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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乐至云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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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府。
三月初,多云无阳,兮云院开了些白玉兰,墨枝玉朵,香气似浅还浓。
兮云院的主人是乐兮云,也就是,乐家唯一的公子。今年恰十七。
“哥。”忽然侵入的女声有些惊扰树上的雏鸟,树下的少年闻声却并未回应,但落在书上的视线微顿,露出些微不可察的无奈。
“哥,你看我今天这一身好看吗?”
来兮云院的便是芷一。七年前被乐家收养,为避多余事端,而暂由白改姓乐。
裙色鹅黄,佩青玉簪于髻上,肤若凝脂,黛眉杏眼,清净地站在白玉兰树下,倒是像模像样。
“算了。问了也白问,哥在看什么书?”
芷一等得不耐烦了,便不再讨要答案,凑过脑袋去,伸手将乐兮云手上的书抢过来。这一番动作,惹得头上珠钗作响,衣袖不整。
乐兮云有些无奈,只得松手,笑骂她:“方才倒还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现在立刻就露出原形了。”
“这是在哥面前嘛,装那个做什么。”芷一嗤笑,忽表情戏谑起来,“自然不像苏姐姐那般,她那才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
乐兮云听得一愣,随即笑笑,并不言语。
芷一早习惯了他这副模样,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乐兮云便如此这般高深了起来,连自己也实难猜出他心里想的,识趣地收住话题。
“哥。我听说城北有一家绯云阁,做的东西委实好吃,要不我们去试试?”
乐兮云眼见芷一那一副垂涎欲滴,眼睛发亮的小模样,不住摇头憋笑。
“一句话。去不去?”芷一有些急了。
“不去。”乐兮云继续端起书来看。
芷一有些气闷,但还是摆了个“我见垂怜”的哀怨表情,去扯乐兮云的衣袖。
“爹禁足我也有半月了,我的性子又不似你。每日关在家中无事可做,而且教琴的先生也恰抱恙。我真的快闷死了。”
“噢。原来你还记得自己在被爹禁足。”乐兮云优雅地翻了一页,俊眉稍挑。
芷一这下便真的有些生气了。小时候虽不算得是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也是爱护有加,如同亲妹妹,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这般,磨人。
“说吧。什么条件?”
芷一认命地跪坐在乐兮云脚边,手搭着着软榻的扶手,视死如归地盯着他看。
乐兮云终于笑出声,芷一看得呆了。
和春三月,满枝桠的白玉兰下,一袭白衣袍的俊朗公子低声笑着,变声后的嗓音,如醇香的酒酿,相貌丰朗,气质卓绝。啧啧,多好的俊秀少年啊。
乐兮云见得芷一发呆,便弯着手指敲了敲她瓷白的额头,摇头无奈。
“乐芷一,回神。”
“咳咳。哥,青天白日的就不要露出这样的笑来,多瘆人。”
芷一阻住自己眼神的闪避,强自压下脸上的微微热意,转移调笑。
“小花痴。回房将师傅布置的功课完成,我便带你去绯云阁。”
“好。就这么说定了。”
芷一站起来,拍拍裙上的草屑。本欲转身走,忽又收回脚步站定,对着乐兮云盈盈拜下,转身优雅迈步离去。
至芷一离开好一会后,乐兮云才将视线收回来,脸上已不见笑意,眸色渐深,似在挣扎,然终究化为平静。拾起书来继续读,却读成一行行“窈窕女子,吾不可求”。
所有青梅与竹马终究都是有情的,有些是从小到大的陪伴之情,有些是相知甚多的知己情分,再有的,便是真的情动,真的爱。
而这七年而生的情,几乎要压不住,几乎要爬出脑海,生生站在眼前。
待芷一才回芷一阁时,丫鬟桥月匆匆迎上来,神色焦急。
“小姐,奴婢正要去找您。”
“什么事?”芷一径直往屋里走,满心记挂的都是去绯云阁的时辰。
“老爷方才遣人来说,云家老爷带着公子小姐来府上拜访,让您去前厅。”
芷一猛然顿住脚步。
“云家?不会是昨日我们在绯云阁碰上的云家吧?”
“应该是。”桥月尴尬应声。
“糟了,定然是来告状的。”芷一瞬间垮下脸来,“走吧,去前厅。”
前厅此时颇为热闹,众人皆在寒暄客套,无非是相互恭维夸赏的话,不像是为了昨日之事,芷一松了口气。
“爹。”随即行了个礼,端的是无比得体。
“芷儿,快来拜见云伯伯。”
乐传至显然心情很好,满面慈善,极为温和,芷一忙笑应。
“芷一见过云伯伯,云伯伯安泰。”
“好。模样标志,气质出尘,乐老弟果真生了个好女儿。”云青山连声夸赞,惹得乐传至开怀大笑。
如果说,芷一的亲生爹娘有知,应当十分庆幸将芷一托付给乐家,若世上有十分悠然景致,乐传至和乐兮云都会不顾一切将之捧至芷一面前。
“初见乐妹妹,果真惊为天人。”
言话者嗓音清朗,听的是无比真诚,但眼神却似有戏谑,芷一忽然愣住,目泛惊异。
“这是之然,与你哥一般大。”
“是。芷一见过云哥哥。”芷一连忙掩下异色,规矩行礼。
“芷儿,领之然和之蔷去府上各处走走。我与你云伯伯有些事要谈。”
“是,爹爹。”
乐家各处设计十分幽雅,乐家是几朝名族,文武商皆有功绩造诣,乐夫人又偏爱些精致简雅的阁宇,故确是个可看之地。
远离前厅后,云之蔷便不再和善。
“乐芷一。昨日之仇本小姐还未报。”娇颜染上薄怒,美人怒也是极为好看,不过就是显得浅薄了点。
“这前边不远处可就是我哥的院子,你声音这样大,难保他不会听见。”
乐芷一理理衣袖,便径直走进一座亭子,坐下倒茶。
果然,云之蔷不再说话,脸上满是恨恨之色。
“我还以为你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我昨日确实是出言中伤你了。”
“哼。若不是我哥拦着我,我早禀明爹爹了。”
云之蔷语气虽愤恨,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
“好吧,算是我的错。为了给你赔不是,喏,那就是我哥的院子。”
芷一饮了口茶,向前方使了个眼色。
云之蔷立即丢掉愤恨,满面爬上惊喜,凑近芷一,和善笑问:“不是说乐世子正在病中?”
“看你运气咯。”芷一挑挑眉。
“咳咳。那本小姐就勉强原谅你了。”说完转身便走,步履急切。
有句诗是怎么说的?噢,问世间情为何物?能是一物降一物。不过于云之蔷来说,互相降住应是不能,因为像乐兮云那种难以捉摸的性子,估计佛祖都不能让他甘心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