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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质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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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若熏被哑叔胖揍一顿,身子不大好使,嘴巴倒是像倒豆子似的,叽里呱啦,嗓门大得跟敲锣打鼓有的媲美,先是唬得白芷一愣一愣的,到后来,午时已到,艳阳高照,白芷在嘈杂环境下开始昏昏欲睡。
待到下人通报哑叔前来时,张若熏浑身一激灵,白芷感激涕零,连忙道告辞匆匆离去。哑叔打着帘子,示意白芷进入马车。
白芷一笑,摆了摆手,径直坐在辕坐。哑叔摇头,拿手一指太阳,继续打帘。
白芷摇头,“我陪叔坐一会儿,叔难道嫌弃我。”说完,才想到哑叔应该听不见,正在她苦苦思索如何表达之时,哑叔笑着放下帘子,扬起马鞭,受惊的马儿倏地奔驰。
“叔听得见?”白芷疑惑,没有得到哑叔任何回应。
“叔功夫是极好的。”白芷夸赞哑叔,依旧没有反应,她猜测哑叔确实听不见,方才可能是哑叔见她坚持这才没有勉强她进入车厢。
马车行驶速度很快,一路上颇多树荫,因此尽管阳光强烈,白芷也没有任何不适。
哑叔静默无言,白芷本来不是多话之人,只是见眼前之人反正听不见,倒是个极好的倾诉对象。
白芷神色忧伤,“叔,你说刘子辰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不停地捉弄我,貌似君子地告诉我他其实在利用我,在我以为他很好地时候,无情地让乐情试毒。叔,我知道拿一只猫比照自己,很贬低自己,我只怕其实在刘子辰眼里我还不如乐情,有一天没有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留情。方才张若熏也说,他很可怕,我该怎么办,落到他手里,真的没有出路吗?”
这般念叨着,但见前方一落高大宅院,刘府竟是到了。
马车停下来,白芷麻利跳下马车,失魂落魄地望着刘府高大的门第,叹息,“竟是这么快。”说着,失神地往前走。
哑叔一个箭步绕到白芷身边,轻轻一拍她肩膀,白芷回头,哑叔对着她微笑,小心翼翼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细细写下几个字。
白芷仔细辨认。
哑叔先是写了三个字,“他很好。”接着想了想,继续写道,“真心。”白芷细思,其中之意居然和张若熏所言意外重合了。
宏伟的朱漆大门唰地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年龄约莫古稀,精神矍铄,身板挺直,上前同哑叔比划一番,哑叔安抚地拍了拍白芷,白芷当时想问哑叔到底是否听得见,可还没问出来,哑叔随即驾车离去。
老人家摸了摸胡须,笑眯眯,“老人家我是刘府管家,从小看着公子长大,随主家姓刘,年轻时候就叫刘四,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以随他们喊我一声刘叔。”
白芷连忙堆起恭敬之意,客客气气道,“刘叔。”
刘叔满意地点头,引着白芷进入门内。朱漆大门合上,一米阳光透过一线门缝投射到白芷脸上,她的脸色愈发白皙。
刘叔边走边说,“公子早有交代,姑娘今后住在梨落院,地处刘府西南角,周遭是刘府花园子,真的莺莺燕燕有不少,假的莺莺燕燕阖府估计也只能找出一只。”惋惜道,“可惜她不愿意成为笼中之雀。”
白芷耳朵发热,想来这段话,是刘子辰故意通过刘叔之口说来寒碜她的。穿过几道抄手游廊,眼前之境豁然明朗,但见满眼青翠,遍植林木,顽强的爬山虎蔓延奇形怪状的假山之上,白芷忽的想起一句话“君当做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这般凄美感情,这辈子只怕在没机会。
“小姑娘思*春了?”刘叔苍老的双眸透出狡黠。
白芷被点破心思,燥红了脸,“刘叔莫要打趣我。”说着,她转身就走。
“哎呦,小姑娘脸皮真薄。”刘叔腿脚利索地追上去,一点没有老人家的觉悟,“其实公子不错,小姑娘不妨去勾引,哦,不,引诱,瞧我,是关心,关心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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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落院四四方方,小巧别致,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方清澈湖泊,亭亭荷叶流转其中,只是未到时节,未闻莲花,四周古柳林立,想来待到天气炎热,在柳树下搭建一落秋千,赏荷饮酒弹琴是极好的。
“小姑娘不妨进去一瞧。”刘叔悄声提醒沉思之中的白芷。
白芷回神,便跨进院落边道,“刘叔可唤我白芷。”
刘叔笑得胡子一颤一颤,“我叫你小芷儿可好?”
白芷蹙眉,刘府之人都如同刘子辰一般油嘴滑舌吗?
刘叔仿似看出白芷心中所想,“公子的风趣自是由我言传身教。”
白纸咋舌,专心欣赏梨落院景致,三间小屋坐北朝南,刘叔引着她一一参观,中间是闺房,精心布置的很是雅致,倒不知是刘府内哪位能工巧匠手笔。左侧堆砌一些杂物。当白芷推开右侧小屋时,屋内排排坐落的黑漆楠木书架惊呆了她,上面摆满了各色古书,她随手抄起一本《孙子兵法》,竟然都是权术之言。
然而这正是白芷一直想向刘子辰讨要却不好意思开口的,他当真洞悉人心至细微之处。
刘叔道,“这些都是公子亲手布置,说起来,公子待姑娘真是与众不同。稍后,我会安排侍女前来。此刻,你先同故人叙旧吧。”
刘叔倏地离去,白芷莫名其妙,但见潘瑜安蓦地出现在门口,不同于刘子辰身姿颀长,他身材高大,站在那里,仿佛遮挡了白芷所有视线,逼迫她直视他,这点便是他和刘子辰最为不同之处,刘子辰在任何时候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文尔雅,看似温和无害但又不同于张若熏单纯。
潘瑜安大步流星向白芷而来,她眉心一跳,脚步不由自主发软,想逃离,但是她告诉自己,是时候面对潘瑜安了,毕竟这一世已然有所不同,她也不是从前为潘瑜安惴惴不安的白芷了。
潘瑜安立定她面前,他气质偏凌厉,不言不语的时候甚至让人害怕,而此刻,他刻意压低声音,尽量以平静的声音说道,“你我从前真的不曾见过?”他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很是熟悉,仿若前世见过,当时的他以为白芷是从前无数迷恋他的女子之一,然而后来证明并不是,接着子辰将她所言仰慕之说告诉他。潘瑜安不信,他感觉得到,白芷于他而言复杂难明,正是这种疑惑反而更让他关注她,如果她的目的是引起他的注意,那么今日来说,她成功了。
白芷低头,想到刘子辰素日漫不经心的模样,学着刘子辰淡淡道,“贵人说笑了,你我自然见过,石府桃园,真是贵人多忘事。”
潘瑜安性急,再次紧紧握住白芷的手,“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次!”
这次白芷没有挣脱,反而淡淡一笑,笑若桃花,“那还真没有见过。”
潘瑜安收手,她力气小,差点扑入他怀中,“不可能!为何我感觉这么熟悉?”
白芷讥嘲,“莫不是贵人见哪个女子都熟悉。”她故意激怒潘瑜安,“贵人想要的那个答案,白芷没有。白芷今日确切地告诉贵人,你我之前不曾见过。”她定定地望着他,仿佛一直望进潘瑜安眼中,“贵人肖似我一故人,我对他有些执念。若是因此造成误会,白芷在此道歉。若说贵人不肯原谅,只是此时此刻,我在刘王爷羽翼之下,贵人当自重!”
白芷趁着他愣神之际抽出右手,方才被潘瑜安揪得生疼,她轻轻揉着手腕以减缓疼痛。
潘瑜安望着不远处的荷塘,不知哪里飞来两只鸳鸯戏水,他沉默了许久,也不曾离去,白芷便也静静而立,终于在她以为他不会说话之时,潘瑜安沉沉开口,“你说的话,我姑且信了。”
他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潇洒背影,白芷双腿一软,眼泪不争气地就想流下,她极力克制,却听潘瑜安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极度压抑,“子辰心思深沉,你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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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蓦然降临,刘府挑起大红灯笼。
白芷走进刘子辰书房,刘子辰也兑现承诺,她在刘府之中行动自由,只一点,不能随意干涉刘子辰正事,其余的便没有人管束她。她此行原因,是要向刘子辰道谢,顺便问清楚今日潘瑜安之事。
她小心翼翼敲了敲门。刘子辰清泠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你总算来了。进来吧。”
白芷推门而入,屋内闪着柔软的光辉,不同于蜡烛光照的昏黄,夜明珠闪烁着温和光亮,他显然刚沐浴完,散着微微湿润的乌发,身着素白色袍服,夜明珠莹润的光映照着他,他浑身显出温暖神色,此刻他轻握着一管青色狼毫作画。
白芷合上门,他将最后一笔画上,但见飞龙点睛,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