衬衫正装群的年轻女性。那位女性看到应门的并非李晓，显然也吓了一跳，甚至问出了李晓是不是已经搬走了这样的问题。再三确认李晓确实住在这里之后，她便擅自走进了房间坐在了沙发上，好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为有这么个陌生人在，夏致没法继续睡觉，值得一起陪坐。女人递过了名片，夏致双手接下。上面写着女人的名字——燕焱，是一家图片社的编辑。
　　这么一来的话就说通了，大概是找李晓来谈工作上的事情，夏致这么想。
　　然而燕焱却并没有询问夏致的身份，只是在玩着手机的同时悄悄打量了一下夏致，并在自以为对李晓私生活的了解下给夏致下了定义。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一幕。
　　「不要想就这样蒙混过关，李晓，你现在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师，出了这种事如果被炒到网上你想过会有什么后果么？」
　　「我知道……」
　　李晓自然知道被人关注着是一种多么讨厌的事情，这也是李晓选择宅居工作的原因。
　　「但是这和夏致真的没有关系，我和他……嗯，怎么说呢？」
　　李晓望向夏致，他直觉的认为夏致应当并不愿意将两人的治疗关系四处张扬。但是夏致却全然不在意这一点，早上的回笼觉被打扰之后的起床气让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躁动的气氛中，只想赶紧结束这混乱的场面。
　　「我是李晓先生的延生治疗供体，换句话说就是生命捐献者。」
　　「诶？什么？」
　　「我是李晓的生命捐献者。」
　　名为燕焱的女人没有料到夏致会突然插入谈话其中，夏致重复了一遍之后，燕焱发现自己虽然确认了那个词但是仍然没有理解。
　　「生命……捐献者？」
　　燕焱皱着眉头重复了一遍，意识到这可能代表的含义，燕焱的表情不复之前的从容有些紧张了起来。
　　她将目光投向夏致，从上到下仔细的打量着。作为李晓编辑的四年里，燕焱曾经多次在各种场合下撞见过李晓的男朋友，因此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今早的情况也正是因为知道李晓的作风而误将看起来在年龄似乎未满十八周岁的夏致当成了李晓的新床友。
　　「对，就是夏致说的那样。」
　　李晓虽然没有回头看，但他也知道夏致的小少爷性子是不可能把事情解释清楚的，于是接着夏致把话头抢了回来。
　　「之前，我不是给你联系过说我可能在健康上有些问题，公司方面也要做好准备么？」
　　「啊……好像是。」
　　燕焱并非是那种对自己手下的画师死活不管的冷血无情的人，只是她见过太多的画师借着身体不适的理由来拖稿，因此除非亲眼所见的话一般都会被当做是玩笑来处理。
　　「就是那个，医生说我的脑子里长了点东西，已经是晚期了。」
　　话题突然的转变让燕焱有些来不及适应，因此一言不发的看着李晓，好像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说明。
　　「因为通常的手段已经不可能治疗了，所以就选择了延生疗法……嗯，延生疗法你知道吧？」
　　燕焱点头，虽然并不是什么熟悉的词语，但是她至少曾经听说过，因为毕竟那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科学进展之一。
　　「延生疗法呢，是需要有人捐献生命才能实现的疗法，这位夏致先生就是我的供体了。顺带说一句，他已经成年了，今年20岁。」
　　「真的吗？」
　　燕焱不可置信的问到，夏致向着她点了点头肯定了一切。得到确认之后的燕焱低下了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因为事情的发展过于出人意料，燕焱在短暂的失态之后再次恢复了职业女性应有的沉着。
　　「我记得你和公司签订的是乙级自由人劳动合同吧？」
　　李晓叹了口气，他多么不想承认这个事实，然而在这里却不能摇头。当初签订乙级自由人合同的时候李晓曾经犹豫过，自由人劳务合同意味着李晓本身并不是公司的正式员工，可以有权力选择接什么样的工作。而自由人合同里又分为甲等、乙等和丙等，分别对应不可签订其它公司、可签其它公司和可随意解约。
　　乙等自由人劳务合同是这间公司给所有旗下作者、设计师自由度和待遇最均衡的一种，甲等意味着无法自由接其它公司的单子不如签全职；丙等意味着公司不负担社会保险，全部由自费承担。
　　然而乙等自由人劳务合同中承诺的医疗保险并不包含患上致命性疾病时的延生疗法所产生的费用，这对于李晓来说十个残酷的现实：要么选择用保险的钱保守治疗等死，要么选择用自己的钱延生疗法救命。
　　已经下定决心活下去的李晓自然选择后者，这样的话和公司的关系其实就并不大了，这也是李晓没有第一时间将详细情况在邮件里和燕焱说明的原因。
　　「是的，乙级自由人劳务合同，公司给我上的应该是社会保险等效的商业保险。我之前已经咨询过医院了，这样的保险是不能报销延生疗法的治疗费用的。」
　　燕焱迅速从自己的手持终端里调出了和李晓的劳务合同，检查着其中相关的条款。
　　「这真是令人遗憾，请不要说我不讲情面，但是为了公司利益我要先确定一下基本情况：李晓先生的病况会影响工作么？」
　　「说老实话，我并不能保证什么，但是工作我还是会继续进行下去的。因为现在仅靠我自己的继续撑不下全程的治疗，另外延生疗法以外的部分……」
　　「这一部分保险会全额报销的。另外，李晓先生应该已经是和公司签约5年以上的老员工了，虽然并非是全职工作人员，但是我想应该还是可以申请到一些补助的。」
　　燕焱打断了李晓，并提出了恰当的优惠条件。
　　「李晓先生不用继续工作也可以啊~」
　　插入两人对话的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被晾在一边的夏致。原本睡眠被打断的夏致并不想参与到两人的对话之中，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当他看到燕焱作为职业女性在面对李晓时的那种从容感有一种莫名的不爽快。
　　明明是担任编辑多年的同事关系，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是有私下交际的朋友，为什么那么轻松地站在公司的角度来处理这种事情呢？
　　如果真的是为了李晓身体着想的话，不是应当让他尽可能多的休息才对么？
　　「如果治疗费不用的话，我可以出钱。」
　　坐在床边的夏致站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然而却发现两人都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看着自己，全然没有了之前那副严肃的样子。
　　「总之，我不会因为生病耽误工作的，这一点可以放心。」
　　「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拼命才好。」
　　「嗯……」
　　「喂！我不是说了不工作也可以么？」
　　被无视的夏致提高了嗓音重复了一遍，
　　「这么重的病还要继续工作下去，燕焱小姐你们公司就是这么压榨员工的么？」
　　「不，这是我自愿的。」
　　李晓拉住情绪略有些激动的夏致，让他坐在自己的身边。
　　「其实在劳动合同里有写明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休假到疾病痊愈为止，而且公司不能单方面解除合同对吧？」
　　燕焱点了点头，这也是她之所以问李晓是否会继续工作的原因，虽然李晓如果使用休假权确实会给她的工作带来一点麻烦，但是那也是李晓的正当诉求。
　　但是，作为和李晓相处多年的人，燕焱知道李晓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放弃工作。
　　「为什么？」
　　李晓笑了笑，那表情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旁的燕焱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于是接过话茬：
　　「和钱什么的没有关系，李晓只是不愿意接受别人的施舍而已。」
　　李晓眼睛微微的眯着，有些别扭的看向别处，因为刚刚跑步回来的缘故他并没有带眼镜。因此那种难得一见的表情没有任何掩藏的展现在了夏致的面前。
　　「原来如此……」
　　夏致默默低语，明明感到尴尬的应该是他才对，然而却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反而平静了下来。
　　——不完美画面中多余的人，到头来自己还是什么也做不了。
　　这个念头再次闪过夏致的脑海，他早就已经习惯这种结果，无需再多说，直到两人工作上的事情商谈结束夏致都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