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24、心动

　　计蒙的100米和200米小组赛时间很紧凑，下午两点多阳光最烈，不远处男子跳远比赛得如火如荼，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跑道边反倒少了。
　　100米枪响过后，计蒙便卯足了劲狂奔，可眼见着旁边风一般的女子一下便超出了她，计蒙也很无力，然而她还是进了决赛。可惜200米无缘决赛，实在是高手太多，她一打酱油的搬不上台面。
　　小组赛一比完，王玥就闪人了，头也不回地跑去人群里，嘴里嚷着：“我过去了哈，你休息休息！”跟在一边的张继杰冲她扔了个白眼，转头对计蒙说：“别理她，她给你加的油一大半都过去那里了！”他下巴努了努跳远的方向。
　　计蒙看过去，她知道人群中央里有谁在那里，那人就参加了跳高和跳远，每一场都如此，跟什么大明星似的。
　　陈熙跑过来递给她一瓶水和一张湿巾，笑眯眯地说：“很棒哪，下午继续加油，就算拿不到前三，好歹也抱个七八！”
　　计蒙抹了把汗：“尽量，尽量。”
　　下午一百米决赛，三点多的时候，因为某些人的比赛都进行完了，此刻跑道边挤着数不清的人，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计蒙站在起跑线上，终于欣慰得感受到了满满的一股正能量。
　　环绕着正能量的计蒙拿下了第四名，同班的张凯琪不负众望，斩获第一。
　　陈熙都快开心疯了，举着瓶脉动在两人旁边蹦来蹦去，眼睛都要冒出星星来。
　　第二天上午，计蒙就迎来了1500女子赛。
　　热身时王玥说：“你要实在撑不住就算了，我陪你一起走完全程！”
　　张继杰说：“就算拿了最后一名，我们也为你骄傲！”
　　陈熙星星眼：“计蒙计蒙，你是我们班的骄傲，一定要加油啊！！！第一！第一！”
　　“……”
　　喇叭里已经通知运动员去主席台检录，计蒙朝三人做了挥了挥手，朝主席台走去，可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岑世希和谢程英两人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岑世希很客气，微微笑着说：“听程英说你跑1500米，加油！”
　　谢程英斜睨着她，没有说话。
　　“谢谢！”
　　谢程英突然插嘴：“到时候别丢脸就好了，也不指望你得什么奖。”
　　计蒙没什么好脸色：“劳您担心了。”
　　他“嗯”了一声，“确实很让人担心，毕竟你连打酱油都算不上。”
　　计蒙懒得理他，径自走了，听见身后岑世希和谢程英说着什么，心想大约也不是什么好话。
　　开跑前，她看到那两人站在跑道边，也不知道是特意来看她比赛的还是恰巧路过觉得看一看也无妨。总之她见到那两人，就浑身不自在，于是跑的时候刻意加快了速度，最好能化成一股风，连影子都见不到才好。
　　心思不定的下场就是她跑到第二圈已经吃力得不行，感觉一呼吸，整个肺都在疼。
　　张继杰陪着她跑，顶着满头大汗紧张兮兮地看着她，时不时给她鼓励，王玥则夸张地在那大叫：“哎呀是不是好累呀？行不行呀？不然停下来休息休息？”
　　张继杰瞪她，终于被她烦得不行，轻轻推了推她：“一边去，别老说些丧气的话！”
　　计蒙死死咬着嘴唇，汗水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里，第三次经过谢程英身边，她听到他轻轻说了句：“撑住。”她微微眯着眼，心里想着，不管如何，一定要跑完！
　　身边的岑世希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说：“走吧。”
　　谢程英想着刚才计蒙的模样，发丝稍乱，满脸汗水，秀气的眉头蹙起……看着她抿着嘴唇坚定干净的侧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心上狠狠锤了一记……他突然觉得，那时候的计蒙，挺好看的。
　　岑世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头的终点线前，计蒙正在全力冲刺。风鼓起她的短袖，那薄薄的布料微微摆动，勾勒出她纤细单薄的腰身。柔顺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颊上，随她的动作舞出了美好的弧度……
　　她想到了一个词，干净——计蒙是这样一个干净透彻的女孩子。
　　不远处的终点线响起欢呼声，计蒙脚下发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张继杰跑过去，半搂着她慢慢带她走了段路。
　　岑世希饶有兴味地勾唇：“第一呢，她很厉害。”
　　谢程英收回视线，淡淡说了句：“走吧，下午不来了。”
　　“不来去哪里？”
　　“你说呢？”
　　岑世希笑得像只猫，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缓缓拉低他的头，也不顾大庭广众，轻轻吻了上去……

　　计蒙的表现让自己也吓了一跳，陈熙更是笑得合不拢嘴，直接从兜里掏出三张红的，在计蒙面前抖着说：“走走走，中午请你吃顿好的！”
　　王玥眼睛发亮，举手说：“我也去我也去！”
　　“都来！”
　　饱餐一顿后，下午计蒙直接从学校回了家休息，睡了一觉爬起来，觉得特馋，想吃蛋糕。她这人从小爱吃甜食，可苏欣不给她多吃，怕她吃成了大胖子。可今天她想，上午运动量那么大，还拿了第一，就当是犒劳自己。陈阿姨一听，笑得骄傲极了，阻止了计蒙亲手做蛋糕的行为，去客厅拿起座机，眯着老花眼按了几个键，拨通了谢程英的电话。
　　那头酒店里，谢程英睡意正浓，冷不防手机响个不停，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见是家里的座机，才不情不愿地接起来。
　　那头的陈阿姨说了几句，他也没仔细听，只隐约听到“蛋糕”“计蒙”的字眼，就含糊地“嗯”了几声挂了。
　　岑世希眯着眼睛，凑上来往他下巴啄了一口，懒懒地问：“谁啊？”
　　“家里的阿姨，让我带蛋糕回家。”
　　她舔了舔唇，跟只饱食的猫咪一般，说：“这会儿几点了？”
　　“快四点了。”
　　“起来吗？”
　　他啧了一声，翻身压上去，嗓音低低的，在她耳边说：“还早呢，够咱们再来一回……”
　　谢程英带蛋糕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计蒙吃饱了饭，此刻看到那个蛋糕，只能是兴致缺缺。
　　陈阿姨一边数落他动作太慢，一边麻利地拆开来推到计蒙眼前，笑眯眯地说：“蒙蒙快吃啊，不是吵着要吃么？这家店可贵了，里头的蛋糕也好吃极了！”
　　难得苏欣也不反对，拿了个勺子给她，说：“咱们蒙蒙今天好样的！”
　　计蒙握着勺子挖了一大勺，抬头看到谢程英正盯着她看。她擦了擦嘴，疑惑地说：“我脸上有奶油？”
　　他移开视线。上楼的时候还十分费解，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好看起来了……

　　高三的节奏快而特别，仿佛有着让人深刻记忆的能力。任何一个经历过高三的人，每每回想起自己的高三生活，总是能在枯燥无味的学习中找出一些乐趣，而这些乐趣，往往又是被当年的自己仔细妥帖收藏的。
　　四中的孩子们不管自己本身，或是家庭背景，都很厉害。厉害表现在不同的人生追求上。甲说，我爸爸已经帮我联系好了某某大学，只要我考上重本线就能进去；乙说，明年我去香港某大学面试；丙说，我准备出国念书……说到出国，谢程英是要出国的，谢林轩问她要不要和哥哥一起去美国，她不住摇头，心说自己半吊子的英文，出了国不得全靠谢程英，而谢程英只怕不会帮衬她，到时候她哭都没地方哭。
　　况且，近日谢程英对她的态度简直能称得上恶劣。
　　在她以为两人的关系能进一步的时候，他却早早划清了界限，并明确表明：这是我的地盘，你不准进来，连看一眼也不许！
　　早上上学，谢程英不再等她，晚上骑车回家，连冷嘲热讽也不屑有，采取漠然的态度。计蒙气闷地想，她难道是他的敌人吗？至于像面对阶级敌人，如同秋风扫落叶一样不留情面吗？
　　她做不到主动求和，更何况，她根本没错！难不成她要为他的变化莫测阴晴不定负责？
　　这日计蒙下楼时，谢程英正吃完最后一口吐司，嘴一抹拿钥匙走人。谢林轩说：“你等等蒙蒙，走那么急做什么？”
　　他头也不回，边换鞋子边说：“她这么大了，还要我带着去学校？丢不丢人？”
　　计蒙无奈：“谢叔，我认识路，自己去就好。”
　　吃饭时在食堂碰到，他只做没看见，端着两个盘子和岑世希说说笑笑。计蒙看着就来气，更加不去理他。
　　莫名其妙的，两人开始恢复成最早的状态。我不想见你，你也不想看我，互不打扰，谁能说不好呢？但真的是这样吗？睡前她忍不住地想，到底自己做了什么，让他这样讨厌她？其实如果他能对她好一点，哪怕只是他对岑世希的百分之一，她就能把心都掏出来给他。
　　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想，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这些困扰她的莫名感情，也许对方一丝一毫都没能感受到，剃头挑子一头热说的不是她这个傻瓜还有谁？
　　她连叹三口气，终于沉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