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余》漠冬。

12、2019.08.20

　　那是一张前置摄像头的自拍，就着校园夜中昏黄的路灯，能认出一个人匆匆路过了镜头。看不出他的余光是否瞥向过这里——这张照片太模糊了。
　　盛望翻手机相册时，就捞到了这张自拍，上面小小地标注着：6月25日。
　　那年高考后的返校，在附中的最后一次晚自习。
　　盛望伸出两根手指，把溜进背景板的那个人放大、再放大，最后成了一片沙暗沙暗的颜色。
　　“江添。”他盯着那张照片，念道。
　　那个人的名字像有魔力一般，念起了便涌起万千思绪，沉浮中关于附中的每一件事情，都好巧不巧地和他挂了钩。
　　“望哥！”高天扬拉开教室的窗户，站在走廊里问盛望，“我刚想起来，我车前两天坏了，你知道下班高峰期那个地铁人挤人——晚上的聚会能不能把我捎着？”
　　教室里开着20℃的空调，热气从高天扬打开的窗口往里头挤。盛望停了笔，回道，“行，我和小陈叔说一声。”
　　“谢嘞望哥！”高天扬把头伸进教室蹭冷气，“对了，江添呢？一起吗？”
　　“他……”盛望一时卡了壳，转了两转笔，顿了顿气，“应该吧。”
　　高天扬似乎没注意到那语气里的迟疑，打了两句哈哈便串班去了——用劲带上的窗户都弹回了一条缝。
　　盛望伸长胳膊把窗户缝带上，捞了笔继续看书。这会儿教室没人，基本上都在操场看招生咨询。
　　只是高天扬带起的插曲让盛望再看不进去一个字，等他回过神来，笔已经在书页上渲了一团墨迹。
　　返校日。他想道，江添没来学校。
　　——大概是他们那天晚上太过了。
　　那些存在于深夜里的喘.-.息，拉起的窗帘，滑落在地上的被子，在那个晚上，敏.-.感到了极致。
　　那晚江添的卧室一夜无人，那晚江添温柔地吻着他的耳垂。
　　是埋藏的太深不敢宣之于口的情愫，在酒精的怂恿下，突然决了堤。
　　两个人的距离是那样地近，胸膛的起伏，微微发汗的后背，相扣的双手。
　　“……抱歉。”江添说，他的身上湿着没擦干的水。
　　那晚他们止步于坦诚相见，窗外躁起的蝉鸣压过了空调的声音，衣服口袋里滑落的手表触碰地板时的声音多么尖锐。
　　被惊扰的爱情在那一刻短暂地划上了暂停，其中一方逃也似的跑进了卫生间。
　　曾几何时，他还抓着一张物理卷子，碍着面子不想去找卫生间的那个人。

　　晚自习的后桌空空荡荡。
　　返校日，学校大概是尽它最后的挣扎试图留住这群即将远飞的高三学子们，硬生生把晚自习上到八点。
　　没有人想学习，A班的教室里满是解放后的狂欢。这个大佬成群的班级，聊起高考成绩没有三百八九十分都说不出口。
　　那晚江添和他说，再怎么样的喜欢，说出口了，就失效了。
　　“你是白痴么！”盛望一枕头砸过去，觉得江添简直欠打，“失效个屁，劳驾，你直男脑子能不能转个弯儿？”
　　江添从善如流地接住扔过来的枕头，说，“那就是转过头了吧。”

　　“聚餐！聚餐！”
　　高天扬拎起包拉着盛望走，“有专车就是好啊，真羡慕盛少爷。”
　　盛望找不着镜子，明目张胆掏出手机，用前置摄像头理头发。
　　——那个人就直直地走进了镜头。
　　他几乎是瞬间按下了快门键，退开高天扬就往身后跑去，方才还空着的地方突然满了人，江添已经消失在了人群里。
　　“找谁呢？”
　　盛望把手机揣进口袋，“眼花吧，看错人了。”
　　“是这么个事儿！”高天扬说，“我也有过！诶对，你知道江添今天为什么请假吗？”
　　同学聚餐时喝了很多酒，但是没有发生再那一晚上的事情。盛望给江添发小视频，发语音，只是对面无论是回复还是“对方正在输入”，都没有出现。

　　盛望看着那张照片，自顾自笑了笑。当时一念惶恐，事后扒着屏幕，才发现那人的眉眼如此让人想念。
　　那就是江添。
　　另外占了半边照片的是盛望的T恤和紧张时的双下巴。

　　马上七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