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钥匙惨案》常绿硬叶林

3、Chapter 3

　　房内争执声嗡嗡漫天，泽维尔却无多精力去分辨孰是孰非。刚刚那束炸掉木门的红光同时也彻底摧毁了泽维尔10年来老实接受的精英教育，唯物主义和科学至上理念在这一刻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最让他崩溃的瞬间，无疑是那个在衣服上堆满扣子的疯狂药剂师让犯人口服“硫喷妥钠”的时候。泽维尔敢打包票，那个小瓶子里面装的东西绝对不是任一巴比妥类麻药。
　　动弹不得，强撑了约摸20分钟，他终于开始吸收几个新单词，比如说“夺魂咒”、“复方汤剂”、还有“家养小精灵”。然后绝望地承认了自己身在某个确实存在魔法介质的维度，而且这个维度里的巫师不是那些穿着破布，专门给迷路小孩喂毒蘑菇汤的老妖婆。他们有政府，有党派。
　　当然，还有学校。
　　日了狗了，这个炸掉木门，拒绝走法律途径，严刑逼供，誓死捍卫学校权益的老头还是校长。
　　不知道过了几个20分钟，他们终于决定换个地方，喝杯小酒，把真相暂时放下，去安抚一下过于受惊的神经。那位白胡子老头，不对，邓布利多校长，搂着他死里逃生的学生波特准备到校长室谈谈。
　　泽维尔此时才深刻意识到，他面对的问题早已超出他的能力范围。这对一个骄傲的男孩来说并不好接受，况且在他搞砸这一切之前，某人确有资本如此骄傲。他坚信在学校呼吸的所有人类生物，都不会为难这样一个带着点可爱雀斑的蓝眼睛A类生。但这个老头看起来完全不是私立中学中的那些关心学生成长、好说话、严格奉行“来钱的都是大爷”准则的校长们。
　　更加严峻的事实是，他无法确定对于自己这样一个“麻瓜”，那些神婆会不会用他们的棍子戳死自己。好消息是，这个房间里面呆着的7个人中，仅有两人有此倾向。老天，他甚至把那个昏迷的也算进“麻瓜友好派”了，泽维尔绝望地向后靠了靠，试图放松一下僵硬的左脚，但这还是对“麻瓜不友好派”占近30%的比例于事无补。
　　这边厢正忙着扳指头算数，却没料到一回过神来，就撞上了那副半月形眼镜下波澜无限的蓝眼睛投射过来的警告。
　　泽维尔用他整整10年高规格精英教育积累的所有知识经验保证，那个眼神只有一个意思——
　　呆着别动。
　　泽维尔不去多想那些藏在这个简短警告背后的意味，直觉告诉他自己最好严格履行这位老校长的命令。现在，他只想知道福吉部长什么时候才来这个办公室，把屋子给清空，他的左脚已经全麻了。

　　之后是漫长的等待，人来人往，又是一阵闹腾。终于，当走廊彻底安静下来时，它已经蒙上了临近日出时特有的、薄薄的一层泛黄淡蓝。泽维尔放空自己，去数走廊的火盆彻底熄灭时发出的嘶嘶声。还好，每一个自诩为英国绅士的15岁少年都精于此道，等待，被他们的长辈们奉为人生的第一节必修课，每个人都有义务修行到最佳境界。泽维尔现在要非常努力，才能挂住脸上的习惯性笑容。他知道维持这一点非常重要，毕竟驱散坏心情可不是容易的事，他一定控制不住喊上几个F开头的单词。而这有违一位麻瓜的良好自我修养，看看这些巫师，有弑父者、邪教教主、油滑政客……
　　当他数落到恋童癖时，事主就这么突然闪现在他的面前。
　　“等了挺久的吧，”这位一改凶神，慈祥起来的校长老校长友好地伸出手来，把半条腿已经动弹不得的泽维尔从盔甲背后搀扶出来，“这位躲猫猫先生？” 邓布利多笑起来，长长的胡子被牵了起来
　　像超市圣诞节过后被重新锁回仓库里的圣诞老人，泽维尔看着老校长用来系胡子的调皮绳子，他换上一个笑容，大概是那种不小心撞破了什么秘密的那种：“格雷厄姆，泽维尔·格雷厄姆。”
　　然后他习惯性地伸出右手，然而对方并没有反应。满心纠结的泽维尔又开始想东想西，是不是过于冒犯？向长者伸手确实是不合礼节的，但是……
　　谢天谢地，就在泽维尔快要挂不住他的笑脸的时候，邓布利多终于也伸出他枯瘦的双手，交叠在泽维尔微微颤抖的右手上，充满活力地摇了几下。
　　“哦，麻瓜的礼节。”老校长用一种终于回过神的语调，把最后的s尾音拖得长长的，“老人家偶尔会健忘。”他的头向左微偏。俯下身来，他继续说着：“是否有幸让格雷厄姆先生，移步老叟的校长室？”
　　邓布利多用一种奇怪的词格在和我们的小泽维尔对话。然后，当然，泽维尔擅长把一段对话延伸下去。首先，用一段简短的话夸赞对方学院的宏伟，表达自己的敬意。其次，向对方认真严肃地道歉，表示自己完全不能受此抬举，恳请对方放弃不合适的谦称。最后——
　　他表示自己双腿绝对不适合步行，至少五分钟内是这样。
　　邓布利多终于看起来像是一个乐于诲人的老师。在泽维尔非常不合礼节地，像个兔子一样蹦跶，以缓解双腿麻木的时候，老校长坐到窗台上，用他的袍子擦拭着他的半月形眼镜。泽维尔偷偷用余光打量这个难以捉摸的老校长，不料再一次对上那双犀利的蓝眼睛。这一次，他却丝毫没能看出来什么。
　　终于他们开始行走，邓布利多校长表示，走廊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谈事情的地方。他们走出走廊，重回大理石楼梯。泽维尔可以看到几个学生靠在底层的巨大石雕门柱旁发呆。直觉告诉泽维尔，这些和他一样穿着黄色学院袍的学生，更像是一夜未眠。
　　石头怪兽在老校长的口令下向两边分开。泽维尔有些担心地踩上活动的螺旋楼梯，帮忙推开厚重的橡木大门。展现在他面前的更像是一个小型私人博物馆。博古架上随性地排着书和机灵古怪的小装饰品。一沓沓毡面厚羊皮书，歪歪斜斜地靠在架脚。看起来像是历届校长画像的陈列墙，排着一位位姿势各异的校长。他们有的卧在扶手椅里面，有的把书顶在摊开，顶在鼻尖上……
　　“你的校服……”老校长小心绕过地上的天平，和摊开的书，坐到那张看起来格外舒适惬意的桌子背后。他把左手放在耳旁，绕了几圈，那看起来是一个表达迷惑不解的动作。
　　“噢，”按着老校长的指示，他把一张扶手椅拖到桌前，把上面粘着的一些草根拍掉。“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很抱歉没有经过芬列里先生的同意就借用了他的校服。”他把校服袍子拉开，表示只着睡衣，穿行校园的难处。
　　“不错的荷叶边。”老校长一挥魔杖，不知从哪里跳出来一套茶杯，“要是红色的会更加好看，我想我会给自己来上一件的。”他从抽屉里端出来两个装着小点心的托盘，“茶还是咖啡？”
　　“茶，谢谢。”
　　“好吧，让我们来点热茶，然后谈谈你的‘小意外’。”
　　热茶确有安抚心神的奇效，当泽维尔把事情原委解释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已经毫不怀疑这位老校长是一位多么慈祥温和的老先生。都说骑士精神已死，但泽维尔却可以从这位老绅士的一举一动中读出来。除了略显怪异的着装外，（哦，他看了墙上的挂画，他保证即使在巫师界，这位老校长的穿衣风格绝对是走在潮流尖端的）他具有让一切人放心托付的品质。
　　“很抱歉，”在泽维尔结束他的叙述后，校长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虽然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魔法事故，但是恐怕我们只能……”
　　“消除我的记忆，或者是其他的什么？”泽维尔更向前倾了一些，与其说是恐惧，从他略浅的蓝色瞳仁中，更多的是一种思量和探究，“我知道你们有这方面的能力，或者说是魔法，也有魔法事故灾害司和……”泽维尔停下来，努力地在大脑里翻找那个法案的名字。
　　“国际……”邓布利多循着泽维尔舌尖吞吐两难的那个音节提示。
　　“国际保密法，谢谢。” 泽维尔用双手把有些散乱的鬈发往上揽了一下，“但是，如果，我是你们的学生。或者说我可能是一个不怎么合格的巫师的话。那我也许让我的海马体少受点罪？”
　　“也许你是指‘哑炮’，但很抱歉，我们有一个独立委托机构，向所有适龄的小巫师发放入学通知。”
　　“毫无遗漏？”
　　“毫无遗漏。”
　　“麻瓜也可以触动门钥匙么？”
　　“也许，也有针对麻瓜的门钥匙。”邓布利多校长耸耸肩，“小孩子的恶作剧？或许您的管家的孩子就是一名调皮的小巫师呢？”
　　“那如果把我带过来的门钥匙就是这个呢？”
　　循着泽维尔的目光，邓布利多重新看向那个让整个晚上一团糟的物件。
　　显然，那是三强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