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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十七、妃子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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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里,石暄再也没有出现在胡璇楼里,仿佛从此烟消云散了一样。
陆孜安静地呆在小院子里养病,对那晚的事绝口不提一个字。
小茶除了送药并不多去打扰她,石暄的药效果很好,连续服用了几天,陆孜的气色明显好了很多。
陆孜对医术也很感兴趣,平常碰到甚么特殊的良方,总要寻根问底,掏银子只为从别人手里买一张土药方也是有的。
但当她听说这药方出自石暄之手,便任凭小茶怎么劝说也不肯偷看一眼。
陆孜的理由是:在没征询到别人同意前,绝不盗取别人的劳动成果。
在小院子里的日子里。
她通常吃完早饭后就在院子里散步,走累了就在石凳子上休息一会儿。等到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她就蜗居在屋子里,选择在背阴的窗户前的书案旁读书练字。晚上夜风习习,她便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荡秋千,沐浴着晚风,观赏着天上的星星。
三天后,胡姬宝珠便每天按时来授课,传授的课程大抵是以下六门:茶艺,舞技,诗经,笙箫,棋艺,谈吐。每天授课两个时辰,于是陆孜只好牺牲了她原本庭间散步的美好时光。
但令宝珠十分惊讶的是,除了谈吐与舞技两门课程陆孜不太涉猎外,其余四门课陆孜皆已信手拈来,尤其是诗经,每一诗篇,每一典故,都已经熟记于她的脑海中,成为她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宝珠对这个新收的学生感到十分满意,常对她的天资聪慧欣赏有加。偶然一日看到她写的诗篇,大为赞赏,因着楼里的先生回家养病,便委托她帮楼里的姑娘们填词写曲。
这日,陆孜照旧伏在桌案前作姑娘们委托的词,一片阴影于神不知鬼不觉的降临,抬起头见宝珠正站在窗前,目光落在的是陆孜刚刚写好的一首歌词,笔墨还未风干。
拿起写了歌词的白纸,用细腻的女声俄吟一遍,宝珠眼中的意外愈来愈深,捏着纸张发出赞叹的声音,“蜀中月,好词好词,煞是应景,青花调配上这蜀中月可谓是天作之合。”
宝珠拍手称好,顺道将纸张塞进衣袖,“等我回去把这词拿给丽香,她可得高兴死了。不过你词中的蜀地少女最后究竟有没有跟自己思念已久的人相认呢?”
陆孜身体靠着桌子,双手支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思索着说:“同在长安却难以见面。”
她说这话时宝珠已在躺椅上躺下,闻言侧过头去看她,挑了挑眉尖,双指抚着下巴自言自语说:“唔,想来石爷的确是很久没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忙着做生意,实在是太粗心了,都忘了这里有个佳人正日夜牵挂着他。要不这样吧,我呆会儿就帮你去石府走一趟。”
“哦。”陆孜轻轻应了一声,两眼正呆滞地盯着窗外绿景,想起来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反应过来登时从凳子上窜起身来,慌忙转口道:“不,不用了。”
宝珠只当她是女儿家的害羞心性,耐心劝解道:“没事的,女儿家偶尔也须主动些,再说有宝珠姐帮着你呢。”
“真…真的不用了。”她头摇得似阵拨浪鼓,以一种很严肃又很清醒的语调说。
宝珠忍不住掩嘴笑话起她来,“嗳,害羞什么呢?”
有些时候,人到底该用什么语言才能把内心的想法陈述清楚明白呢。
“宝珠姐,是真的真的不用了。”
宝珠倒是一个劲的热情。
“你还在害羞,别扭捏了,快来写信。”那厢宝珠已铺成好了纸墨。
陆孜僵硬地握着笔,毛笔在白纸上来回几下就将信草草写好,用蜡封了□□给宝珠。宝珠笑着出了门,临走前还责备她写信偷懒。
陆孜在心底暗笑,她这叫话少情意重。
结果夜里就得了消息。
那时小茶兴冲冲地端了一篮新鲜荔枝冲进来,喜腾腾道:“姐姐,我就知道石爷没有忘了你!你看这可是荔枝啊,从岭南到长安的各驿站八百里快急送到长安才能保持如此新鲜,这可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才能享用的御品,寻常人家是万万享用不到的!”
正和衣半躺在床上玩着九连环的陆孜被她惊的转过头来,月光泄进屋子,篮中的荔枝累累历历地堆砌成一座晶莹剔透的小山,上头犹带着的水珠盈润饱满,惹得人谗言欲滴。
可真是一样奢侈品啊。
他一个人贩子可是怎样弄到这些稀罕东西的,不会是偷来的吧?
每年酷暑,玄宗都会命人八百里快报从岭南连夜搬运荔枝来长安,只为博华清宫内的贵妃一笑,可见对其的娇宠至极。杜牧也有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正是生动的写照。
剥开果皮,便见里头那饱满雪嫩的果肉充满汁水,放一颗进得嘴里,那是入口即化的冰凉触感,汁水甜美,果肉可口。
陆孜尝了三颗,感叹这滋味的甘甜美好,清凉如瀑。
也难怪风华绝代的贵妃娘娘甘之如饴。想着臭石头送荔枝来的事胡璇楼里的人多半都知道了,自己一人受用毕竟说不过去,便托小茶把今晚楼里面不接客的姑娘们都叫来。
小茶有些不服气,陆孜解释道:“如果我们想要在胡璇楼里有好日子过,少些麻烦,那就要适当巴结这里的人,现在我们得了好处却不与其他人分享,难免会遭人非议与妒忌的。”
“姐姐你说的真有道理。”小茶笑嘻嘻的出门去。不一会儿便将姑娘们都叫了过来,来的人有丽香,含露,春虞……因着宝珠今晚要陪客,所以没来。
众人欢笑着进门,屋内陆孜正装点果盘,不仅有荔枝还有其余各类水果,陆孜用巧手将它们拼凑成一个个图案。
胡姬们围了过来,丽香拿起桌上的果盘,啧啧称奇。
陆孜笑着谦虚几句,觉得面前有什么东西很晃眼,低头看到丽香脚腕上戴着的水晶脚链,手里握着的水果扑通滚到了桌上。
这串脚链她见过,就在她逃跑的那天。躲在树丛里看到的那个胡姬脚上也戴着相同的脚链。
难道这个丽香就是那天的凶手?
可她表面上看去是如此温婉可人,谁能把她跟残忍的杀手联系起来。
察觉到她神情怪异,丽香奇怪地盯着她,陆孜敛了敛神色,若无其事地笑道:“出去乘凉吧,院子里可凉快了。“3573
女人们将果品拿到屋外的石桌上,一面吃水果一面围着石桌玩□□,输的人则要让赢家在脸上胡乱画图案。
□□是长安城中十分流行的娱乐活动,不仅限于平民,在贵族间也十分流行。比起跟客人早已玩得滚瓜烂熟的胡姬们,陆孜自然是十分吃亏的,几局下来,就成了一张大花脸,红扑扑的脸蛋上歪歪扭扭画得跟虫子似的。
后来见她这张小脸实在画不下去了,便只好换作罚酒。
“啊,我不服不服,丽香姐你们合伙欺负我!”到后来,陆孜索性抱头耍赖起来。众人见她恼羞神情,纷纷哈哈大笑起来,丽香道:“什么叫我们联手欺负你,小茶可不是站在我这边的。”
小茶无奈的摊摊手,陆孜委屈地扁了扁嘴,闷闷地罚了一杯酒。
一杯接着一杯,等到散场的时候,陆孜早已喝的醉气熏熏的。小茶受她连累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人相互搀扶着颠三倒四地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小茶…我…今天…好开心啊…”陆孜打了个酒嗝支支吾吾地说。
小茶扶着陆孜的手臂,笑呵呵道:“嘻嘻…我也是…遇到…你…我很开心…我从小…爹娘就死的早…你是第一个对…对我好…的人…”
陆孜眯眼望着夜空中两轮月亮的重影,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你…说一个人跟你相识的时候……像你隐瞒了身份…这是为什么?”
“说明……他跟你藏着掖着……并不想跟你交心…跟你做朋友…”
“那你说…我喜欢的人突然…变成了皇子…我们之间还要可能么?”
“做什么狗屁梦!”小茶大叫一声,苦笑道:“我们…这些…卑劣之人…是不可能跟…他们这种人…有交集的。”
“是啊是啊……”陆孜将头斜靠到小茶的肩膀上,喃喃说:“我…该放弃了…对不对…承佑哥哥…早就不是原来的…承佑哥哥了…”一滴眼泪沿着她的眼眶悄然落下,随风而逝。
“石爷…也…挺好的…保管比你的…那个什么承哥哥…好上一百倍…因为石爷有的就是钱…”
“是么?可…我觉得他…是块不要脸的臭石头。”陆孜红着脸傻笑道,忽伸手指着远处的树荫,“咦,那边…是不是…有人在?”
小茶将她的手扳下去,嘟囔道:“什么…人…晚上出来的…都是鬼…”
“哦…原来是…个鬼…那我们就别管他了…回去吧。”
“好啊…请问家在哪边啊?”
“不…知道…大概在月亮…上吧。”
“哦…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