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动情是意外》顾河州

13、寒假

　　12月一到，各科老师开始做教学收尾工作，软妹更是天天耳提面命，准备迎接期末。这一年过得早，一月二十四就是大年初一，因此一月□□号就是考试时间。
　　软妹在班会上谆谆嘱咐，恨不得一个个向她保证会好好考试，又拿一班做比较。她说一班的谁谁谁在市里的语文竞赛里拿了第一，一班的学习氛围多么好，一班的作业都是校级模范被贴在校门口……王玥自经过了那次事件，对谢程英和一班的印象极差，听软妹一个劲在那夸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小声跟计蒙抱怨：“一班有什么好？人那么差劲，成绩好有什么用！”
　　计蒙想点头，可总归拿人手软，她收了那么多礼物，也不好意思说人坏话，当下也不吭声，只用眼神示意她别说话。
　　“你还帮着他们？他们都这样欺负你了！”
　　“我没有！你小点声，怕软妹发现不了你么？”
　　“那你怎么不生气？！”
　　计蒙叹口气：“他们是不好，可他们都送我礼物了。”
　　王玥吃了一惊：“真的？”
　　计蒙点点头。
　　“送了什么？”
　　“相框储蓄罐之类的。”
　　王玥嗤之以鼻：“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看看我送你的手套，多么实用对不对？你今天怎么不戴？”
　　“洗了没干。”
　　“好好的你洗什么呀？”
　　“昨天不小心沾上蛋糕，弄脏了。”
　　王玥又嘟囔了几声，埋头写作业了。软妹说了一通就走了。这是最后一节课，快下课的时候突然身后的同学拍了拍计蒙，递给她一张小纸条，计蒙展开一看，是张继杰写的，说今天的值日生临时有事，要和她换一下，今天傍晚留下来打扫卫生。
　　计蒙转头看过去，张继杰正对着她笑，扬了扬手里的纸条等她回复。计蒙点了点头答应下来。倒完垃圾出来，计蒙原想跟他说再见，谁料他也跟着她拐进了车棚。她疑惑地问：“你不是有车来接么？”
　　他笑得有些腼腆，说：“太麻烦了，我以后都自己骑车。”
　　计蒙了然点头，说：“我们一起？”
　　他拍了拍书包，说：“周凯落下了他的作业本，我还要拐去篮球场给他，你要不要一起？”
　　“好啊。”
　　两人边说话边到了篮球场。篮球场上人满为患，多是高一的学生，高二高三的才下课，赶着去吃饭。最北边的篮球场围了一圈人，间或发出尖叫，模糊地喊着谁的名字，离的太远听不清。张继杰骑着车兜了一圈，最后停在体育馆门口，朝那群人的方向走过去。计蒙没下车，一只脚踏在地上，另一只脚踏在踏板上，停在绿化带后面，看张继杰走到那群人里面，拍了拍一个男生的肩膀，把作业本交给他，然后走回来。
　　张继杰示意她稍等，取了车骑过来，计蒙说：“这么多人在看球赛，你怎么一眼就认出周凯来了？”
　　张继杰说：“我要认不出来，还能做他的班长么？”
　　计蒙呵呵笑，同张继杰并排骑着，正好路过那片球场，她随意瞄了一眼，就看到了英姿勃发的谢程英。他的校服宽大，此刻左边的校服裤腿被他高高卷起，露出一截修长的小腿，穿着白色的T恤，这大冬天的竟然穿短袖，计蒙也真是服了他。他奔跑着，篮球在他掌下似乎有生命一样，被他带着几次三番过人，传球，跃起，投篮……
　　计蒙终于听清楚他们喊的是谁的名字了。
　　张继杰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说：“是一班和七班的友谊赛，照这样打法，六点多才能回去。”
　　计蒙点点头，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就过了那片球场。张继杰的家在市中心，而计蒙则在城南，因此两人一起骑了一段路后就分道扬镳了。计蒙在书店停了会，买了本参考书，等骑到小区门口时，就看到谢程英骑着他的赛车嗖地一下超过去，薄薄的校服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什么，计蒙想了想，像断了线的风筝。
　　两人一前一后到家，苏欣招呼了一声，端出饭菜来。谢林轩今天不回家吃饭，因此家里就他们三。谢程英胡乱扒了几口饭就拎着书包上楼了，母女俩慢吞吞地吃饭，苏欣问她学习怎么样，计蒙说要考试了，要开始复习，苏欣便点点头，一吃完就赶她上楼看书。
　　这以后，每天放学，张继杰都会跟计蒙一起回去，有时候王玥也会一起，有时候就跟她以前的朋友一块儿。计蒙挺开心的，张继杰是个好脾气的人，说什么话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再加上他做班长养成的责任心和可靠感，计蒙也挺愿意和他交朋友的。
　　有次校门口遇到谢程英，他旁边居然跟着尤娇娇，谢程英单手把着车头，另一只手伸过去恶意地拎起尤娇娇的书包，然后刻意撒手，尤娇娇被压得一垮，谢程英哈哈大笑。尤娇娇佯作要打，谢程英一闪，跨上车就走。尤娇娇在原地恼得跺脚。计蒙看不下去，拉了拉张继杰的衣袖，示意他快走，拐过弯居然看到谢程英单脚点地停在那里，似乎在等她，看她和张继杰过来，开口说：“喂，我爸让我们放学直接去饭店，你忘了？”
　　计蒙确实忘记了，谢林轩早上跟她说晚上要和大伯家吃饭，她当时听了，没想到下一刻就忘记了。和张继杰告别后，谢程英也不等她，遥遥骑在前头，计蒙脚都瞪酸了，愣是没追上。

　　期末考的三天很快过去，考完最后一门地理，软妹冲乱哄哄的班级说了一句“本学期的课程全部结束，祝同学们寒假愉快”，而后整个班都沸腾了，尖叫起哄的都有。计蒙的前桌是个欢脱不着调的女孩子，只见她火速把书包拖出来，把桌上的寒假作业一股脑塞进书包里，和左右前后的同学都打了招呼，而后抱起书包就往门外跑，活像这教室是什么牢笼似的。
　　王玥惊叹地看了她一眼，对计蒙说：“至于嘛，赶着去投胎啊？”
　　“难道你不开心？”
　　“开心啊！哎，我们说好出来玩的，你可别忘了，回头我联系你！”
　　“好。”
　　计蒙想起什么事，边整理书包边问：“我妈想请你来我家玩，你有空没？”
　　王玥顿了顿，先是一喜，然后一怒，说：“我不去！我现在见到谢程英就来气！”
　　计蒙忍不住笑：“我都没这么生气，你就算了吧！上回你辅导我数学，我妈知道了非要请你吃饭，要不我找个谢程英不在的日子请你来？”
　　王玥想了想，说：“算了，他在也没关系，我不看他就行了。什么时候去？”
　　“过两天吧，你过来吃个午饭的话，家里没什么人，你也不会不好意思。”
　　“嗯嗯！”王玥笑眯眯的，整理好书包，和计蒙说声再见，就走了。没过一会儿，张继杰背着书包过来，问她：“寒假打算干吗？”
　　计蒙和他边走边说：“打算去书店借几本书回来看，你呢？”
　　“我打算去海南玩一趟，那边气温高，比这舒服很多。”
　　计蒙望着天空零星的雪花，赞同地点点头，她也挺想去的，可惜没钱。
　　回家倒是意外看到早下班的谢林轩，他拿着车钥匙，看到他们回来，说：“咱们今天出去吃，庆祝你们考试结束！”
　　谢程英哀叹一声，说：“爸，你天天都在外面吃还没腻么？你不腻我都腻了！”
　　谢林轩问：“那你想怎样？”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想早点睡觉！”
　　谢林轩有些好笑，“我什么时候不让你早睡觉了？快点，就你意见多！”
　　不情不愿的谢程英拉开后座重重地坐进去，车子都狠狠晃了晃，计蒙和苏欣进去的时候车厢里已经暖气十足了。苏欣看到谢程英那副样子，有些抱歉地说：“怪我，提什么出去吃，在家吃不也一样。程英，下回阿姨不这样了。”
　　谢程英含糊回：“没事。”
　　谢林轩忙替苏欣解围，谢程英哂笑一声，把头转过去看风景，一声不吭。
　　车子停在了靠近市区的一家大规模的火锅店。苏欣显得很开心，说冬天就该吃火锅暖胃，谢程英原本以为又是那些难吃的西餐厅，一见热气腾腾的店，脸上神色也舒缓不少。计蒙偷偷观察他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
　　四人点了不少菜，荤菜居多，因为谢程英一坐下就不客气地说：“我要吃肉，只吃肉！”谢林轩笑骂：“真是个肉食动物！放心，你爸饿不死你的！”
　　没一会儿，谢程英就把外套脱了，露出里面那件暖灰色的针织衫，计蒙一看就觉得不对，因为她校服底下穿的，也是这样一个颜色的针织衫，款式竟然都差不多。她纠结着要不要脱，对面的苏欣就提醒她了：“蒙蒙你不热吗？”
　　她抹了抹汗，默默地把外套脱了下来。
　　然而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俩穿着相似的衣服。在火锅不断升腾起来的蒸汽里，大家的心思都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肉和蔬菜丸子上。谢林轩很开怀，说好久没吃火锅，难得吃一次味道真是好，苏欣也在一旁附和。计蒙看谢程英吃得起劲，袖子都掳到了手肘，露出他左腕上那块OMEGA的机械表，吃相和以前吃牛排时截然不同。他吃西餐时是有礼节的，懒散的，吃得也不多，然而此刻，他头都不抬，像饿了几天的样子。
　　计蒙看他那样，也馋起来了，见他一味往辣锅里夹菜，心想这锅里的是不是格外好吃，吃不惯辣的她夹了一片肥牛，才放进嘴里，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鼻而来。她勉强咽下去，却压不住咳嗽，直咳得眼泪花花。
　　苏欣给她递水，笑着说她，计蒙吐着舌头喘气，辣得说不出话。
　　谢林轩在一旁笑：“程英很喜欢吃辣的，蒙蒙吃不惯，吃白汤里的吧。”说着夹了一筷子白菜放在她碗里。
　　计蒙点头，嘶了半天终于说：“怎么这么辣的……”
　　谢程英忙里偷闲横了她一眼，说：“你这也太弱了吧！”
　　计蒙说：“你吃辣怎么不长痘？”
　　“长啊，明天就长。”
　　计蒙狐疑，她从没见过他脸上有青春痘，按理说这个年纪的男生脸上都不是很干净，可他偏偏跟痘痘绝缘体一样，脸上光洁得让她都羡慕。
　　谢林轩说：“你别听他胡说，他再吃一盘辣椒都不会长痘！”
　　计蒙一本正经：“真好。”
　　谢程英一口呛到，咳得直不起腰。
　　不管怎样，寒假生活是开始了。王玥来家里玩的时候，正赶上谢程英出去玩，她脸上好不屑，可私下里拉着计蒙说想看看谢程英的卧室。计蒙无奈地指着那扇半阖的门，说：“我不敢进去，有本事你推。”
　　王玥手都放上面了，可试了几次都不敢用力，回头讷讷地说：“不经允许进别人屋子不好，咱们还是走吧。”
　　计蒙笑，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