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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序幕2 ...

  •   炽烈的焰火将整片墙壁映照的透亮,屋子外狂风从地平线上卷卷袭来,早就遮掩住大半片天宇的墨色乌云里电闪雷鸣,银白色的电蛇于云端游走。
      从窗户里望出去,小溪上卷起阵阵涟漪,高大的桂花树在风中摇摆不定,青涩的桂花纷纷落入水中。木质的窗户似乎有些架不住狂风,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腾空而起的雾气缓缓飘出窗外,几乎没有一个人在意这异样的天气。
      月华望了眼和大长老叙旧的青年,手上麻利的拿着刀杀鱼、刮鱼鳞、去内脏,然后将鱼清洗干净,动作熟练丝毫不见生涩之感。她稍稍往被烧的干净没有水汽、还微微冒着点热气的油锅里倒了点油,待油温稍稍升高,才轻轻顺着锅边将鱼顺进锅子,锅子里发出‘嗤啦’一声,水汽蒸腾而起。
      “你看,为了你,她改变了多少?原本应该十指不沾阳春水,受尽尊崇。你小子却是运道不俗。”大长老一手抱着小包子,一手指着厨房里忙前忙后的月华,小包子依偎在大长老的怀里不哭不闹,抓着老头子的拂尘笑呵呵。
      青年苦笑,“是我让她受苦了。”
      呆坐在炉灶前,焰火染红了她的脸,白皙的皮肤此刻像是带了点血意,看起来惊人的妩媚。月华脑海里空空荡荡的,火光跳动着,炉灶里的柴火发出轻微的声响,铁锅底下已经被烧的冒着红光。锅子里,香味袭人,蒸腾的汤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整个房间此刻都被这种味道包裹。
      她撇头望了眼林天一,不知道大长老和林天一说了些什么,林天一的脸色出奇的凝重,月华又看向窗外,风依旧用力的、鼓足了尽的吹,银白色的电蛇依旧在墨色的云层里游走,可能不会下雨吧?她想着。
      可是才这么一想,就听到一声闷响,紧着着是轰轰的雷声和划过天际的银白色闪电,刹那之后,豆大的雨水倾盆而下,瓢泼大雨不期而至。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如串了线的珍珠似得。
      雨水落地,一股浓烈的腥气腾起,这不是平常下雨时的那种泥土的土腥味,是……月华闻到了浓烈的海腥味,几乎是铺天盖地的,腥味仿佛是顺着雨水把整片天宇都容纳在内。月华呆愣了一下,她错手之下用手里的铲子打翻了堆放在炉灶旁的柴火,她在片刻之内起身,在大长老和青年诧异的目光中推开大门跑到屋外,雨水瞬间将她的衣服打湿,披肩的长发因为雨水而纠结在一起,裙摆上沾染了点点泥水,但是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几乎是在月华冲入雨幕的同一时间,大长老仿佛也感应到了什么,失声道,“该死!”
      站在雨幕里,雨水劈头盖脸的砸在她脸上,狂风呼啸,她望着那片漆黑如墨的云朵,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媳妇!”林天一大喊一声也顾不上拿油伞,随意拿起一件大衣就冲进了雨幕。
      头顶被遮挡,雨水顺着她的脸下滑,月华回头望了一眼青年,然后用力抱着他,青年此刻也顾不上回抱住月华,他的两只手现在正撑着衣服呢。
      他似乎有点难为情,因为他知道大长老此刻就站在他们身后的门槛边上,他笑着说道,“怎么啦?咱们回去吧?”
      可是大长老此刻根本就没有看他,老头子正脸色凝重的望着天,随后长叹一声,低垂下脑袋望着怀里的小包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和小包子说,“可怎么办呢?”他迟疑了下,好像有什么声音传来,他抬起头,目光凝聚在墨色的云朵里,“老头子我可说不上什么话,论分量不及人家,修为也不是顶级,瞧,人家敢这么算计我,还在老头子面前耍花腔,哼。”不屑的冷哼一声,才看向雨幕里的月华和青年。老头子的眼神里透着无奈,他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在这么一个时间段出现这种事情,若是能处理的好便罢了,若是处理不好……
      “咱们回去吧,会感冒的?”林天一的声音在雨水里穿梭着,他并不感觉冷,声音自然不可能会颤抖,只是他担心月华,月华此时此刻似乎是非常寒冷一般紧紧环住他的腰,雨水从她的脸上滑下,头发湿漉漉的,白裙早已湿透,裙摆处的泥点子像是嘲笑他们一般显目。
      “可是来不及了,天一,你后悔过吗?”月华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她把自己的脸牢牢的贴在青年的胸脯上,青年的心脏用力跳动着,像是一面正在擂动的鼓。她侧着脸,把自己的耳朵贴在青年的心口处,她仿佛是十分迷恋这种声音,又像是想把这种声音和青年身上的气味记住。青年不理解月华是什么意思,他只听到月华喃喃自语,声音像是带了点悲伤和难过,可能是下雨的原因吧,人在下雨天总是会变得多愁善感,“天一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青年点点头,“其实我什么都记得,也不想问你什么,但是今天忍不住想问你,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吧?”月华说这句话的时候,音调几乎是平的,但是说到最后,自己都有点忍不住笑意,尾音微微上翘。
      天空里响起的雷声异常诡异,轰隆隆个不停。林天一刚想说话的时候,天上又是一声闷雷。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语气急促,一手攥住月华的手腕,另一只手抓住大衣用力朝远处一扔,“跟我走,他们找不到我们的。”
      “来不及了天一。”月华依旧是这一句话,她想更加用力的抱住青年,她不知道这一次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在一起,可能天涯海角,可能天人永隔。“你看,”她指着身边淅淅沥沥的雨水,“这雨水就是东海龙族的阵法了,我们已经陷在阵法里,进来容易,可是出去难。”她说话的时候望着门槛内站着的大长老,眼神柔软的望着他怀里的小包子,她现在都已经有点顾不上自己了,只希望孩子能平安无事。
      “我说吧,迟早有一天,他们会找到我的,因为我体内流淌着东海龙族一脉的血液啊。”她的语气很轻,近乎自语。
      “月华,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走!”
      “不。”月华粲然一笑,艳美如花,“我走了,你们就要死!”她这么说着,不知何时环在青年腰间的双手已到他胸前,月华用力一推青年,手上是带了十二分的力,林天一都来不及反应就被推出去老远。随后看见月华一拍自己心口,仰头便是一道血箭,血箭力道十足直冲天际,笔直的钻进墨色的云朵里,刹那的功夫,乌云散去,暴雨骤然停歇。
      暴雨骤停,青年卸去月华加载在他身上的力道,停在屋子不远处。
      “月华,你又何必如此呢?”山谷里突然有人叹息。
      “别假惺惺了龙煌,如果没带着你的亲卫兵龙甲卫过来,你又怎么可能布置出‘八水困元’的阵法!”月华有些嗤之以鼻,冷笑着盯着天上。
      那个声音突然沉寂下来,也不说话了,山谷里的风依旧呼呼的吹着,散去的乌云露出澄净的天空,星辰布满。
      “可是月华,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置我于何地?”风突然停了,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几乎响彻整片山谷。
      月华怔怔的垂下脑袋,不加以辩解。低垂着的眸子里空洞无神,有一丝挣扎的神色闪过,随后,像是早就下定了决心一般的说,“龙煌,我自知对不起你,但是天一和孩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们,我愿意自裁以谢龙祖之灵!”
      寂寥的风放缓速度,青年在一片寂静中听见屋子里炉灶中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大铁锅里熬煮的鱼汤咕嘟咕嘟的,香味溢出。但明明不过数米的距离,却犹如隔着天堑一般。他知道,那种安逸闲适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他不能背靠着高大的桂花树、不能挽起裤腿把双脚浸泡在清凉的溪水中、不能被着月华偷偷的把她不久前埋下的桂花酒挖出偷喝、不能抱着小包子用微微冒出胡茬的下巴逗弄他……想到这里,青年回头望了一眼大长老怀里的小包子,几乎是用祈求的目光望着老头子,可是老头子没有看他,他此刻正是一脸怒容的瞪着山谷口那个方向,脸上的表情就像是一只随时能暴起伤人的怒狮。
      隐约间,青年能猜出一二,可是已经于事无补了。
      仿佛感应到了青年的目光,老头子与他对视一眼,随后感慨万千的叹息一声,倒提着拂尘摆了摆手,“老头子我何德何能能替你们夫妇二人教导这孩子啊?”见青年还想说什么,老头子毅然的打断他,“莫要多说了,老头子修为不及你等,但自修道有成的两百余年的日子里,便没有人敢小觑贫道!”老头子说话的时候,眸子里亮起浅金色的光,道袍无风自动,一股强有力的‘势’集结在老头子周围!青年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老头子大踏步上前,片刻便越过他朝月华走去。灵光一闪,青年就清楚老头子要做什么了,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望着老头子的背影,眼睛里好像有水要流出来。
      老头子轻轻的将怀里的小包子交给月华,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莫哭莫哭,”像是对待自己儿女一般,老头子一手轻抚过月华的头顶,安慰着,“老头子不会让你们受委屈,对吧?怎么说也是道境玄宗的媳妇!”在月华诧异的目光中,老头子轻挥了下手中的拂尘,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圆,隐约间有星光明暗,星光还未临体月华便不由自主的腾空而起、平稳的飞到青年身边。
      “这?”
      身材并不高大,甚至显得有些伛偻的老头子此刻微微挺直了身子,笔直的脊骨如剑一般,风从谷口方向出来,雪白的道袍微微舞动,而搭在手臂上的拂尘却岿然不动。老头子一动不动的,脑袋低垂,脸上面无表情,抿成线的唇角给他添加了一丝冷意。
      万里无云的空中又响起阵阵闷雷,老头子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却不语,只是抬起头望着谷口,轻轻笑了下,笑声里满是嘲讽。
      “装神弄鬼。”青年冷哼了一声,用力搂住月华。他现在也顾不上责备月华什么了,只是想到刚才月华说愿意自裁换取他与孩子的性命,他的心脏就没有来由的一紧。
      谷口处,有道光破开那片黑暗,远远望去,影影绰绰,似乎是来了一个军队。等他们走进,为首的是一个面容俊秀身形高挑的男子,他身上是一件明黄色的袍子,袍子被玉带从腰间束住,看上去恍如浊世翩翩公子一般。他的身侧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老人看起来似乎很老了,乍一看恍若披着皮的骷髅。老人着一件宽大的黑色祭祀长袍,长袍并不是十分的合身,松松垮垮的拖在地上,甚至连肩头都有部分裸露在外。
      老人之后,是排列整齐,表情严肃的统一着装的兵卫,他们手中均握着长枪,枪头锋利,在黑暗里闪着叫人胆寒的冷光,他们可能就是先前月华口中说的龙甲卫吧。
      在看到来人的时候,青年怀中的月华突然用力颤抖起来,像是惊讶又像是寒冷,她差点要因为颤抖而站不稳摔倒在地,幸好林天一眼明手快一把搀扶住月华,他想说什么,就听见月华失语,“大祭司,大祭司……”月华挣脱开青年扶着她的手,因为顾及青年和顾忌龙煌,在原地远远的跪在地上超那个老人磕头。
      “傻孩子啊。”面容如骷髅一般的老人语气里透着些许难过,他上前几步超过龙煌,皮包骨的手臂从宽大的黑袍里伸出虚扶,“起来吧起来吧,大祭司不会怪你的,忘记了吗?大祭司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小的时候也是,你长大了大祭司仍旧站在你这边。”
      月华跪在在地上,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她不禁想起小时候她和姐姐犯错,那时候她还没有如今的地位,每一次都是因为大祭司的维护而幸免责罚,大祭司那个时候也没有现在这般苍老,现在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犹如风中的烛火,稍不留神就熄灭了焰火。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已经犯错了,回头的路已经被死死的堵住,是她自己堵住的,所以不能回头,也不可能回头……只是她没有想到,龙煌竟然协同大祭司一起前来。
      “大祭司的恩德,月华无以为报,只能在这里给您磕头了。”月华心里想着,跪坐的身子挺拔的如苍松一把,她抱着孩子,一下一下得给大祭司磕头,声音掷地有声。
      “起来吧孩子,起来吧孩子。”他黯哑的声音有些心酸,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龙煌,像个护犊子的母牛似得,恶狠狠的甩了一下宽松的袍子,却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不住的说着,“起来吧孩子。”
      青年在大长老说话的时候连忙上前扶起月华,月华的额头因为用力而破了皮,有些血丝。她此刻的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呆愣愣的望着大祭司的脸。
      “东海龙族的当家之人却是好本事,派人潜伏在我道境玄宗境内,趁老头子不注意便远远坠在身后,当真是好计算。”老头子毫不留情的讽刺,笑嘻嘻的声音里透着寒意。
      龙煌这个时候望了一眼横隔在他和月华之间的老头子,随后微微拱了拱手,随口道,“玄清大长老。”缓了一下说,“这是我东海龙族之事,望玄清大长老莫要参与!”声音突然冷厉森然下来,语气里的警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嘿,”老头子也拉下脸,既然愿意撕破脸皮,老头子也不介意像凡俗间的地痞无赖一般,“龙族当家之人倒是说说看,老头子我若是参与了,你能奈我何!”老头子豪情万丈,声音虽轻却掩盖不了其中的傲气,“老头子在世间纵横的时候,还不知道你是否已经轮回转世呢,莫要以为自己是东海龙族太子便敢这般与老头子说话。”
      “大长老,莫要自误。”龙煌眯起了眼,声音冰寒刺骨。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龙煌生气了,他身后的龙甲卫们摩拳擦掌,仿佛只要龙煌一个命令,他们就能变换阵型,然后毫不犹豫的、恶狠狠的将手中打磨的精光发亮的长枪从各个角度投掷出,他们经过专业的训练,任他是多么强大的修者也要被捅成塞子!
      “莫要自误?你倒是和老头子说说看是如何自误法?你派人跟踪贫道,这个因果不应该好好清算一番吗?”老头子的声音加大怒吼,此刻的他就犹如一只被挑衅了的狮子,先前的隐忍不发只是为了现在的突然暴起!他就像是一只人形的洪荒猛兽,周遭满是戾气,并不高大的身体周围无端端出现几个气旋,雪白的道袍舞动。他的身体绷紧,仿佛是一把即将出窍的长剑,似乎下一秒,这把久藏利刃的锋利长剑便会出窍,搅得这方天地风起云涌!
      “太子,”大祭司黯哑的声音如一般钝刀死的缓慢截隔开这篇寂静,“我快死了,便不要让我踏入轮回前还带着遗憾吧。”他是真的快要死了,他能预感到死亡的到来,死亡的气息如跗骨之蛆一般混在他的血液里,早些年的时候还好,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出来对他耀武扬威,可是近来,就连是歌舞升平的酒席上,他也能在觥筹交错的声响中听见死亡的叹息。
      可是没有人信,太子不信,侍卫长不信,太子的亲兵也不信,但这次,他真的快死了。
      大祭司顿了顿,“太子,此事不管结论如何,便允了我回中州的事情吧。”他枯槁的脸上表情难辨,他深深的看了眼月华,和蔼的笑着。
      听到大祭司的话,月华如遭雷击一般,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龙煌难得迟疑了片刻,随后摇摇头,“大祭司,此事本宫的态度不重要,但本宫确需给族人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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