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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平地风波惹纠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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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王兄现在就回国?还要把你带走?”
一早,文琬就跑到文絮这里哭哭啼啼,说文璟要带她一起离开盈国。
文絮听了大为吃惊,不禁揣测,“难道是因为盟约的问题……不行,我要去麟德殿见他!”
“我是不会让你去的!”显恪边说边走进寝殿,“唐国无意与盈国永修盟好,你去见他要以何种身份?是唐国公主还是盈国国母?”
文絮定定看着他,感觉他哪里有些反常。
他不想让她知道文璟在会盟时对她表现出的态度和看法,以免她伤心难过。垂了垂眼帘,再抬眼,眸色淡了许多。
“我不让你去是怕你夹在两国之间太过尴尬,虽然会盟没有成功,但也不至于两国倒戈相向。你别担心。”说完,看向文琬。
文琬一直刻意躲着他,躲着他洞察一切的眼睛。她没想到他推掉今天的朝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心里打了个哆嗦。咬咬唇,眨了眨眼睛,眼泪瞬间蓄满了眼眶。声音怯怯的:“絮儿,那我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
文絮刚要安慰她,显恪抢先开口:“唐王一向宠爱翁主,如果翁主不想回国,唐王自然不会勉强你的。是留下来和逾明成婚,或是返回母国,大可同唐王讲清楚。”
言外之意,如果文琬没有和唐王说明自己的想法,唐王做不了她的主。
文琬自知久留不得,装着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跟文絮撇撇嘴,低着头走了出去。
文絮撑着腰身走到显恪面前,八个月的胎儿让她行走有些不便。看着他的眼睛问:“你们在朝非殿都说了什么?以王兄的性格,就算不答应盟约条件,也不至于即刻回国,用这种方式抵制排斥这次会盟。还是……”不知为什么,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一个紫色的身影,“还是萧绎从中作梗?”
他扶着她坐下,道:“不要瞎想了,两国邦交就是如此。总之,我答应你,盈国与唐国之间不起战事。除非……”
除非……
他没有说下去。她接着道:“除非唐国先动盈国?王兄拒绝盟约,一定另有隐情,我……”
“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他语气强硬,本来也不想让她知道。文琬跑过来跟她哭闹,是别有用心么?他一直都在怀疑,却无奈没有证据。意识到语气重了些,抚上她的脸颊,抵着额头,轻声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安安心心地等着孩子出世,你和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她知道他心里烦闷,终于不再坚持。问他:“那,明日我可以去送王兄吗?”
“不可以,明天你哪儿也不许去!”他怒,因为她一心的付出,换来却是的猜忌。如果可以,他希望他们永远不要见面,她永远不知道她扶上王位的人是如何看她的!
“为什么?”
他的强硬唤醒了她的倔脾气。
“没有为什么,不许就是不许。”他倏然起身,朝寝殿外走,边走边吩咐左右,“看好君夫人,不准她迈出延政殿半步。”
“苏显恪!你给我说清楚!”她去追,殿门被狠狠关上。
当夜,粉衣女子再次现身清泠殿。
七个月身孕的姜成蝶抚着肚子,问粉衣女子:“明天你也要走?你不是说要替我除掉文絮吗?你不是说要让她尝到丧子之痛吗?怎么,我无缘坐上君夫人的位置,你也不报仇了!”
“她安然无恙,我怎舍得走呢?”文琬唇角轻扬,“当初伯睿侯被遣送回封地,心有不甘。如今有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说他是要还是不要?”
“你是说……”
“苏显恪为什么急着削减世族宗亲的权力?因为私自屯兵自成军队已成风气,当年他还是公子恪的时候不也私下训练了近万精骑锐士?我只借用伯睿侯的二百甲士,埋伏在去唐国的必经之路。”
姜成蝶一惊:“你该不是要害自己的哥哥吧?”
文琬轻瞥她一眼,道:“照我说的办!传信给苏启,他要是不想继续在都城当人质,听了自然明白!”
次日,唐王返国并“强迫”文琬一道回国,文琬不从。虽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但始终还是拗不过她。显恪没有出宫亲自相送,逾明更不再其列。反而是卫公亲自把唐王送出都城。文絮出不了延政殿,于是派东珠去找文璟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东珠藏在附近,却听到了这样一番对白。
送文璟登上车驾,文琬偏过头,问身边的萧绎:“如果唐盈两国开战,卫公是否坚守盟约?”
萧绎抄着手,赖赖地倚在车辕上,抬头,狭长的眼睛露出一抹笑:“到时唐国是否按着盟约所写,平分盈国?”
文琬扬了扬下巴:“那是自然。”
萧绎离开车辕,同探出头来的文璟,高声道:“萧绎敬候佳音!”
二人转身之际,正巧撞见站在城墙下发愣的东珠。
东珠一时不知进退。
文琬脸色瞬变,如同死灰。
萧绎是个喜好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人从来不怕事态急转直下。
文琬有片刻的害怕,很快把心思放到萧绎身上,有他做靠山,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于是,朝着萧绎,不慌不忙道:“卫公如果能先帮我解决掉这个多事的人,唐国愿多让出五座城池。”
一直以来,文琬安静地呆在舞雪宫的西配殿,看似期待着和逾明大婚的那天。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异样举动,因为为她准备大婚礼服、配饰的人都是显恪指派过来的。很有可能,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疯了。
这时,东珠的出现,让她有了转移显恪视线的办法!
萧绎瞥了一眼远处的东珠,如果他没记错,这女子正是文絮的贴身侍女。他的暗卫穆渊也正巧藏在此处,想了想,坏笑道:“一言为定!”话音一落,打了一个响指,向穆渊传递暗号。
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拔剑就往东珠身上刺去,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萧绎和文琬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并肩朝盈宫的方向去了。
是夜,东珠果然未归,文絮心慌不已。偷偷命人去宫外寻找东珠的下落。
在文璟离开后的第七天,刚刚离开建康的文璟回国途中遇到埋伏,生死不明。这个消息和战书一起传到都城,显恪下令追查文璟下落、彻查幕后指使。
不论幕后指使是谁,事关两国邦交。唐国和盈国之间已经到了冰点,此事一出,难免又是一战!
显恺和高荀被召集到朝非殿,商讨应对之策。
“但愿唐王还活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两国剑拔弩张之势不可避免,显恺还抱有缓和关系的幻想。
淡远的眉目微微皱起,高荀想了想道:“现在最棘手的是,章朝一口咬定行刺的二百人来自盈宫,是你派去的。显然,有人故意挑起两国矛盾,只待两国开战。”
显恪沉默不语,隐隐觉得不止一双眼睛暗中监视着一切。他尽全力搜寻文璟下落、揪住幕后主谋。
突然殿外响起薛采的声音。
“君夫人,君上和相国、太尉在里面商议要事,不能进去!”
“是商议要事,还是谋人性命!”
紧接着,殿门大开,文絮出现在他们面前,脸色憔悴苍白。
她缓缓地走近他,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眼睛:“究竟是不是你!”
他没有回答她,蹙眉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你!你把我关在你的寝宫,不让我见他。会盟失败,你又不说为什么,这一切让我不得不怀疑。章朝说是盈宫的禁卫所为,除了你,还有谁能调派盈宫的禁卫?”
他的目光死死地绞住她的:“你宁愿相信别人的话,也不相信我?”
她扬声道:“你又对东珠做了什么?你这样,要我怎么信你!”
“东珠?”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压不下的怒火焚身一样的疼,腹中也泛起微微的痛:“你明知道东珠是我最亲最近的人,你居然对她痛下杀手!”
“我杀东珠?”他递了眼色给高荀,高荀立刻去调查了。
“昨天我派东珠去找王兄,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她一直没有回来,昨晚有人在城外发现了东珠用的苗刀,如果她不是遭遇不测,否则绝不会丢掉兵器的!”
即便她的怀疑像一把刀插在心头,但他还是想方设法先让她平静下来:“你和东珠情同姐妹,我怎么可能杀她?”
“你很无辜是不是?”她含泪含恨地望着他,“你杀她,因为你千方百计隐瞒的真相被她发现,所以动了杀念!”
那把刀,终于把他的心凌迟,面目全非。究竟要他做了什么,让她这么想他?
他们两个剑拔弩张的态势愈演愈烈,显恺站出来,对文絮道:“三哥怎么会对一个女子下手?单凭一件兵器并不能说明什么。况且会盟失败,三哥没有提出任何盟约条件,反倒是唐王太过分,要盈国割让土地给他。这样丧权辱国的条件,三哥当然不会答应!”
腹中的疼痛越来越清晰。她不愿听显恺为他的过错找借口,在她听来,那些反而成了他要杀文璟和东珠的证据!
“所以,你就动了杀意?不仅文璟生死未卜,还要杀东珠灭口?所以,你就想灭掉我的母国以解心头之恨?东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知不知道!”她失控地揪住他的朝服,流冕上的玉珠折出亮眼的光,刺得眼泪快要掉下来。
显恺想把理智的文絮唤回来,上前一步才要开口就被显恪伸手挡住:“如果这是你认定的唯一可能……”
他低哑的嗓音响起,低眉,注视着那双含泪的眼睛:“好,那么如你所愿,孤承认!有朝一日,唐国势必成为囊中之物,孤也定会称霸天下!”
这时,有人进殿呈上一封信函。他接过,当着她的面打开,“战书”二字赫然入眼。
她只一味地望着他,期盼着他不要说出那两个字。可,他还是说了:“应战!”
显恺不愿让她伤心,迟迟不肯接下兵符。希望解开误会,但是东珠和文璟陆续失踪,一天没有找到他们,一切就没有真相大白的一天。轻叹一声,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势必如此……
她的双手渐渐从他的胸襟处滑下,后退一步,声音轻得像三月飞絮一般:“你终于得逞了。你说,除非唐国先动盈国……恭贺君上,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或者说,是你制造的‘机会’!”
此时此刻,腹中是一阵强过一阵的搅动,疼痛深入心底。东珠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再加上文璟的失踪和两国的开战,终于忍不住跪倒在地,脸色煞是苍白吓人。
显恪距离她最近,率先察觉,弯下身去扶她。只见她额头上蒙上一层汗珠,秀美簇成一团,一只手捂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另一只手抵着他的胸膛。半晌,唇齿间挤出三两个字:“别管我,随你去称王称帝!我恨,恨你,一辈子!”
所听的每个字,都足以让他鲜血淋漓。他还是抱着她,不肯放手,大步迈出殿门,往延政殿去了。
延政殿,莫名的压迫感弥散开来,好似炎炎夏日的沉闷。
即便宫人劝他不要违背祖例把君夫人安置在延政殿生产,君王的寝宫见了血不吉利、是有损盈国国运的,他还是执意这么做。
剧痛让她不省人事,他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再忍耐一下,接生的仆妇马上就来。”
他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宁愿你恨我,也不愿让你知道你要保护的人是如何猜忌你的。”
他还说:“为了你,我曾想过放弃君位。为了你和孩子,我也想过放弃天下。自始至终,你都不能信任我,是我给不了你安全感么?小絮,要我怎么做?”
寝殿里的文絮剧痛难当,好像整个人要被撕裂一样。
寝殿外的显恪焦急等待,这是他一生最煎熬的时候,比十七岁被敌军重重围困的日子还要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