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水练无尘

13、内人

　　取箭，包扎，刘子辰一系列动作纯熟，尽量放轻手脚，减少白芷的疼痛。

　　他忙忙碌碌，白芷忍着痛，就想说说话转移注意力，“公子，看你包扎伤口这么熟悉，动作那么温柔，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大夫，替不少人包扎过。”

　　刘子辰动作一滞，“我不是大夫，久病成医，受的伤多了，自然会替自己包扎，受的伤重了，自然想到为自己减轻疼痛。”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依旧清泠，如山涧清泉，温润浅淡。

　　白芷呼吸忽然一紧，想到张若熏说过，刘子辰吃过苦的话，怎样的苦，要独自疗伤，独自承担，到最后，学会了自己为自己减轻伤痛。这般想着，再听刘子辰泉水般流淌的声音嘱咐她，不要随意动弹，她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少年，不过弱冠，仿佛承受的太多，少年老成，也就那管清泠的嗓音可以略略暴露他的真实年龄。

　　白芷一直不说话，刘子辰轻笑，“莫不是心疼我？”

　　方才白芷忽然冒出的感觉是不是心疼，她自己也不甚清楚，不过，她要讨好他，“公子说笑了，公子现下可是我的衣食父母，我自然心疼的。”

　　“这样啊。”他低着头，细细包扎，夜幕四合，林木森森，唯独他的目光灼灼，“你受伤了，公子我也心疼，想把你抱在怀里心疼。”

　　白芷，“……”真是无耻的人见多了，没见过那么无耻的。

　　他动作温柔，白芷终归失血，一整天担惊受怕，眼下眯着眼睛就睡着了。

　　刘子辰躺在她身侧，抬眼想透过高大的林木，看看满天星光，然而，林木森然，终归遮住了夜空，这样啊，真像当年那么绝望的时候。他侧头，但见白芷睡的香甜，他勾唇一笑，好歹还有她不是。

　　黑影闪过，刘子辰示意影卫放轻步子，然后起身，同影卫一起走到旁侧。

　　影卫是来汇报今日情况的，今日全歼敌人，但己方也是损失惨重，二十名影卫死伤一半。刘子辰目光阴郁，末了，摆手让影卫下去。

　　影卫领命欲走，却被刘子辰喊住，“替我找些草药，另外每日换送干净衣服，每日提供饮食，但，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影卫有些纳闷，不敢表露，连连领命，然后告退。

　　白芷郁闷啊，森林里行走了几天，才发觉她以前以梦为马四海为家的想法多么的不切实际。几天下来，她整个人都变得乱糟糟的，头发脏，衣服脏，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地方就是伤口处，每日刘子辰都会替她清洗上药，而且用的还是草药，据说是他每日早晨趁着她睡觉的时候去采的，如果真是这样，白芷不说感动，感激总是有的。

　　而反观刘子辰，才知道人和神仙的区别，他依旧一身白衣，感觉连头发丝都没有脏乱。

　　这天晚上，白芷看着刘子辰捡了干柴，点了火，然后烤着兔子的时候，疑惑地问，“公子，为何我行走多日，活得像乞丐，你却依然高高在上像仙人？”

　　刘子辰翻了翻兔子，淡淡道，“这就是人和神仙的区别吧。”

　　白芷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若是白芷晓得那是刘子辰故意吩咐，好在某人面前使点小心思，白芷估计会被直接气死。

　　林木森森之中行走几天，白芷不禁对刘子辰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居然在野外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会生火，会烤肉，会摘野果，甚至在做这些杂事的时候不弄脏自己，还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难道真的是人和神仙的区别？

　　若是影卫能听到白芷的心声，估计便能明白刘子辰吩咐他不准露面的原因了。

　　再次见到人烟，已经是七天之后，过了桃花开放的时节，天气逐渐炎热。

　　云岩镇，码头上熙熙攘攘，小贩叫嚷说笑的声音蔓延开来，众多行船驳岸，兴许多日未曾见过人际，加上她终于换上了新衣服，嫩粉的颜色，虽然白芷不大喜欢，但刘子辰说很衬她的皮肤，白芷一笑，多日焦灼的心似乎安定下来。

　　刘子辰决定走水路，白芷自然遵从，至于他的计划，他没说白芷也不会多过问。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码头上，观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船，忽然回头询问身后的白芷，“谋士，你觉得我们该选择哪一艘船。”

　　他手一指，江风习习，白衣飘飘，颇有指点江山的味道。白芷蹙眉看着一落的泊船，她诚恳地说，“如果为了安全考虑，我们应当选择农家渔船。”

　　刘子辰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

　　白芷似乎从他的笑之中看出了鼓励，想了想道，“首先，农家渔船众多，对方要搜寻我们必然要付出不少精力；其次，农家渔船船身狭小，再加上，渔夫常年在江上行驶，御船技术高超，如果我们遇险，逃离的可能性更大。”白芷说完，沉思片刻，越发觉得说的在理，她巴巴地望着刘子辰，希望从他那里获得些许赞赏。

　　结果发现刘子辰目光含笑望着众多船只，似乎并未细听她说话，隔了一会儿，他才缓缓道，“这样啊。”点点头，“你说的倒也不错。”

　　边往前走边说，“本公子会考虑考虑。”

　　然后，白芷就见刘子辰施施然带着她走近了一艘大船，那船约莫能容纳几百来人，张扬的风帆随风鼓荡，甲板之上遍布船工，他们穿着粗布衣服，十分忙碌。

　　刘子辰随身掏出一些银钱，招呼船工请来船主，不多时，就听一粗嘎的声音随着舒适的江风传来，“老夫失礼，令公子久等了。”

　　那是一张粗糙的脸，大概因为常年风吹雨打日晒，皮肤又黑又糙，眼角爬满了皱纹，甚至看不出年纪几何。头发更是乱糟糟的，全身上下的衣物都极为简单。

　　他一露面就看了刘子辰一眼，眼中精光必现，似乎意识到失礼方才抱拳作揖，“不知公子找老朽有何贵干？”

　　刘子辰上下打量船主一眼，目光在他的鞋子上略略停留，然后目光一转，优雅地回礼，“我同……”轻咳一声，“同内人初到贵地，寻亲未果，想借贵船顺风，送我等一程，费用问题，我等自不会亏待你。”他说出那句内人的时候特意望了白芷一眼，尽管白芷有心理准备，但是乍一听还是心头一跳。

　　刘子辰本就是京城贵胄公子，说话温文尔雅，生的又俊朗，船主没有过多询问，就领着她们上了船。

　　因为刘子辰谎称他们是夫妻，船主就给他们安排了一个房间，和刘府舒适的屋子相比，船舱的房间狭小湿润，天很快就黑了，小小一盏蜡烛，昏黄的烛火氤氲，白芷坐在窗前，刘子辰半躺在床上，累了许久，总算是见到了床，见到了房间，两人都沉默着。

　　就是这样简陋的房屋，白芷居然感到了一丝温暖。她将头搁在膝盖上，透过小小的窗扉，满天星光熠熠，天地间静谧而安详。

　　刘子辰合上双眸，翻了个身，大红色的薄被随着他的动作掉下地，周围安静得很，春日的天气，早晚温度差异大，夜间寒凉，白芷叹了口气，爬起来捡起被子，给他轻轻盖上。

　　大红的被子，配上大雅的公子，怎么看怎么别扭，然而，白芷却怎么看怎么舒服。

　　她盖好被子意图撤离，刘子辰倏然睁开眼，目光明亮，抓住她的手，“娘子，夜冷，为夫的已然替你暖床，可睡。”他挪动身子，腾出一半空间，拍了拍，声音温柔，“乖，睡。”

　　江风寒凉，方才在窗边吹了点风，白芷的手有点冷冰冰的，但她的脸却刷的一下红了。

　　刘子辰笑，紧了紧手，“瞧你，手都凉了。”

　　然后，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乖，早点睡。”他的目光沉稳，桃花眼之中的深渊泛起阵阵涟漪，他微微一拉，还在愣神的白芷着力不稳，居然就滑落在他怀中。

　　她的身子柔软，刚刚换过舒适的衣服，沐浴完，还很香，刘子辰眯眼嗅得清香，双手环着她一紧，贴近她的耳朵，“好香。”

　　白芷脑子哄的一声炸开了，她又被刘子辰调戏了！她奋力挣脱，这人，真是可恶，无耻，流氓。

　　刘子辰低低的笑，“我劝你别乱动。”他在她身上蹭了蹭，白芷浑身一僵，再也不敢动了。活了两世，白芷虽然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但是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前世给潘瑜安做妾时，绿珠曾经教过她如何取悦那人，尽管后来没用上，但男女之间那点小事说破了也就那么回事，她懂。说到底，勾引人的本事她其实有，就是不敢使出来。

　　白芷背对着刘子辰，刘子辰避开她的伤口，环住她，力道不紧不松，刚好到白芷难以挣脱的地步。

　　白芷一动不动，眼瞅着满天星光璀璨，她忽然就想通了，大概刘子辰的厚脸皮是可以传染的，她笑，转身，避开伤口，轻轻回抱刘子辰的腰身，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窝在他怀里。

　　张若熏不是让她勾引他吗，刚开始她以为做些小动作就叫勾引，现下看来，与刘子辰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既然要无耻，就看谁更无耻。

　　刘子辰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怔然，随后，他将下巴埋在她头发之间，闷闷地笑出声，“娘子，这才乖。”压低声音，“隔墙有耳嘛，你我当亲热亲热。”

　　果然，白芷就知道，他的用意不止调戏她那么简单。

　　月落乌啼，门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与白芷他们南北相隔的一个房间，灯火阑珊。

　　船主大剌剌地坐着，身旁坐着一个黑脸大汗，粗鲁地握着瓷碗，大口喝酒，“奶*奶的，捡到宝了，一对活宝贝啊。”

　　黑脸大汉一脸淫*笑，“大哥，你瞧那小娘子，细皮嫩肉的，啧啧，一看，就让人想……”

　　船主铜铃般的大眼狠狠将黑脸一瞪，黑脸顿了顿，转了话头，“大哥，这对儿可以卖不少钱吧。”

　　船主仰头喝酒，“那小子。”

　　黑脸大汗会意，连忙接口，“那小子一看就是极品，要不就留下，反正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以后有的是机会，倒是那小子，整个岭南也翻不出几个，留下他好好服侍大哥。”

　　船主斜睨他一眼，摸着胡子，“格老子的”，哈哈大笑，“就这么办。”

　　拍拍黑脸大汉肩膀，“女的就留给兄弟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