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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送亲 ...


  •   景暄从小就一直认为自己未来的夫君是傅知书。
      傅知书,小字墨疏。他的父亲傅隐修是当朝宰相,曾一生鞠躬尽瘁地辅佐先帝,算得上是德高望重的两朝元老。从前先帝很是器重他的傅相,真心实意地把他当做左右臂膀。于是当傅知书长到十岁时,便得到先帝恩典能进宫同皇子们念书。
      景暄一直觉得,自己八岁那年遇到十岁的傅知书,便是一段天赐的良缘吧。
      那一天正逢早春三月,御花园里的桃花正开得灼灼。八岁的景暄穿着桃红色春服,见桃花正开得热烈,便摘下新桃一朵,斜斜地别在发间,堪堪一副小女孩的娇憨之态。她蹦蹦跳跳地走过皇兄们念书的书斋,走过门口时不料不知被谁撞了一下,头上的桃花便落在了地上。
      “诶!”小景暄刚要弯腰捡起,不想竟被另一只白皙的手捡了去。
      景暄抬头,便撞上一双清澈的眼。眼前是景暄从来不曾见过的男孩子。
      “小丫头,怎么这般冒冒失失……”男孩子浅浅笑着,把手上的桃花别回景暄的发间,“我还以为是哪个桃花仙呢。”
      景暄呆呆望着眼前的陌生男孩,心里思忖着在这偌大的皇宫,这般年龄的男孩子除了皇兄们,就是宫中的小太监了,然而他并不像宫里的小太监一般粉腻,况且他身上穿着的月白色锦缎理应不是什么下人。
      “我叫傅知书,小桃儿你叫什么?”不等景暄开口,男孩子自报家门。
      “我……我叫景暄。”景暄回应道,心想着自己被他喊作“小桃儿”竟是一阵羞赧。
      “原来是永昌公主殿下,”傅知书略微一惊,随即正色道,“恕在下失礼了。”
      “别!没什么……你,你就像我皇兄们一样叫我阿暄。”景暄摆手道,然后又补充,“或者……或者‘小桃儿’也行。”
      “好。”傅知书报以景暄又是一个微笑,竟让景暄真真切切地领会了“如沐春风”这个词。

      于是从那天起,小景暄喜欢上每天路过皇兄们的书斋,听得他们朗朗的读书声,更重要的是,那个叫傅知书的男孩子,也在其中。
      每每书斋放课,景暄总会拉着傅知书,缠着他讲书上或者宫外有趣的事物。她喜欢听傅知书念书的声音,暖暖的音色像揉进细碎的春风里。
      “哎哎,知书,我今天念书念到了一句诗,但是不知道什么意思。”那一日,景暄拿着书卷拉着傅知书请教。
      “嗯?天上下红雨了?我们的公主殿下也会请教书本上的东西了?”傅知书抚了抚景暄的脑袋,逗她道。
      “你……别取笑我了,”景暄撇撇嘴,然后指着书上的一行句子,“这句‘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什么意思啊?”
      “怎么突然要问我这个?”傅知书笑道。
      “我,我刚才问二哥,他说让我来问你。”
      “这样吧。前半句,说的是你。”傅知书一脸正经道。
      “噢~‘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说的是我啊……”景暄似乎明白的样子,接着又问道,“那,后半句呢?”
      “后半句啊……”傅知书又笑了,“说的,是我们。”
      多年后景暄想起那一天,觉得就是那一天之后,她决定了日后是要嫁给傅知书的。

      年少时的回忆总是美好,然而什么都会输给现实。
      而今的景暄身着凤冠霞帔,朱红色嫁衣灼灼如同晚霞,幻想过无数次出嫁时的模样,这一回也是没了那一份期待的心情,毕竟新郎不是傅知书。端坐在花轿里的新嫁娘景暄脸上淡然得看不出悲喜。她往窗外看去,望着自己从小生活的皇都离渐离渐远。这一路北上,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回到临邺城。
      景暄想,现在的自己若还是十五岁时,必定会哭闹着要和傅知书连夜逃离皇都私奔了去;若是十六岁,也许会采纳二哥的主意,随便让一个宫女代替自己。而今十七岁的自己,也是到了该担负一些使命的年龄。父皇既然给自己“永昌”这个封号,必定是寄予了家国永和昌盛之意。如今北周国虎视眈眈,朝野之上其实是暗流翻涌。听二哥说,自从大哥登基之后,朝野众臣便分为两派,一是拥护君主,二是对如今皇帝的作为颇有不满。也难怪,自从大哥继位以来,并没有什么作为,边境地区自然灾害不断,却没能有效整治;地方官员竟然也出现卖官鬻爵的情况,但是每次派中央重臣去纠正,也并不能改变什么。这些问题,若是父皇在世,是决不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的。大哥并不是耽于声色的昏君,但也绝不是治世明君。
      景暄想起几年前父皇曾经开玩笑似地问她:“暄儿啊,你觉得你的哥哥们哪一个最好,哪一个适合当皇帝啊?”
      “啊?”景暄小声道,“父皇,这种事我怎能乱说。”
      “父皇恕你无罪,”梁武帝抚摸着景暄的头发道,“这只是咱们父女俩的悄悄话。”
      “那……暄儿就说自己的想法了。”景暄道,“暄儿觉得,哥哥们都很好,大哥宅心仁厚,又喜乐理歌赋,是个才子;二哥和三哥虽是双生子但是他俩性格却是大不相同,二哥个性率真,对暄儿最好的,三哥为人严谨,却是皇兄之中最为聪慧的一个,是文韬武略,年少有为之人;四哥生性淡泊,温柔俊朗,也是十分和善的人。皇兄们对暄儿都是很好的。但是,我以为适合当皇帝的只有三哥而已。”
      “晔儿吗,他从来就是满腹经纶,才华出众,对于国事也有独到的见解,”梁武帝道,“可是他心思过于深沉,就连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时候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且,他并非长子啊……”
      帝王事从来就复杂,景暄并不是很懂她父皇说这话的含义。如今外有周国觊觎,朝野又不太安宁,也许这个和亲也是能让梁国上下修生养息的良策。

      想得远了,景暄刚把思绪收回时,便感觉得到花轿停了下来,花轿外有侍卫在喝声道:“前面什么人!敢拦公主的花轿?!”
      景暄掀开帘子看过去,是那个熟悉的月白色人影立在道路中间。
      于是景暄急忙示意侍卫退下,旋即不顾形象地下了花轿。
      “知书。”景暄唤了一声,“你到底是送我来了。”
      眼前的人就是她爱慕的傅知书啊。她的傅知书还是那样,喜欢穿着月白色锦衣,眉眼温吞,怎么看都是出尘的无双公子。只不过他那月白色锦衣和自己朱红色婚服实在是太不搭调。
      “阿暄……”傅知书轻声唤道。
      “嗯,我在呢。”景暄笑着,如此光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愿君珍重”或是“祝君安好”,都说不出来了。
      “阿暄,今日一别,不知你我还能不能再相见。”傅知书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是柔柔的。
      “胡说,若是你以后有机会去周国,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景暄纠正道。
      “我……”傅知书道,旋即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递给景暄,“这个玉佩,予你留个纪念吧。”
      景暄看着那枚玉佩,堪堪是傅家传予长儿媳的玉佩。
      “知书,玉佩你留着,就给你未来的娘子吧。你我大概是缘分没那么深,我不能拿的,”景暄看着那玉佩有点儿想落泪,但还是拒绝了的,“知书,你以后要娶的姑娘,一定要比我好看,比我温柔,这样你就离不开她了。你们可以好好过一辈子。”
      “可是在下怕是再没见过比你好看,比你温柔的姑娘了。”傅知书淡淡道。
      听到傅知书说这话,景暄又想流泪了,随即背过身去,道:“好了,我们要赶路了。知书,你珍重。”

      “公主殿下,我们还得赶路哪,您还是回轿子里吧。”随行的喜婆走过景暄身旁提醒道。
      “哎来了。”景暄应和道,然后回到了轿子里。
      傅知书呆立这望着送亲队伍一程又一程,离开皇都,越过山川,一路向北。

      永昌公主的送亲队伍来到周国皇都长平城时已是第十日上午。
      素闻长平城是“万国之都”,周国国力强大,都城更是繁华。这长平城,也是商贾繁盛之地,各国来往商人络绎不绝,不仅中原地带的商人,连这西域、东海诸国的人们也是汇集于此,一派繁荣昌盛。
      景暄掀开帘子往外望去,见街上热闹非凡。这城里的百姓对送亲队伍很是热情,纷纷给送亲队伍让出一条通道。这街道上,商铺林立,钱庄当铺,青楼酒馆,粮店布庄,无不蓬荜生辉。不论是布衣百姓还是大户人家皆是一派祥和之气。
      也难怪周国国力强大,这跟周帝兼容开放的政策有关吧。景暄想。
      “这长平城每天都是这般热闹吗?”景暄道。
      “今儿个是公主和周君大喜之日,又是周国一年一度的万博节,这九州四海的贵胄商贾都汇集在长平城,当然热闹了!”喜婆解释道。
      “万博节?”
      “这是周国一年一度的节日,每到这个时候,长平城就汇集着全国各地奇人异士,不仅是全国上下,连这外邦人都会来,给周君献礼呢。”喜婆笑道。
      景暄想这周国也是有手段。必定是对梁国以外的国家实施怀柔政策,让这九州四海各国都向着周国。日后若对梁国发动大规模战争,怕是对梁国不利。
      景暄这样想着,突然冒出个念头,若是在新婚当晚刺杀周君,会如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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