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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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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开始,波澜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
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重获平静?
远远地望着在不远处争执的几个人,基拉如是想。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可能会是她。她那么单纯,怎么可能是蓝波斯菊的人?是你们搞错了吧?那家伙……”鸣海大喊大叫,一把推开真伸过去的手,用力地叫道:“那家伙前一晚还笑呵呵地说着回去的事情啊!”
“鸣海,这是事实,你……”露娜玛利亚小声安慰着,但心里却很没底。果然她不适合扮这种角色啊。
“我什么?发生这种事,是一句事实就可以让它过去的么?到底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我的事情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啊?”不屑露娜玛利亚的安慰,鸣海讥嘲她。
“你以为我希望这样吗?你以为我有这样的必要开玩笑吗?不过是她走了,你至于变成这样吗?”
实在忍不住,真对着鸣海大发脾气,一顿乱吼后,鸣海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什么叫不过?你到底知道什么啊?那种失去的痛苦,你又明白什么?”
原来……真震悚,全身被一股愤怒的电流炽过,血红的眼珠子抖了起来,用尽力气了全部力气,他一把揪住鸣海的衣领,斥哮:
“什么也不懂的人是你,一无所知的小鬼不要在这里自说自话,你到底算什么啊?”
被他这样怒吼,一旁的鸣海也吓了一跳,露娜玛利亚连忙拉住真,责怪他不该那么大声,真不屑地“哼”了一声,不理会露娜玛利亚充当的和事老。结果这下变成了真和露娜玛利亚的冲突战。
鸣海把脸别过。
“说我什么也不懂,你又明白了什么啊?”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基拉还是看的到鸣海那悲伤的眼神。
原来灿烂的金色失去它的光彩后,暗淡如同绣迹斑斑的金属。
“我至少明白,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而不是像你一样斤斤计较。”
“懒得跟你吵,还有一个境地和我相同的人吧?为什么你们不去安慰安慰他?”
鸣海故意用软绵绵的声音说“安慰安慰”这词,想不到真却冷笑了一声。
“我没事。”
“你以为你是他吗?”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三人惊讶地看向身后,又惊讶地发现了站在这里许久的基拉。
面无表情地看着鸣海,紫色的眼睛那么淡冷。基拉缓缓走向他们,细想了下,开口说:“想打败我,就凭你这种状态吗?”
真和露娜玛利亚都倒吸了口气,但惊讶瞬间就转化成敬仰——对基拉队长大人的敬仰。
“啊?!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到了要你担心的程度。”
没有再说什么,基拉转身离去。鸣海那原本充斥着愤怒眼睛留在了他的背影上,嘴角不住上扬。
一开始,他非常不愿意被调到基拉的队下,但现在,甚至也有些庆幸了。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猛地推了推他。鸣海则是对准真的肩膀挥了一拳。两个人一起笑了。
是啊,也许现在还很难。但他们一直在一起,只要在一起,就一定可以到达那里。
Silver Moon返航。
隔着厚厚的真空玻璃,基拉看到一队队整齐的队列有些惊诧。好长时间才想起,拉克丝也在这船上啊。难怪会有这么多人。
刚刚巴尔特菲尔德说,他们直接回去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情会有人来做。不过基拉明天要去评议会做报告。
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报告的……难道是说他保护不当?还是蓝波斯菊太处心积虑呢?他不知道政治家想要的是什么,但这件事一定会引起市民的勃然大怒。不知道消息有没有被封锁,但今天来了这么多人,看来一定是封锁不了。也不知道阿斯兰在想什么……
“基拉,走了啊。”身后响起了奥顿的声音。
“好,马上就来。”
基拉跟着奥顿到了医务室,其实他有些按耐不住,甚至会觉得自动门开启的速度很慢。门一打开,首先印入眼帘的是前几天拒绝他探望拉克丝的主治医生。基拉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见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基拉向里面的隔间走去。
洒满阳光的房间。
战舰内会有这么大的玻璃窗实属稀罕事,而且PLANT也看不到太阳。
玻璃窗将阳光折射又发散,光与光的綷縩闪烁着,跳跃着,化作千丝万絮轻轻飘落,一如基督教堂的幻彩天窗,予以人无比平静又与拟神往。明明没有风,但却能吹荡起心底最深处的涟漪。他确是无法忘怀,又不忍追悼那刻骨铭心的往事。而今遗留下的,是岑寂织绘的断篇残简。
暮霭的光与影将少女的轮廓勾勒得有些不真实。拉克丝是众星环绕的北辰,但此刻,基拉却觉得只要一不经意,她会消失。
瘦弱的手指轻划她的脸庞,基拉露出了连日里的第一个微笑。
我们回家吧。
小心地横抱起拉克丝,小心地走着每一步。没有理会别人的诧异,他现在只想做一件事——
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回家吧。
你的未来,由我来保护。
次日。
PLANT最高评议会议场。
环形桌旁围坐着十一名议员,中间的那个空位显得格外显眼,像是告诉人们这是道被废黜的希冀。议场的喧闹程度前所未有,每个人都扯着嗓子嚷出最大的声音,回声敬职地穿荡不息。荒蛮时代的分庭抗礼在此刻于眼前重现。
阿斯兰不忍叹息,他们坐在这里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吵架啊。
“自然人做出这样的事,我们还可以原谅吗?谁都知道议长去地球的初衷,他们呢?用暗袭的办法还不够不卑鄙吗?还是说根本就没有把议长的和平放在眼里?”海曼•古鲁德用一种慷慨陈词的语调动员着其他人的思想,但陷入两难的境地,也并不是这么好脱身的。意志明确反对他的,惟有艾琳•卡纳巴。
“现在事情完全没有眉目,连是谁做的都不知道,怎么可以妄下定论。我看真正没有把克莱恩的和平放在眼里的人是你才对吧?您的意思是主动请战吗?”应对又一番诘论,古鲁德显得不慌不忙。他用一种更加嚣张的语气讥叱:“我想我刚刚并没有说再打一仗。但那的确是自然人做出的事情,我想这点您也很清楚。而且他们拥有这么庞大的军事力量,又策划出这么密不透风的阴谋,甚至连Zaft都混进了他们的人。面对这样的威胁,有点警觉性是应该的,你说是这样吧。”
“你……”
卡纳巴无言以对,气冲冲地坐了下来。愤懑之情,应溢于言表,但她做不到。或许是敌焰太嚣张,还是古鲁德说的真的是对的呢?
不知这番话换来了多久的安静。议员们的脸上除了无奈就是阴霾,又一阵小声议论后,他们把目光转移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斯兰身上。
虽然这样的事情不至于让阿斯兰诚惶诚恐,但那颗以冷静不惊的头脑也不怎么管用。他现在能做什么,要做什么,竟连自己也不知道,又要他怎么裁酌,怎么领导别人?
粉色歌姬的笙歌唱尽,茫然中是谁人轻轻一叹,空余亘古惆怅。前方的路注定见不到拂晓,黯淡长锋,或许一切早就尘埃落定,最后的结局名为血色终篇。
见阿斯兰都沉沦了下来,众人的心是凉了半截。这时门口传来事物官的声音,瞬间又把众人的无可奈何推向另一个尖峰。
“大和队长到了。”
余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从容地走了进来。每个人都很关心他会报告些什么,但在这基础上,阿斯兰被他怔染。脸色依然是这么苍白,才一天不见啊,怎么会觉得基拉又瘦了一圈。他大概一生也不会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
让所有人意外,昨天迎接Silver Moon的时候,竟然是基拉直接把拉克丝抱出来的。
就像童话里说的永远会保护公主的王子一样。现场当然少不了一阵议论,甚至还可以听到少女兴奋地尖叫。皱了皱眉,阿斯兰细看去,紫瞳还是那个颜色,身影还是那个淡然。但一种潜意识告诉他,这和以前不一样。
基拉在恨!
那样大张旗鼓地迎接当然不是阿斯兰主意,拉克丝不在的这段时间,他才明白作为从政者到底要承受多少压力。每天都是无奈,无奈,无奈,每天回过神又会陷入呆楞。这一梦一醒中,他在猝然间明白,曾经卡嘉莉和现金拉克丝背负着多重的担子。
现在他们回来了,瞬间阿斯兰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基拉对他很客气,甚至客气地让他觉得基拉是在疏远他。他觉得迎面走来的那个人那么陌生,背脊的寒气也开始凝华。
曾经,基拉大声地笑过,大声地哭过;曾经,基拉还是个喜欢依赖人,爱撒娇还爱哭的孩子;曾经,他们分道扬镳但又冰释前嫌。一幕一幕,脑海里原本应用美好来形容的记忆尽化做苦海,每一个波磔都被炽焰锻作,凝成那忧郁的绿。
“国防委员长阁下,好久不见。”阿斯兰侘傺,基拉竟故意疏离他。但过了半晌才想起,基拉不这么说又要怎么说呢?
“我们直接离开,可以吗?”基拉这样的请求,就像是再陌生不过的上下级。尽管内心满是怵疮,阿斯兰模仿着他的陌生,点了点头。再次致敬后,基拉竟就这么走了。就像对他的反噬,当然基拉不可能这么想。他看着基拉的背影越来越小,最后终于消失不见。刹时间明白基拉并非是疏远他,而是排斥着每一个人。
这到底算什么啊,别开脸,眼前浮现了Silver Moon出发前的种种温甜。
尽头没有它的尽头,只是再走下去,彼此只会越来越远。
绿色被记忆烙进悲憾的信笃,紫色浮泛的僝惆早已付之一炬。
基拉费力地组织语言,尽量回避着议员们尖锐的问题。他总觉得拉克丝竟一直和这样的人共同处事很怪异,尽管自己也说不上理由。只有阿斯兰在发呆,不知道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在伤口上撒盐,今天他总算是体会到这是什么滋味了。不过伤口也分无形和有形,直接拿把刀杀了他也许还不会有这么痛。
“当时是什么情况?”
“被阻击的人应该是我,但被拉克丝挡住了。”
“蓝波斯菊的那个奸细,就在你队下这你之前知道吗?”
“您的意思是我在串通吗?”
“那之后的战斗,你判断对方是谁?”
“无法判断。”
…………
……
一切的一切,就像对他的审讯,还要不要再加个严刑拷打呢?这样说不定更像昏官判案。像是在对自己开玩笑,但蓦然中莫名有一丝心悸,淡化开来幻化的东西名叫酆都城。
“最后议长交代了什么吗?”
报告的时间早就过了,但基拉还是被死抓着不放。被人这样一问,基拉连呼吸都忘记了,美丽的眼睛凝固成那么冰冷的固体。这下呼吸道都变的忿忿难容,基拉喘了好久才得以平静。
“没有,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什么也保护不了,什么也做不到。
原本就没有光亮的眼睛更加黯淡,让人有种错觉这不是紫而是黑。看来他们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最后对他此行的战绩夸奖了几句,便让他离去了。
静静走下楼梯,听着自己脚步声空响着,基拉叹息。一抬头,便看到了那块鲸鱼石。仿佛看到了人类永远无法走上眼前的这个游着拥有羽翼的鲸鱼的国度。这渐渐吸引他走过去。
仰望着那块石头,突然觉得有些东西可以放弃。为什么谁都听不到他心底的呐喊,那些议员们含沙射影般诘问他,凭什么他要回答。那日,基拉对整个评议会彻底绝望,但做拂袖而去这种事是不合时宜的。竟然手握力量,就应该保护不见曦晗因他而沉睡的拉克丝。
或许这是支撑他活下去的最后力量,强大得只能用恐怖比拟。
“基拉。”
肩头突然暖了起来,基拉回头,对上了一双绿瞳。
原来是这样,会议已经散了。基拉苦笑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发生了这么多事也没有和你好好说话。”顿了顿,阿斯兰关切地说:“你还好吧?”
你还好吧……又是这句话。低下头,任由额前的发遮住双眼。其实那时,拉克丝并非什么也没有交代。
你还好吧,这是叫他好好活下去。
“你……”阿斯兰突然惊叫了一声,但又立刻安静了下来。
基拉的身子偎靠到了他身上。随即响起了虚缈得随时会消失的声音,那么疲惫,那么虚弱:
“借我靠一下,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