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结局》mingnihaha

11、第 11 章

　　关心他人胜于关心自己，这种美好品德对普通人来说，多应用于私生活领域。风平浪静的表象只要能迷惑当局者便好，种种不和谐的蛛丝马迹倒是外人看得更加分明。若要选个样本来具体分析，法老的后宫就是极佳范例。
　　远的不说，最近在宫中流行的一则传闻是有关法老与可柔的。几乎所有的侍女都亲眼看见过，法老在朝觐后就会去可柔小姐住的地方，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还不准任何人去打扰。目前这个流言的最新版本也已出炉：有人在黎明时看见法老从可柔小姐的寝殿中出来，可想而知他们现在有多亲密。
　　纳芙德拉女官长记不清是从哪个侍女口中听到这段传闻的，她对待传闻的态度向来都是任其自生自灭，但这一次，她却不能当它是捕风捉影，因为其细节正好印证了她早有的怀疑。
　　在IQ正常的情况下，这样的传闻都会让女人想到“背叛”两字。很有意思的是，当背叛确有其事，妻子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可当背叛纯属虚构，做妻子的倒常属于最先捏造的那一批。可见女人都是天生的妙想家，与严肃的真相常常背道而驰。女官长弄不清王妃是否也已察觉，有可能王妃根本就匀不出时间去疑神疑鬼，她近来热中于学习僧侣文，顾不得去算计法老究竟有多少个下午不知所踪。
　　身为宫中地位最高的女官，纳芙德拉认为她有必要提醒王妃一下。说与不说事关职责，至于王妃信或不信，她就管不了了。
　　从女官长那里得到情报的可纶，初时并没上心。耳闻目睹的事情都会出错，何况是风言风语呢？她与德卡自认识起就没有保守秘密的习惯，当初罗德比司只不过叩了叩德卡的心门，德卡也坦白地告诉了她。要是可柔真有所动作，他没理由不说啊！
　　然而十分钟之后，可纶不由自主地将记忆倒流，不由自主地想要找个证据来证实女官长的话。这也是很正常的，为人妻者若无猜忌的心，那不是她的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她的婚姻出了问题。可纶将这一阵子的生活披金拣沙般淘了一遍，发现里面全是僧侣文，草体的，象形体的，横排的，印章式的……就是找不到德卡。
　　她大惊，一下子从幸福的梦游里清醒过来，可柔曾说过的话现在在她脑海中回荡，一遍又一遍。
　　“真是对不起，可纶，这一次，我又要把你心爱的东西给抢走了。”
　　可纶立刻扔开了纸草文卷，连奔带跑往可柔住的地方去，走得急了，姿态也不会好看。沿途的侍女瞅见王妃跌跌撞撞的步调，纷纷开始揣测流言下一步的发展。
　　可柔寝殿的门关着，照例该有侍女候在外边，但可纶看到的却是纪斯卡多。他面无表情地守在那里，不知道是在发哪门子呆。
　　“你好！纪斯卡多！”可纶大声说，她也不要他去通报了，自己大步走上去，用力去推两扇门。侍卫官大概是想要拦她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力气使到了门上，房门轰然开启，以极快的速度往后滑去。
　　天哪，不会真的这么巧吧？！四只眼睛目之所及，正是德卡与可柔相拥的特写镜头。纪斯卡多一吓，惊成了木头人。可纶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吃惊的，应该厥过去的人是她才对！可她居然神志很清楚，脑子里象装了台全自动印刻机，在她每个神经细胞里都刻了一幅相同的画面，她想她化成骨灰也不会忘记了，德卡与可柔那么亲近的拥在一起，连他们彼此对望的温柔都在眼神中展露无疑，可纶不禁佩服自己眼力奇佳。
　　以上的震惊、温柔、自嘲………都是发生在开门的那一刹那，接着就是条件反射式的一连串动作：德卡与可柔不约而同侧过脸，看到了可纶与纪斯卡多，很有默契地一齐惊跳，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跃了一步，都把关注的焦点放在可纶身上，两双眼睛齐齐朝她扫过来。
　　我要是晚一刻钟来就好了，我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急呢？要是纳芙德拉能早一点告诉我，我也可以早一刻钟来，为什么非要安排我看这么刺激的画面呢？非要让我伤心不可吗？
　　我偏不伤心！我偏要百分之百的相信德卡！
　　可纶拼命扭动脸部肌肉，挤出个满面春风。“德卡，”她冲他招招手，“你出来一下，我有点急事要同你讲。”
　　德卡朝她走过来，可纶发觉自己下意识地在抗拒和他的接近，便往外退了一步，说：“到外面来说吧！”
　　他们走到可柔寝殿外的花园里，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了三尺的距离。可纶极力想要克制，但还是身不由己地发抖。她努力地深呼吸，想要将怒火压下去，她也不敢抬头，害怕看到他的黑眼睛。如果他的眼神是无辜的，她想她会忍不住煽他耳光，可如果他的眼神是诚恳认罪的，她又怕自己会崩溃。她反复对自己说：“我要相信德卡！我要百分百地相信德卡！我只要相信他就好！”
　　“你又有读不明白的地方了？”德卡问，他以为她还在关心那些僧侣文么？哦，见鬼去吧！
　　“你们~~~~~~”她一开口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急忙清了清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道，“你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他竟然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可纶是准备好接受道歉的，没想到她连道歉都听不见！难道德卡认为刚才那有碍观瞻的一幕是很正常的人际交往吗？起码该有个解释吧？他以为她的心胸是天空是海洋吗？
　　“那晚上一起吃饭吧！”她飞快地说，因为不敢用气，所以说得很轻，以至于德卡并不能听出她期盼的语气，也就无从明白她的本意，不知道她很想他好好谈一谈。
　　“今天不了，”他回答，“我会在这里逗留到很晚，你不用等我，先睡好了！”
　　“这样啊……”可纶说，她已经没了主意，目光无意间瞄到德卡腰间的佩剑，心里立刻动了邪念，想要抽出剑冲进房里将可柔杀掉。就在这时，德卡忽然伸手来扶她，她这才发觉自己整个身体都在软软地往下坠。
　　“可纶！”他喊，“振作点！”
　　他一定是以为我昏过去了，可我清醒得很。可纶抬起眼睛，看见德卡不安的脸，我要相信他！她对自己说，我只要相信就好！我一定要百分百地相信他！
　　“我很好，是这里的阳光太耀眼了。”她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尽全力站直了说，“我要去学习了，晚上见吧！”
　　她一说完就转身往自己寝殿的方向奔，虽然行动迅速，仿佛想快点逃离德卡，但她心里却在期盼德卡追上来的脚步声，想听见他说：“我和你一起回去好了！”
　　但她失望了。德卡没有追上来，他甚至都没有想到要提早回来，那天晚上，可纶没有半点倦意，精神很好地一直等着，一直坐在黑暗里等着，等着德卡开门时带进来的那点光亮。
　　将近午夜时，德卡回来了。可纶急忙站起来，就在同一时刻，黑暗中传出了刀剑出鞘的声音。德卡大概没想到她会等他，以为这突然跃出的人形是刺客，一怔之后，他就认出了可纶。
　　“你想吓唬我？”他没好气道，“在想什么心事呢？连个灯都不点！”
　　可纶能听出他的疲倦，但她不想理会。“你在可柔那里忙什么？要忙到这么晚！”她质问他。
　　“学习！”他简单地说，“可柔教给我许多有用的东西。”
　　“她都教了些什么东西给你？！”
　　“你们那个世界的东西，蛮有意思的！”他说，“可柔还有预言的能力，她告诉我埃及未来的命运，还有赫梯和巴比伦的秘密。”
　　“你居然会相信？！这世上没人能预言，她随便撒个谎你也当是预言吗？”
　　“可纶，你在妒忌！”德卡似乎笑了笑，“要妒忌的话明天吧，明天我会好好听你发脾气，现在我要睡了，别再闹了。”
　　“德卡！”她喊，“我还有很多话想说，必须现在就说！”
　　“可纶！”德卡剪断了她的话，安静地回答道，“你想说什么呢？其实你也和可柔一样，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吧？可你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呢？是怕我理解不了吗？”
　　太可笑了！太可笑了！为什么他的声音里会有种自尊心受伤的压抑？真正受伤的人是我才对啊！他凭什么先来批判我的妒忌？凭什么怪我过去没有告诉他？他只想爱一个预言家吗？
　　我不想吵架！可纶提醒自己，我不想吵架。折过一次的白纸就会产生断裂的可能，我不想给我们之间留下折痕！
　　她努力调匀了呼吸，想要委曲求全，跟他解释。但德卡已经睡下了，他是真的累了，他明天还要朝觐，不能像她，想睡多久就睡多久。
　　念及这一层，可纶便也不做声了。她在他身边躺下，他背对着她，她伸手从后面抱住他，以为他会转过身来给她一个晚安吻。
　　但他始终都没有转过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