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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七十六 ...

  •   史记,天宝年末,安贼作乱,天现异象而灭之。

      甭管这事实有多离奇,安禄山史思明领着手下将近10万的大军消失在长安城内城是众所周知的现实,比起无数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泪流满面喜极而泣的百姓们,参与了战斗的江湖人要理智得多。

      至少看着安庆绪带着军师徐归道和山狼曹炎烈光明正大从天策撤兵来到长安没被围剿,就证明这事内/幕不少。

      有传闻说是安庆绪忤逆犯上,同唐军里应外合坑了他父亲,理由都是现成的,安禄山对另一个胡姬幼子宠爱过头,近些年来对安庆绪时时挑刺。

      传出流言并暗中操纵的宫斗高手荣义郡主深藏功与名,这也是安庆绪极不喜欢这个大嫂的原因之一,被坑惨了。

      不过谁叫安庆绪的嫡长兄安庆宗是个文官,威信不够呢,而且比起自己丈夫,不坑小叔子坑谁。

      重新回到皇宫内院,荣义郡主对那些窃窃私语不屑一顾,当初安禄山起兵谋反,为了安抚对方或者说警告安禄山他嫡长子安庆宗还在长安当人质,荣义郡主自请嫁入安家。

      这一决定可是让不少人听了鄙视,话里话外多的是看这个没后台的郡主真窝囊,从皇宫这个火坑跳到另一个深渊。

      荣义郡主只是在众人嘲讽中冷笑连连,这些鼠目寸光之辈又怎懂她的算计,只有笑到最后的那人才是最后的赢家。

      她会看中安家,当然是因为安家有翻本的潜力,名义上安禄山是狼牙军还有范阳的最高老大,实际上兵权却是掌握在安庆绪和史思明史朝义父子手上。

      审事度时处事圆滑,安禄山做得不错,然而实打实的军功,靠的却是安庆绪和史家父子。

      建宁王和那个不知为什么找上门来认亲的异母妹妹阮梅都奠定安禄山嚣张不了多久,大势所趋,她能动手脚的便只能是保住安庆绪和史朝义,这样安禄山失败,他们才不会如丧家之犬难看逃离。

      要走,她也要光明正大平平安安的从皇城再次离开!

      披着厚实的毛绒披风,荣义郡主搁下上好的茶杯,手指白嫩纤长,脸色虽带了长途跋涉的疲倦,却还是白白嫩嫩的,这足以说明她在漠北范阳住的那一年被保护得很好。

      安庆绪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嫡亲大哥妻奴的帮荣义郡主将性凉的茶给换成了补汤,这也是他讨厌这个大嫂的第二个原因,妻奴的大哥简单没眼看。

      荣义郡主不是个好脾气的,被安庆绪一瞪,也冷笑着准备毒舌,结果一抬眼就看到了这小叔子脸上新添了一个道血痕,仔细一看,衣甲也有些破损,像是经过了一场激斗。

      “怎么了?”

      “不关你的事!”

      安庆绪火气很大——他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曹雪阳打的!

      本来想着山狼指挥众人攻击天策主府无暇分/身护花,安庆绪就偷偷跑去将食了软骨散内力全失的曹雪阳给当成战利品转移,哪想到曹雪阳一直不动声色默默等待脱围的时机,借此机会和安庆绪打了一场,顺利逃走。

      要知道内力没了,从战场上打拼多年的杀人枪法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天策北邙山地型曹雪阳太熟,天时地利人和都有了,她逃脱成功是很正常的事。

      同样是从小战场打拼出来的安庆绪气得两眼冒火,人他没吃到嘴不说,连自己引以为傲的马背功夫也输了人,这仇他记下了。

      陆陆续续的,作为主战场的长安内城被清理干净,埋在地宫的尸体没人去挖,光是外面的狼牙军就是个不少的数字。

      史思明的尸体找到了,其他狼牙精英的尸体也凑得差不多,唯有那天闯入地宫的令狐伤和苏曼莎不见踪影,据说那两人在秦皇陵塌陷前,带着安禄山闯了进去。

      没错,整个长安地宫,唯有秦皇陵是唯一的活路,因为源明雅在最里面用阵法开辟了一条通往外面的传送阵。

      这个传送阵的出口在寇岛,由当初来帮忙的那群长不大的小鬼和小邪子还有莫菲留守接应,这事阮梅知道,也告诉过荣义郡主,并预定下了安禄山的尸体。

      别笑,安禄山的尸体可是很受欢迎的,比之被红衣教明教还有源明雅看中的伊玛目也不多让。

      要在坑杀几万狼牙军当祭品这个前提下抢走安禄山的尸体,有能耐的大概只有令狐伤,正好也可有机会除去令狐伤,荣义郡主便偷偷让人将消息给身在天策的令狐伤传去。

      不负所望,令狐伤带着苏曼莎和安禄山成功抢在地宫道路塌陷前进了秦皇陵,剩下的,便是等寇岛那边传来消息了。

      安禄山的失踪只有顶头老大才会心烦,眼看快要错过年节,流离失所的百姓们忙里忙外搭起简易的夜市,大量烟花花灯零嘴络绎不绝的制作出来,当天就挂满了那条简陋又热闹的夜市。

      就算紧赶慢赶回门派也会错过年节,各门派弟子所幸留下来搭把手,聚在一起凑个热闹。

      有不甘寂寞的七秀坊姑娘收了利剑舞起了扇子,粉色的水袖甩得行云流水,带出百姓们阵阵叫好。

      旁边彻底沦为陪衬的长歌弟子不动声色的加快了曲子的节奏,惹来七秀姑娘不屑的挑眉,莲步轻挪,战意昂然的合上了节拍。

      两人正斗得不亦乐乎,猛然加进了一个吹笛的万花医者,即合了琴意,又不会让七秀姑娘觉得突兀。

      这边热闹还没看完,那边一个喝闷酒的藏剑少年突然眼睛一亮,抄着一面大旗便扔过去。

      “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不一战解忧。”

      旗帜不偏不移落到军爷的马前,接了巡视任务的军爷一眼就看到拦路的那个熟得不能再熟喜欢抢据点的死对头,不苟言笑的黑眸深处笑意一闪而过。

      “放马过来!”

      跷着脚悬坐在枝干上的丐帮弟子一手好酒一手鸡腿,乐呵呵地看着被一堆想要算命求吉卦百姓包围水深火热的纯阳道长,再看看门可罗雀卖五毒黑暗料理,川蜀特辣火锅和孜然小鱼干羊肉串的地方,啧啧摇头。

      不过没关系,人不受欢迎宠物凑。

      抱着竹节啃个不停的熊猫滚滚,异眸纯种波斯猫,还有特别听话会带出莹莹光芒的灵性蝴蝶,顿时就把注意力拉过来了。

      当然,谁都没料到会杀出一匹黑马。

      热闹喜庆的锣鼓敲得整条街都能听到,然后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个脸色严肃身着玄色盔甲的苍云弟子们全都腰系红带双手舞着红稠,比列队训练更认真的敲锣打鼓扬长而去。

      尼玛,苍云军和扭秧歌这种组合,画风也太……魔性了。

      “哎呀呀,不能亲见其他人此时此刻的表情,也算人生一大憾事了。”

      出谋划策的风北夜靠在城楼上凉凉看笑话,他的身边,无缘无故被秋叶青抛弃留书出走的李复很是莫明其妙,为毛老婆突然就没了?

      “秋妹在哪里?”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小妹执意要走,谁又拦得住?”

      “我去追。”

      “那可不行,新皇陛下,你要收拾的烂摊子可不少。”

      “新皇?”

      “很快就是了。”

      风夜北一拍掌,就有建宁铁卫出现,将突然软手软脚踉跄了一下的李复给架回了皇宫。

      在热闹喧嚣传不到的寺庙中,哀恸过度而病倒在床上的唐玄宗一阵猛咳,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来,来人,水……”

      病得昏昏噩噩的唐玄宗没发现不对,嘴里被灌进了冰冷的茶水,顿时胃部一阵抽搐,伏着床沿吐得头昏眼花。

      刚怒极要呵斥服侍的人,却见到了一张熟悉的,不可能再出现在他面前苍老的脸,瞳孔不禁猛然收缩。

      “你,你不是死了吗?”

      老无名也即是王毛仲嘶哑着嗓子轻笑,毫无恭敬之意的就这么坐到唐玄宗那张龙床上,惊得玄宗慌忙后缩。

      “救驾!来人!”

      病得有气无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整座寺庙就像一张黑幽幽的大口,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你,你做了什么?不对,还有谁!?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

      犹如困兽般焦躁的唐玄宗愤怒得青筋暴起,转瞬又因为情绪激动而咳出血来。

      “孤,朕,咳咳,不会放过你们,咳……”

      王毛仲饶有兴趣的看着唐玄宗声嘶力竭,却并没有给他提供任何线索,任由他疑神疑鬼将身边亲近之人逐个下罪,他当年就是这样被对方恩将仇报送上死路的。

      “不会有人来了,这里只有你和我。”他故意恐吓的放出杀气,“最开始陪在你身边的是我,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也只有我,不论是武惠妃,杨贵妃还是高力士,统统都是你留不住的。”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苟富贵,勿相忘。”王毛仲低低的笑,有带着乌黑的血丝从嘴角溢出,“陛下贵人多忘事,奴才可是记到心里的。”

      唐玄宗本名李隆基,是唐睿宗李旦的三儿子,在武则天称皇的那段时间,李氏皇族人人自危,年少的李隆基身边只有王毛仲这么一个算是的亲信的手下。

      后来李旦复辟李唐皇室,又经韦后之乱,王毛仲跟在李隆基身边鞍前马后的冲锋陷阵,九死一生,终于护得李隆基坐上了那九五之尊。

      李隆基壮志未酬时笑言苟富贵不相忘,然而人啊就是忘性大,一旦掌握了生杀大权,便会变。

      为了好名声,他第一个杀的,便是知道他太多秘密又挡在他面前为他竖敌太多的王毛仲。

      已经退休在家觉得后半辈子可以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的王毛仲接到圣旨时还疑心自己在做梦,可惜事实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改变。

      所以曾经显赫一时的御前红人王毛仲死了,江湖上多出一位老谋深算喜欢玩弄情报的老无名。

      唐玄宗张大着嘴虚弱的想说什么,布满血丝的眼睛满是恐惧,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冰冷僵硬,那是死亡的感觉。

      王毛仲目送他的前主子死不瞑目,这才带着笑意闭上眼,微微起伏的胸膛缓缓平静。

      建宁王不会允许他走出这扇门,可惜他不知道,他并不想走出去。

      尖啸的烟花冲上高空,然后炸开一朵朵绚丽的火花,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富豪搬来这么多烟火,整个天空都好像在下金色的雨一样。

      天空金色的雨下了很久,整个长安城不管距离多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没有去凑热闹的谷之岚安静的收拾着自己的医疗用品,雪白的长发披散下来,挡住了那张温婉年轻的脸。

      祁进面无表情的站在树杆的阴影后,像块失去了灵魂的石头。

      就在刚刚,烟花在天空炸开的时候,他眼睁睁看着那位恶人谷十恶之一肖药儿的独女,恶人谷赫赫有名的小毒仙肖天歌吻了谷之岚,嘴对嘴的那种。

      世界观破碎,瞬间死机的祁进觉得自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他对谷之岚有愧,希望给她最好的照顾,却意外牵动了情愫。然而两人之间阻隔的太多了,灭门之仇,身为杀手的黑历史,曾经上司姬别情的劝阻。

      种种阴差阳错,在谷之岚满眼含泪说出那句‘不如相忘于江湖’时,似乎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祁进自认给不了对方幸福,所以只敢远远的注视,看着这个饱受打击的年轻小姑娘一步步变得成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谷之岚手中得到救赎的人数变得比他杀过的人还要多,看着那个浅浅而笑的温婉女子,他越发自卑。

      他希望对方能够找到幸福,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肖天歌!

      当初这个恶迹斑斑手上人命丝毫不少的女人缠上谷之岚时,他就去警告过,然而这个小魔女反而越发放肆,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拔剑了,却被设计得招来了谷之岚不解的劝阻。

      前段时间他忙于皇室政变一时抽不开身,哪想到一回来就看到这么刺激人的画面——那个恶人谷的魔女终于向谷之岚下手了!

      谷之岚打包好行李,发现祁进还呆立在树后,不由得深深叹息。

      “我要回万花谷了。”

      “你,她,你和她……”

      “不管你和她有什么仇怨,逝者已矣,放下吧。”

      “死,死了!?”

      在弟子面前威严无比的祁进突然就结巴了,他提心吊胆这么久,就等来了这么一个虎头蛇尾的结局,这不逗人玩么?

      谷之岚替肖天歌理了理遮住脸的披风,露出那张尤带笑意的睡脸,她静静的依偎在谷之岚怀里,再也不会醒来。

      “你知道她对你……”

      谷之岚沉默片刻,缓缓点头,“无法给予相同的回应,就不要给对方希望。”

      “哪怕她快死了?”

      谷之岚点头,祁进好似受不了打击的退后好几步。

      也就是说,谷之岚清楚自己的心意,所以在肖天歌吻上去的时候才没有拒绝。

      “一百多种我从未见过的毒/药蛊物,几个月的时刻相伴,一个占有欲浓重生命也在倒计时的恶人谷人,在最后还是没有取走我的性命,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的重要性超过一切,包括自己蠢蠢欲动的本能。

      祁进无言以对,只能默默伫立在原地,看着谷之岚搂着肖天歌的尸体,驭马缓缓往万花谷走去。

      雪白的发丝垂落到肖天歌安静沉睡的脸上,谷之岚还能想起对方把玩自己长发的嚣张肆意,她不会哭,因为她并不是失去了什么,而是得到了对方珍而又重的感情。

      “你说过你想随我回万花谷,看看我长大的地方,然后在那里长睡不醒。”

      抿了抿唇瓣,还可以想起双唇相触时那灼热的感觉,那是一个浅浅的不带情/欲的吻,却包含了那人所有的感情。

      “我也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是什么样,恶人谷吗?终有一天,我也会……”

      喃喃细语渐渐消逝在寂静的黑夜中,单骑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逐渐融合在一起,不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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