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水练无尘

11、利用

　　翌日，天刚蒙蒙亮，刘府门口聚集了多人。

　　白芷出门较晚，就见门口众人熙熙攘攘，一身白衣的刘子辰站在马车前，同潘瑜安悄声交代着什么，间或勾唇轻笑，若有似无地朝白芷的方向一瞟，白芷见不得他笑，他一笑，昨晚那种心动的感觉，就会一瞬间充斥白芷的心。

　　潘瑜安背对着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她的到来。与刘子辰的马车毗邻，但见一辆极为奢华的马车，粉红的车身，周身坠着铃铛，随凉爽的晨风叮铃作响。

　　马车里头钻出个脑袋，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一圈，约莫不曾看到哑叔的身影，他刺溜探出马车，刚想蹦跶着跳到白芷身边，不经意撇到刘子辰若有似无地微笑，浑身一颤，只好噘着嘴，讪讪地招呼白芷。

　　白芷会意一笑，快步走到张若熏身侧，他快速拉着她闪到马车身侧，避开刘子辰，然后探出脑袋，见刘子辰没在意，方悄声对白芷道，“你要陪他去岭南啊？！”

　　白芷点头，“不错。小薰，是来给我践行的？”

　　张若熏白他一眼，“我看我不是给你践行，是给你送行的！”

　　白芷无奈一笑，岭南之行，确实有危险，此时张若熏一语道出，她倒是不知道如何作答。

　　张若熏恨恨道，“可恶的刘子辰，要死也拉你垫背。你知道岭南现在多危险嘛，你们要去的沪沽城，一大半人感染瘟疫死了，现下城里风声鹤唳啊，你看你可不是去送死。”

　　确实吓人，白芷也确实不想去，可是有刘子辰同去，在她心里面，似乎并没有那么害怕。

　　张若熏仿佛看出她的心思，“诶诶，我告诉你，小心刘子辰到时候把你推出去送死，危险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君子不君子，况且你还是个没什么地位的小丫头。”

　　拉着白芷的手，恋恋不舍，“我看你，还是小心些，刘子辰真要那么对你，你就死命拽着他下水。”

　　贴着她耳语道，“其实最稳妥的办法，我之前跟你说过，勾引他，让他真的欢喜你。”

　　白芷忍不住就笑了，目光一转，瞥见一抹白，衣袂翩跹，但见刘子辰抄手靠着粉色马车，歪着头，勾唇轻笑，垂下的乌发挡住眼睛，阳光破云而出，衬得桃花眼半明半灭。

　　白芷一惊，连忙推开张若熏，张若熏似乎意识到刘子辰的存在，浑身一凛，急急忙忙交代白芷，“我说的，你可记住了，我先走了。”说着，回头，白着脸招呼刘子辰，“这么巧，你也在这啊，我回去用个早膳。”

　　刘子辰依旧埋着头，淡淡道，“张国舅，听某人说，你老是在背后说我坏话。”

　　张若熏整个人一呆，脚步一滞，先侧转头，哀怨地望白芷。白芷也被刘子辰这句话惊呆了，这是明着拆穿她了？让她以后不要在张若熏面前做人了？所以，她哀怨地盯着刘子辰。

　　刘子辰双手抱胸，闲闲依靠马车，透过垂下的一缕乌发，隐隐可以看到他飞扬的眉毛。他依旧淡笑着不说话，明明看着温润如暖阳，却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感觉。

　　阳光微斜，些许刺眼，张若熏抬手挡了挡，爆出一阵笑声，“没的事啊，我怎么敢背后说你的坏话，我要说也当面说啊，我可是正人君子一枚。”

　　白芷扯扯脸皮干笑，刘子辰继续沉默。

　　张若熏说完望着白芷，笑意森森，白芷忽然感觉身子一片寒凉，她真怕张若熏过来打她，愣愣地挪着步子靠近刘子辰。

　　刘子辰这才懒洋洋开口，清泠的嗓音像泉水般透着柔和，“这样啊。”顿了顿，缓慢道，“看来，石磊还是喜欢捉弄我。”

　　张若熏暗暗磨牙，心想，原来是石磊，这家伙向来和他不对付。然后朝白芷笑了笑，示意她，他相信她。

　　白芷心虚地笑笑，就听刘子辰道，“还不走。”说着，他先行到他的马车边，白芷摆摆手示意张若熏先回，张若熏傻傻地摸摸头，还不忘对她口语道，“勾引。”

　　白芷无语，跟上刘子辰的步子，行到马车旁。

　　时辰不早，众侍卫已然待命，在朝阳的辉映之中，众人黑色短衣，显得整齐端肃，连白芷都感到此行的重要性。虽然不懂之中，刘子辰的作用，但白芷隐隐觉得，岭南之行不止是镇压瘟疫。

　　刘子辰率先攀上马车，白芷正准备跟上去，忽然肩膀一沉，她回头，但见潘瑜安脸色不好，比知平素的一本正经，此刻更是沉稳。

　　潘瑜安一早上赶来，给刘子辰送行，见到白芷随行，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出现的时候，看了刘子辰一眼，含羞带怯，然后一直同张若熏耳语，尽管一直是张若熏在说话，但他就是觉得碍眼，本就不喜欢张若熏，方才更是碍眼非常，让他想冲上去直接拉走白芷。

　　不过，刘子辰先过去了，还没说话，张若熏就想开溜，接着，白芷便回来了，居然看都不看他一眼就上马车。

　　潘瑜安有些恼怒，以他平日的性子，早就上前抓住白芷，然而，他想到她昨日的话，不由得顿住，最终化为在她肩膀轻轻一拍。

　　本来有很多嘱咐的话，以他的性子，不知道从何说起，因此，最后出口变成了一句，“小心为上。”

　　白芷看着潘瑜安的脸色变了又变，很担心他又说出什么前世今生见过的话来，结果他就是一句嘱咐，她反倒百味杂陈，正焦灼，不知如何回答。

　　一管清泠的嗓音悠悠传来，“还不进来。”

　　白芷回神，笑笑，“多谢。”朝阳透过早晨红霞，霞光投射，她的笑意仿佛平添了几分艳丽，潘瑜安心头没来由地一跳，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瞬间充斥整个胸腔。

　　白芷旋即登车，潘瑜安望着空落落的双手，突然生出几分悲凉，好似遗失了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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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燃着淡淡熏香，是刘子辰素日欢喜的味道，仿佛带着一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然而，车内的气氛却是凝重的，白芷一进去就感觉到，刘子辰心情不佳，只是不知道原因为何，难道就是因为她拖拖拉拉，惹恼了他？

　　然后，刘子辰清泠的声音，如流水般不急不缓，悦耳动听，“你的朋友到是多。”

　　白芷心想，果然，因为她拖拉生气了？

　　白芷不敢说话，他这人，生气都温文尔雅，但是她就是不敢回话。怎么形容呢，就像天上的神仙突然对着你发怒，你知道他生气，但他是神仙啊，人终归是不能和神仙做对的。

　　所以，白芷恹恹的，耷拉着脑袋，沉默是金。刘子辰不咸不淡地讽刺了一句，半眯着眼睛作假寐妆。

　　队伍有条不紊地行进，两天时间流逝地极快。

　　两天内，两人没说过一句话。白芷闷闷的，掀开车帘一角，周围是一片荒凉土坡，黄泥之上偶尔冒出青草，约莫没有遮挡，风呼呼地刮着，白芷的脸有点生疼。

　　她刷的放下帘子，不敢朝刘子辰发火，只好拿帘子撒气，她望一眼眯着眼睛，一片淡然的刘子辰，心想，实在太小气了，不过多说几句话，两天不理她？

　　正胡思乱想之际，外面一阵慌乱的声音，有马蹄的的，有脚步声沙沙，风声混合着侍卫们的爆和声，似乎还能听到黄沙满天飞舞的声音。

　　白芷晓得，出事了。这种经历，她是第一次，有些害怕，有些慌张，居然还有些兴奋，望一眼刘子辰，居然还生出安心。

　　在她望向刘子辰时，他倏地睁开眼，一双桃花眼，即使在紧张的环境之中，依然如一汪深渊，沉静静谧。他笑，“怕的话，你可以选择靠过来。”

　　他开口说话，白芷居然生出感激之情，然后毫不客气地跑到他身边坐下，也许真的是闷久了，她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想讨好刘子辰，才狗腿地跑到他身边。

　　马车外，喊声震天，混乱极了，忽然，从四面冲出多辆马车，车的样子同刘子辰的马车一模一样，像密密麻麻的箭飞速窜出，打乱了刘子辰的车队，接着，又像风一样消失。

　　这一幕，发生在一瞬间，等到外面归于平静之时，白芷掀开帘子一瞧，车队依旧整肃，似乎方才发生的一切只是白芷的一场梦。

　　她疑惑地望着刘子辰。

　　刘子辰笑，“想知道发生何事？”

　　白芷连连点头，太好奇了，这是啥情况？

　　刘子辰目光透着狡黠，“本公子累了，肩膀借我，我先休息一会，再告诉你。”说完，他目光灼灼。

　　白芷实在好奇，况且，她本就狗腿，能讨好刘子辰的事情，又没有什么损失的事情，虽然有点羞怯，但是权衡再三，她觉得值！

　　于是，她颔首。刘子辰桃花眼里的深渊好似微微波动，不过一瞬，他攀着白芷的肩膀，耷拉着脑袋，好像真的在休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好像睡的不安稳。

　　接着，白芷浑身一热，刘子辰，他，居然环住她的腰身。

　　她动了动，他睫毛翕合，手环的更紧，白芷浑身都僵硬了，什么情况？

　　“公子，醒醒。”

　　白芷无奈，打算冒着风险，叫醒刘子辰。他像个孩子般蹭了蹭她的肩头，白芷再次唤他的名字。

　　他又蹭了蹭，没醒。

　　白芷欲哭无泪。

　　他蓦然轻笑出声，醒了，白芷还没来得及高兴，刘子辰拥着她，在她耳边，轻轻柔柔地呼了一口热气，白芷的耳朵似乎特别敏感，刘子辰一个小动作，她就一直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那日早上，张若熏就是这么贴着你的耳朵说话的，你那时耳朵有没有红？”他的声音透着刚睡醒时的沙哑，与平素清泠的声音一比，颇有些韵味，只是这厮韵味让白芷羞的无以复加。

　　刘子辰见她不说话，将头搁在她肩头，蹭了蹭，“那日，瑜安可是拍了你的肩膀，他有没有发现你肩头浑圆，肌肤细腻？”

　　白芷脑中只剩下两个字，“流氓。”

　　然后就喊出声来了。

　　谁成想，往日里高高在上，谪仙一般的刘子辰，不怒反笑，低下头，在白芷肩头咬了一口，不重，但是隔着薄薄的衫子，仿佛能感觉到他嘴中的湿气。

　　白芷活了两世，也没有人这么对待她，一瞬间委屈冲上心头，鼻子一酸，泪水就不由自主滚落下来。

　　白芷边哭边抱怨，“公子，你过了。我虽然身份低微，但不是你的玩物，你这是羞辱我！”

　　刘子辰摆正她的脸，让她直视他，认真道，“你怎知我是玩弄你，若我说，我是真心呢？”

　　白芷啜泣，是时候摊牌了，她实在受不了他时不时的撩拨，“我不信！公子，我知道你是利用我，否则你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扰乱我的心，可是，我告诉你，你不用这样，即使你什么都不做，我也会站在你身边，接受你的安排，接受你的利用！”

　　“你就是这样想我？”即使白芷泪流不止，刘子辰依旧淡然，“我是否告诉你，我对你怎样，要用心体验，用眼观察，难道我在你眼中，是只会利用感情之人？”

　　白芷满腹委屈，不答反问，“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

　　桃花眼之中一汪深潭仿佛泛起滔天大浪，不过只在一瞬间就平静下来，然后，他松手，好整以暇地靠坐车壁，声音清泠，甚至带着一丝戏谑，“不错，我确实在利用你的感情，想不到被你识破了，这可怎么办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