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水练无尘

7、带她走

　　刘子辰淡淡一笑，朝白芷伸出手，“哭成花猫了，起来吧。”

　　白芷干干地吸了吸鼻子，不矫情地将手放入刘子辰手心，从他手心传来的温度一瞬间让白芷心安，“谢谢。”

　　说着，刘子辰牵着白芷走出桃园，漫步前往前厅。前厅已然布满人群，看热闹的宾客盯着二人紧紧相握的双手，眼神流露出不可置信，白芷二人旁若无人地穿过诸人，一直绕到主座的石崇面前。

　　侍卫吴华正跪在石崇下手，狭小的眼睛中投射出怨毒的目光，白芷背后一片森然，她相信，如果眼神能杀死人，她已然被刘华千刀万剐。

　　刘子辰安抚似的拍拍白芷手背，这才松开白芷，对着石崇一揖，“世叔久候，子辰这便携芷儿前来。”

　　这一声“芷儿”在白芷意料之中，但着实让白芷打了个冷战，石崇也半眯起精明的双眼扫视二人。

　　刘子辰不露声色地挡住石崇的视线，“世叔，眼下子辰想先处理芷儿和雾灵姨娘之事，至于我二人之事，容子辰稍后禀告。”

　　石崇收回探究的视线，“哦？那子辰倒是说说雾灵是如何丧命。”

　　刘子辰颔首，转而望向吴华，“我且问你，雾灵姨娘死前有何症状？”

　　吴华心中认定雾灵是被白芷杀害，恨不得将白芷就地正法，可惜半路跑出个刘子辰千方百计护着白芷，刘子辰身份尊贵他得罪不起，纵然他现在恨得咬牙切齿也不得不道，“回贵人，雾灵死得极为不堪，想她生前喜爱拾掇自己，没想到死的时候竟那般屈辱。”

　　刘子辰微微蹙眉，打断道，“只需说死状。”

　　白芷抬眼看刘子辰，尽管他表情严肃至极，可是她听到“死状”这个词，不由得想笑，有些人看着温文尔雅，斟酌的一个词语就可以打压别人。

　　吴华听到那二字，立刻收敛方才的狰狞之状，垂头丧气道，“面色惨白若白纸，七窍流血，血色偏黑，最奇特的是脸颊上方现出的淤青似一朵粉色桃花。”

　　刘子辰满意地点头，一拍手便走出一个青衣侍从，年方二八，怀中抱着一方雪团，白纸认得那是乐情，方才刘子辰走出桃园时便是将乐情交予这名侍从。乐情不像往常一般顽劣，而是乖巧地卧在侍从怀中，一动不动。

　　白芷些许纳闷，就见刘子辰接过乐情。他轻轻巧巧地将乐情放在吴华面前，温声询问，声音温润的像对待红颜知己，“可是这般？”

　　白芷瞪大双眸，平素活泼淘气的乐情僵硬地躺在地上，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团，七窍流血，血色乌黑，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乐情白色的皮毛上现出一朵粉色桃花。

　　她转而凝视刘子辰，温润如玉，长身玉立，却不由得毛骨悚然。

　　吴华眼珠子转了又转，不禁悲戚道，“正是。”

　　石崇惊得从主座走到刘子辰身侧，一脸疑惑地望着他。

　　刘子辰轻轻挥袖，吩咐侍从抱起乐情退下，方才不疾不徐解释，“药物相生相克，是以大夫开方子时必得斟酌再三方可下笔，此为医理。然则，我等素日所食之物亦是相生相克。”

　　转向吴华，“雾灵姨娘素日最喜红袖坊的玫瑰胭脂？”

　　吴华悲怆，“是。”

　　“最喜食土豆类吃食？”

　　“是。”

　　“死前去过桃园赏花，并且不小心误食桃花花瓣？”

　　吴华双目放空，那日，他二人以为性命不保，商量逃出石府，为了避人耳目，情急之下躲入桃林深处，雾灵向他倾诉石磊之冷落，他十分怜惜，情到深处二人激吻，当是时桃花飞舞，他本以为可以增添几分情*趣，唇含桃花。未成想到头来误了雾灵性命。

　　众人见吴华表情心中都跟明镜似的，刘子辰目光一转，望向石磊，石磊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仿佛死去的雾灵和他没有丝毫关系。

　　刘子辰无所谓地一笑，“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玫瑰粉、土豆和桃花分开来食用并无丝毫毒性，若是放在一起食用，便会化为剧毒。”顿了顿，云淡风轻道，“此毒，有一个曼妙的名儿，笑春风。”

　　诸人恍然大悟，吴华悲从心起，一时间竟神神叨叨起来，起身意欲攻击白芷，白芷大惊逃避不及，被一步步逼退，危急时刻，只见刘子辰轻轻松松闪身，怀抱白芷旋了个圈儿，她才得以脱身。

　　刘子辰目露不悦，“世叔，吴侍卫先是举止不当如今有了杀人之心，当好好处置。”

　　石崇摆摆手，“来人，将吴华拉下去听候处置。”转向石磊，见自家儿子仍在自斟自酌，恨铁不成钢道，“只知道喝酒喝酒，如今你的侍妾出了此等事，叫我石府蒙羞，你待如何？”

　　石磊优雅举起酒杯，虚开一条眼缝，“我父看着处置便好。”

　　石崇一拳打在软棉花上，顿时面色如铁，欲待发作，见在场诸多外人，只得硬生生咽下一口老气，干干地咳嗽一声。在场众人都是人精，赶忙告辞而去。

　　石府最多的就是钱，钱不能收买所有人，钱可以收买所有人的软肋，所以石崇丝毫不担心那些匆匆告辞之人会把雾灵之事说出去，反而几个依旧在场的人比较麻烦。

　　这其中有面色沉沉盯着白芷和刘子辰的潘瑜安，他从方才就在场，看着刘子辰和白芷双双入场，看着刘子辰为白芷洗清罪责，看着刘子辰护佑白芷，明明是商量好的台本，然而他心中总不是滋味，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仿佛一件珍贵的宝物原本是他所有眼下被刘子辰抢走。

　　刘子辰目光温存，附耳白芷轻声安抚，“莫怕莫怕。”

　　白芷耳根通红，“谢贵人相救。”

　　些许平常的道谢在其他人看来就显得极为暧昧，石崇再次干干地咳嗽，白芷尴尬地推开刘子辰。

　　刘子辰也不甚在意，整理一番月白袍袖，上前一步，“想来世叔也看见了，几日相处，子辰同芷儿心心相印，雾灵之事，子辰当做从不知晓，只求世叔赐予白芷。”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除了潘瑜安全都惊呆了。

　　白芷目瞪口呆，她虽然知道刘子辰另有所图，她也愿意陪着刘子辰演戏，但是她并不知道刘子辰还有这一出，如果她同刘子辰归去，那么和前世有什么区别，再次陷入囹圄沦为贵胄的小妾？

　　白芷绕步上前，“……”

　　刘子辰快她一步，“芷儿脸皮薄，便是愿意也会推辞，不过，此事子辰已然同绿珠夫人商量，她同意了。”

　　白芷忽然间不知所措，如果她以为刘子辰和潘瑜安会伤害她，但是绿珠绝对不会，她的姐姐，为了她放弃了很多很多，若是绿珠允许的，便是刀山火海，白芷亦会闯一闯。

　　石磊仰头饮尽一杯酒，阴测测一笑，“哦？父亲何不招来绿珠一问。”

　　石崇瞥了石磊一眼，眉头紧锁，十分不悦，沉吟片刻，“传绿珠。”

　　绿珠款款而来，婀娜地向在场之人行礼。石磊目光不屑，继续自斟自饮。

　　石崇见到绿珠方流露出温柔，“子辰世侄所言可属实？”

　　绿珠诺诺道，“刘贵人所言非虚，白芷能得贵人相中，此是她之幸。”绿珠莲步轻移，一举一动自有一番风流姿态，到白芷身边，轻轻握住白芷双手，“姐姐相信贵人会好好待你。”

　　白芷完全懵了。此刻，绿珠居然将白芷双手郑重放入刘子辰手心，“妾望贵人同吾妹安好。”

　　刘子辰就势握住白芷，向石崇道，“世叔，你看如何？”

　　石崇本就对绿珠有求必应，再加上刘子辰以雾灵之事相威胁，连连点头，“此美事也！”

　　望潘瑜安，只见他抱拳一礼，意思是他不会说出雾灵之事，石崇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直到白芷坐上刘子辰的马车，她还未曾从方才一番变故之中走出来。但是她再次肯定一件事，无论前世今生，她白芷从石府被带走都是有阴谋的，她原本以为这个阴谋只有刘子辰和潘瑜安参与，谁承想绿珠居然知情，甚至是绿珠一手促成，然而白芷又肯定，绿珠不会伤害她，只是，前世，绿珠在石崇死后便消失无踪，而她也被潘瑜安嫌弃致死。

　　刘子辰的马车空间不大，整个车厢之中略略燃了淡淡熏香，铺了一方毛毯，倒是和他本人大不相同。

　　狭小的空间让人不安，白芷些许局促。

　　刘子辰睁开眯着小憩的双眼，“你有什么疑问，便问出来吧。”

　　白芷不客气，“我不做妾！”

　　刘子辰微微讶异，“我原以为你会追根究底，你却没问。我原以为你会很高兴，你可知道有多少人想入我府门不惜为妾。”

　　“白芷不愿！”

　　刘子辰扶额，“不愿就不愿罢，只是，你想以什么身份呆在刘府？”

　　白芷没想到刘子辰轻易答应了她的要求，不由伸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也许在刘子辰心中，她连妾的资格都没有吧。

　　白芷思索片刻，睁开双眼坚毅道，“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