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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八、玉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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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父看着钟子期忙碌的身影,不禁微叹口气,提醒道:“儿啊,明日可就是人紫苏姑娘的生辰了……你,不带些东西过去?”钟子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有些局促地挠挠头:“爹,我实在不知道要给些什么……不过若空手而去,总归不大好。”钟父点点头,笑眯眯地走到种子期前,颇为神秘地递出一个玉镯子来。钟子期身形微震,他记得这是他娘亲生前的事物才对。钟父将玉镯子塞进钟子期手中:“就这个吧。”钟子期看向父亲:“爹,这,这怎成!”钟父一皱眉:“这如何不成?就这个,挺好。”反正他钟子期迟早都是要娶紫苏的。这玉镯本就是传给钟家儿媳的,如今给紫苏,又有什么不妥?钟子期却是摇头:“这可是娘的!”钟父“啧”了一声:“就是因为是你娘的,才送这个!”钟子期有些疑惑,不解地看向父亲:“爹……”钟父一摆手:“本身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左不过也要娶紫苏姑娘,玉镯给她,也是早晚的事。”钟子期一惊:“爹,我何时说过要娶紫苏!”即使他真娶,人家姑娘也不见得乐意。钟父眼睛一眯:“别以为爹老了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人紫苏姑娘对你有意,他们家又那么照顾咱们,你最后能不娶紫苏?”钟子期急了:“爹……”钟父彻底不与他置辩了,转过了身:“成了,就这样吧。”钟子期拿着玉镯子,当真是左右为难。看来他爹是下定决心要送出这镯子了。而他……他从来都只把紫苏当成亲妹妹啊!也罢也罢,再不成就送吧,大不了不说出这镯子的来历,就当成……就当成普通东西送过去吧,紫苏肯定也是不知道的。
无奈地叹口气,钟子期收好了玉镯。他向外瞅了一眼,估摸一下时间,该去上山砍柴了。钟子期熟练地拿起斧头,走向去往山上的路。待他到了山顶,背后的筐子也装满了。伯牙又不在。他心下里不禁有些失望。也许,伯牙最近确实很忙吧。钟子期卸下筐子,随意躺在地上,闭上了眼。他一路赶上山,盼着能看见伯牙,可是丝毫不敢停歇。他不在。钟子期有些自嘲地笑笑,他这么期盼,是为了什么。
面上突然一痒,钟子期耸耸鼻,被迫睁开眼。伯牙坐在他身边,左手拿着不知哪里变出来的杂草,正轻刮着他的脸。钟子期的心腾地一紧,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睁大眼盯着伯牙,有些不知所措:“你,你……”他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俞伯牙却是笑了:“子期肯醒了?”伯牙突然凑近,顷刻间离他不过一寸的距离。他伸手,摘下了钟子期发顶的一片叶子:“落了树叶,我帮你摘下来。”俞伯牙说罢,又离远了身子,静静坐在他旁边,笑看着他。钟子期的脸早已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他不知道当伯牙又远离自己时心底里流露出的一抹遗憾是怎么回事。“子期可怪我?”钟子期愣了一下,这是伯牙第二次这么问他。上一次是为他的不告而别。这回,又是为什么?伯牙见他不回话,又说了下去:“这几天一直没来,子期,可有怪我?”钟子期释然,原是为了这件是么?他怎么会怪他。钟子期摇摇头:“不会。”他舍不得怪伯牙。俞伯牙舒展了眉:“最近有些事情缠着,没机会来……”钟子期点头,他明白,他都明白。自从伯牙上次突然消失开始他就知道了,伯牙的身世绝对不会简单。俞伯牙不说话了,突然一下子躺倒,头靠着钟子期,阖上了眼。他最近很累,每天里甚至都没怎么睡过。钟子期也顺着他,安静地让他靠着自己。半晌,才迟疑地开口:“伯牙……”俞伯牙依旧闭着眼,只轻轻一应。“我爹希望我娶妻……”钟子期说得平淡,可天知道他心底是有多么无奈。伯牙猛地睁开眼,不知怎地,心中便是一痛:“是……该成家了,子期也不小了……”他知道,钟子期和他不一样。他无父无母,洒脱惯了,不用担负什么责任,纵使终身不娶也没人会逼他。钟子期有父亲,有家人,或早或晚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同平常人一样。这,很正常。可他此刻却是厌恶死了这所谓的正常。俞伯牙苦涩一笑,却很自然地掩去了眸中的那抹悲戚。“是吗……”钟子期轻轻念着,有着些许落寞。俞伯牙坐了起来:“子期,不愿意吗?”钟子期摇摇头,又点点头。俞伯牙复又躺倒了去:“子期说到底也是要娶亲的。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也许子期是有些不适应吧。没关系,成家后过一阵子就好了……”
也许,是这样吧。钟子期想着,也不再说话。山顶上一时从未有过的寂静。
钟子期不知道他是怎么辞别的伯牙,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的家。只是一晃眼,天便黑了。他坐在屋子里,静静地盯着那玉镯子——娘在世时极其器重的唯一一件饰品。明天,明天他要把它送给紫苏。他不是不乐意。只是这玉镯,着实承载了太多。他记得儿时曾听娘说过,这镯子是他要给未来妻子的。父亲也是希望他娶紫苏的。他呢?他是怎么想的?钟子期摇摇头,他不知道。他以为他会平静接受,他以为他会乐意去提亲,他以为……太多的以为,最后都只化作“他以为”。
也许正如伯牙所说,他只不过是不适应。成了家,或许,或许就好了吧……可不只为何,他心中空落落的,像是即将失去什么极为宝贵的东西一般。他突然想到了伯牙,想到了那白色的衣袍,想到了那飘渺的琴声。“伯牙……”钟子期不禁呢喃出声。伯牙也是希望他快些成家吗?钟子期和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只要一闭上眼,便会想到伯牙,想到明天。他甚至生出一种想法,他想带着伯牙一同走,走到天涯海角。只有他们,只有他们两个人。
摇摇头,钟子期笑了笑。自己依然那么幼稚。明天,明天又如何?不过是送出个玉镯子,或许他真的是想多了吧。朦胧中,他依然睡去,只是依然紧锁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