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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龙女月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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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万年一度的神界盛会“逸升”,彼时已寂寂然,七重天景致绝妙却也不及药复台上女子的万中之一。长袖收回,几个颇为德高望重的上仙连连后退,女子睨着一双清澈秀美杏眼,眼风扫过处,无人与之相应,绣口轻吐:“还有谁?”声线本是悦耳至极,令闻者之如痴如醉,话中的狠厉却使人闻之一震。台下再无应战之人,武判仙官运足内力,浑厚的声音传遍九重天。“龙女月痕胜。”
这逸升会并非单是干系到个人的荣辱,出席盛会的各路仙神,皆是阖族的武学奇才,若是能击败所有对手得胜,不仅可以加封战神,胜者所属的种族亦可成为八荒内最受尊崇的种族,即便是天帝,也要礼敬三分。
只是这次赢得擂主的神仙,竟是一介女流,不动冰刃,仅凭一截水袖就令七重天变色,这令不少男仙且惊讶且羞愧。
月痕所属的龙族,居于深海,早在鸿蒙之初划定各族疆域时便占尽了劣势,数十万年来只得深居简出,比不得镇守九天的一众仙神,衣袂飘飘,仙风道骨。
而月痕正是这龙族的三殿下,封号月痕公主。此次龙族公主一举夺得逸升会榜首,着实令龙族扬眉吐气了一番,整个海域一时间,一片喜气洋洋。
龙王极尽奢靡地以龙宫特有的三百颗拳头大小的龙宝珠妆点整个绫绡龙宫,广邀仙友来此观赏游玩,极尽了地主之谊。龙王一面虽然为着全族的荣耀而大喜,另一面却也忧心着自己视若珍宝的女儿一战成名,怕是再难找个好人家嫁与了。却见月痕执了一柄长剑,尚自舞的开心,龙王摇着头叹着气走远了。
侍女燕儿拿了帕子来,遥遥地向一袭白衣的女子叫喊:“公主,歇歇吧!”月痕收了长剑,还未行至燕儿跟前,广袖一舒,暗器被牢牢地卷入袖中,姣好的雪颜无一丝波澜,声音仍是淡淡的“大哥,此去可好”,与月痕有着一幅极为相似眉眼的白衣公子翩翩而来,“人间美景,确实百闻不如一见。”燕儿并不行礼。只道一句“大殿下,”又急急地向四处看去。
话说龙生九子,却也只是最早一代的龙王,由于疆域的限制,水族的没落,延续至今,除却东西南北四海龙王,东海龙王膝下二子,西海龙王膝下二子,南海龙王一子一女,便是北海龙王的三个子女:大殿下疏榆,二殿下工敏,以及一战成名的月痕殿下。这实则是四龙生九子。
疏榆善对弈,四象八卦,天圆地方,棋盘上的乾坤尽在他指下。工敏长于诗文,名篇佳作千篇,却并没使他像世间书生一般迂腐,反倒是三分风流才子韵味,招惹了许多蜂蝶。,此时燕儿张望的正是这位风流书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小妹风姿依旧啊。”工敏一身绿衫,手执一柄白珊瑚扇骨折扇,自一丛海藻处走了出来。依然是好看的眉眼,却另成一副风骨。
燕儿即刻蹭了过去。淡淡声音如水,“说去人间游览,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工敏一脸宠溺地摸了摸月儿的头,含笑道:“你一战成名,神界谁人不晓。我和大哥在人界见菩虚境显现异彩,分明就是你的“余霞成绮”,你的术法我们是清楚的,一定是胜了,所以我们马不停蹄,不,是“龙不停爪”的赶了回来,向你道喜。”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扫过月痕的手掌“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但胜在别致无他。”月痕摊开覆在掌上的水袖,竟是一支凋颜花簪。水玉般的质地,勾勒出完美的弧形,明明是清雅极了的颜色,但那形状,却也妖娆到魅惑,让人的眼波止不住地流连。疏榆和工敏相视一笑,工敏眼眸一转,歪着头对月儿说:走吧,去吃好吃的。”三人渐渐走远。
月痕放下长剑,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见四面无人,头歪向一边,,半天后,又歪向另一边,十根青葱,极其不熟练地绾着那一瀑青丝,对照着长剑,一次次地要把那绝美的发簪,嵌在那绝美的乌发上。
她自小习武,几乎是倾尽了所有的时间,自然也就不会对镜梳妆,描眉涂脂,平日里素面朝天,不挽髻也不打扮,青丝披散在身后,顺直而柔软,就像一匹华丽的黑缎。此时用这簪子,真是难为她了。一缕低沉的笑,仿佛再也压抑不住,那笑声突然放大,蔓延开来。
堂堂战神被人窥见了这等隐私,携了长剑便要开溜,“等等!”身后传来一声低呼,月痕身形一顿,止住了脚步,却率先开口:“你知道我?”语气已没有了刚才的匆忙,男子的声音好像有着一种勾人的磁性,“姑娘可是月痕殿下?”月痕的眸子好似显现出微光,却在这句话的尾音出现时结束了这霎那的绽放,不是“她”派来的人。精致的柳叶眉型微微蹙起,“你是谁?”短短三字出口,已镀上了一层杀气。身后半晌没有声响,月痕转过身,正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一袭湖蓝色长衫,料子是出自于南海的龙绡宫的醉云龙稍,百年才织就一匹,位于六界追捧的宝物之首,繁复精美的浅白色花纹,勾勒出修长的身材,再向下看是湖蓝色掐金线的驾雨腾龙靴,传闻这靴子乃是烛龙的胡须织就,腾龙驾雨,无所不能。这行头大有深意啊,月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男子本是一脸玩味的想看着这个“聪慧”的脸簪花都不会用的女子,在被人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后的神情是怎样的“五彩缤纷”。然而这姑娘倒是有趣得很,淡粉色的双唇画出的一个弧度,那笑容里的寒冷,挥舞着利刃般地向他袭来,但他觉得可爱极了,那粉嫩的唇,冷冷的笑,还有那笑容里的刀光剑影,无一不是清纯中带着魅惑,媚惑中带着清纯。就好像她手中的那朵花,那样干净无暇的颜色,却有着那样张扬的花瓣,一瓣一瓣,说不出的撩人。他突然有些急切地想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女子缓缓抬起头,她的个头不过到他的下巴,她微扬着头,注视着他,距离太近了,他看着她瓷器一般白净的肌肤,看着她美目如静水般,不起波澜,看着她粉色的唇瓣微微抿起,他突然间觉得心跳骤停了半拍。
而扬起头的月痕,盯着那张脸看了许久,终于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人的样貌,“眉目如画”只是那眉眼似乎多了几分冷峻。两人就这么对视了许久,还是月痕反应过来,向后退了几步退到合适距离后,撂下一句“告辞”转身离去,身后却拂过一阵微风,待她回过神,那支握在手中的凋颜花簪,已经牢牢的“镶嵌”在她头上。
然而月痕并不在意这些,她转过身子,福了一福,“渺渊殿下好身手。”“哦?怎的被认出来了?”月痕垂着眉眼恭敬道:“这衣裳本就无几人消受得起,又听闻天界大皇子喜穿蓝衫。”这丫头还挺省话的。渺渊笑的和煦,心里这样想。“渺渊殿下,不知来我水族所谓何事?”“龙女月痕,一袭广袖,大战八荒仙神,龙王设宴,持请柬而来。”依旧是笑眯眯的神情,只是月痕觉得,那份笑意,怎么也渲染不到他的眉眼。“如此,请殿下尽情游览,招待不周之处,还望见谅,月痕退下。”一番话毕,渺渊依旧笑着,微微颔首。月痕舒了一口气,快步离开。
回到寝殿,满怀心事的月痕摸了摸头上的花簪,八宝玲珑镜中,绝色的美人,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升了起来。心中有些慌乱,一掌打在红珊瑚刻颜蛊花桌上,转身出了屋子,在殿前的院子里踱来踱去。
已到了晚饭时间,燕儿那丫头,向来缠着工敏,不回来也罢了。外面人声嘈杂,自己也不好一直不露面,这身打扮虽然简单,却也比她披头散发时庄重的多,心下一定,遂向主殿行去。
一路上听着侍女叽叽喳喳,竟然全是在谈论“皇子”的风姿,月痕神色复杂,这下二哥可要怒了。果不其然,主殿旁那绿衫男子,正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刚才风度翩翩早已扔到了九霄云外。燕儿在一旁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不用想也知道是沾了蜜的话,甜死人。
大殿内觥筹交错,华丽的绸缎下,龙宝珠熠熠生辉,龙宝珠是天界至宝,吸纳日月精华,从而发出光芒,可以说这殿内是汇集了日月之光辉。白衣女子款款而来,那女子着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妆容,然而却令每个人都觉出一种落落大方的气质,竟将那光辉都逼得黯淡了几分。那覆盖过来的眼光,有惊讶,有恐惧,还有……不可置信。惊讶的眼神来自那些,未曾谋面的仙家,恐惧的眼神来自那些落败的高手,置于露出不可置信的眼光的只有一人。
一个花白胡子,满脸皱纹,面容和蔼,看起来资辈甚老的仙者,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月痕,“你,你,你……”那本该是写满了岁月的无情的浑浊的眼睛里,却装满了清明和不可置信。众人都疑惑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哪个角落响起一个声音,清朗中带着戏谑,“连耿仙君,一把年纪了,还是不改风流啊。”众人都笑了起来,月痕面色如初,走到自己的位置。连耿仙君住了嘴,只拿一双阅尽千帆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月痕。
月痕如今要加封战神,不日便要历劫,因为龙族是神族,所以月痕生来就是身负法力的神,而仙则是凡人、鸟兽、山中精怪、树木等修炼而成。成仙必要历劫,九道天雷轰顶,九从天火焚身,经受这些还能活下的人,就成为地仙,地仙到天仙也是如此,然后是真仙、金仙、上仙。每一次历劫都要经过天雷、天火的洗礼,级别越高,天雷和天火要经受的数量就越多,最终由金仙成为上仙要经受五十道天雷,五十从天火。
神的晋升与仙大体相同,她们的第一次历劫是由神到天神,就需要受三十三道天雷轰顶,三十三从天火焚身,然后是幻神、天神、真神、神君。随着级别的增高最终由真神成为成为神君要经受九十九道天雷,九十九从天火。而天界还有一个规定,受到战神封号的神,需要再历一次劫,只是劫数是什么,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因为,历劫回来的人都被封存了记忆,这使“战神之劫”一度成为天界最高机密。
殿内,月痕心不在焉地全是这件事,她将养了十年才完全痊愈,一般地神,怎么也要修养上五十年,这也是天界如今高阶位的神仙如此凋零而且都是一些花白胡子老爷爷的原因。这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
回来的路上,月痕忧心忡忡地还是这件事,一袭湖蓝色长衫赫然映入眼帘,“如何?”渺渊开口,“什么?”月痕一怔,“这个发髻。”渺渊意味深长地笑着,“多谢渺渊殿下。”月痕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渺渊如墨玉地眸子,颜色好像又深了几层,剑眉微蹙,旋即又展开一个明媚的笑容,“月痕,我就是你的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