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年-[短篇集]》hakko

9、猫与少年

　　猫与少年

　　神奈川的夏天着实讨人喜欢，因为靠海的关系，即便现在是炎夏气温也不会令人觉得有多不舒服。树木葱茏得像是海。层层叠叠的绿色直伸展到光阴里去。空无一人的并木道静谧而美好。
　　仙道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有个温婉如玉的女子相伴，一起在公园的长椅上相笑而谈才比较符合气氛。可是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因为现在是午后，正是学生们在教室里上课的时间。而仙道他……逃课了。
　　已经逃课了居然还不去些热闹好玩的地方，反而去了空无一人的公园里消磨时光，所以说自己简直是神经病。

　　仙道这么想着，然后他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只黑猫。
　　所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既然在这遇见了不管你是人是猫都是缘分。仙道伸手想去摸摸它的头，那小动物却警觉起来，后退两步略略弓起身子。眼神锐利而危险。
　　啊……啊咧？我我我什么都没做啊你何必……
　　他略略有点颓丧。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怎么就那么抗拒自己呢。我不过是逃了课你至于表现得这么人神共愤么。
　　气氛僵持得有些尴尬的时候黑猫却突然放下警惕的姿态，转了身朝侧边跑过去。
　　诶——？
　　他顺着小动物离开的方向看过去。

　　是流川在那里。
　　似乎是恰巧路过，那辆紫色单车支在一边，流川蹲下身子，那黑猫则是很温顺的低着头顺应着对方的抚摸。少年身上有细碎阳光和边角清晰的树的影子，他的头发微微泛着墨绿色的光，看起来奇异又漂亮。面孔半边在光线里泡开，菱角不甚分明。
　　他平日里双眉凌厉得如同刀锋，整个气势就像是在身上挂了个“闲人勿近”的牌子。但现在他顺下眉眼的样子却只令人觉得温柔，那些锐气此刻都变得平和了。
　　从没见过这样的流川，所以仙道就看得出了神。

　　我说你啊。
　　……？
　　明明平日里都很拒人千里的样子，却意外的对猫很亲近呢。
　　猫没有人那么麻烦。
　　如果让小女生看到你这副温柔样子，一定会更喜欢你的吧。本来就很受女人欢迎啊你。别说是女生了，就连我刚才都觉得你特别漂亮。
　　她们怎样关我什么事。唧唧咋咋的像白痴一样。
　　别这么说嘛女生也是很可爱的哟流川君。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在逃课。
　　……不是。

　　沉默了半晌。流川直起身子。一旁的黑猫低头舔了舔爪子，随后跃到单车上占据了整个后座。

　　不是逃课。是迟到。
　　对方一脸正经的表情让仙道突然很想爆笑。

　　我说你……噗……

　　流川不明所以的看着那冲天扫帚憋笑的模样，然后扫帚甚至开始捂住肚子并且弯下腰。那张脸因为憋笑扭曲得很欠揍。流川突然很想抄起什么东西，比如板砖之类的一下把这家伙的冲天发拍成板儿寸。

　　笑什么，白痴。
　　哈……你真是……你知道现在他们已经上了几节课了吗……居然一脸正经的说‘只是迟到’……噗……你已经迟到了两个小时多了你明白吗……就算你现在赶去学校也没多长时间就放学了呀……噗哈……
　　……

　　流川实在是很想去找块板砖什么的。或者他觉得他现在足可以把身后那辆自行车举起来直接砸在对面这人的脸上。让这混蛋白痴跟宇宙里的尘埃一块见鬼去吧。

　　不过啊……
　　仙道停住笑，换上一副正经表情。

　　反正也迟到这么久了，再陪我多待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的吧。恩？
　　是漫不经心却又令人无法拒绝的口气。

　　所以流川最终还是留下了，两个人坐在公园长椅上相对无言。流川觉得这是个不错的要求一对一比赛的机会，但是因为今天是毫无准备的偶遇所以他根本没有带篮球，指望着仙道到公园里还捎着篮球更不可能。他抬眼看了看坐在身侧的仙道，对方微微仰着头眯着眼一副享受表情。流川就扭过头在心里说一句这个白痴。

　　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仙道想着。
　　他突然有点儿希望把这一会儿拉长成整个夏天。整个世界的夏天里就只有他和流川，背景是懒洋洋晒太阳的黑猫和不见边际的树的海洋。两个人在一起什么也不做也很令人觉得温暖。那个略微有点别扭又冷清的少年无论何时都是最好的样子。
　　漫山遍野，漫山遍野的都是这个夏天。

　　肩膀一侧略微沉了一下。仙道微微偏头看到流川倚住自己的肩安然入睡。恬静的睡颜令他忍不住想去触碰。
　　那么……一下就好，只要一会儿就好。
　　他把目光盯住别处，抬起右手碰到流川的头发。轻轻揉了两下之后顺着发迹滑到额角，下颌。感觉到对方好像轻轻颤了一下。
　　不不不不是醒了吧？
　　仙道顿时觉得心虚，把头扭回来看见流川的眼睛依然是闭着的。表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刚才是错觉？
　　他依然盯着对方，直到流川忍不住，虽然闭着眼但还是稍稍颤了一下睫毛。仙道再次伸手碰触他的侧脸，感觉到对方略略变得紊乱的呼吸。

　　嘛，虽然你好像是说过‘打扰我睡觉的人我绝对不会原谅他’这种话，不过你既然一直是醒着的，也没办法责怪我了吧。恩？
　　停顿一下，又自言自语的接了下句。
　　不过，就算因为打扰他睡眠而真的不被原谅了，也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吧。

　　手臂圈出小块暧昧的空间。距离危险的缩短。
　　像约会一样……。
　　啊不对，这种状况已经是在约会了吧？傻掉了。他想。
　　已经傻掉了。理智什么的早就断掉了。

　　他第一次见到流川的时候曾经为这个少年的球技惊叹，流川身上有耀眼的锐气。就算他如此冷清如此沉默寡言，却依然有着无法忽视的光芒。
　　就算被这光芒吞噬也无所谓。想要一直陪在他身边。这种想法从来也没有变过。
　　他是喜欢他，比谁都喜欢。

　　手指停在下颌处微微施力。
　　流川，不愿意的话就睁开眼睛吧。
　　语毕数秒，看着对方依然阖着的眼睑，他笑笑，俯身亲吻他。

　　要是，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漫长，漫长无止尽的夏天。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