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但求春风一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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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准备就绪,只等主角登场了.
千里山庄,浓萌深深,骤眼看去漫山遍野全是葱绿,偶尔有火红的花蕾闪过眼帘,是为当地最出名却难以栽培的火眼玫瑰花.
因为罕见而更珍贵,就如同人一样,因为得不到手,所以越发执迷,越来越是放不得手.
荷生微微叹息,当年的风姿清逸更见温雅如玉,那抹不经意的轻狂,转为了淡然.
幸好,我不在此类中.
“你说,他是不是疯了?”说这话的男人身形高大,面目英俊,但深陷的眼窝,斜飞半边脸的刀疤多少冲淡了他的男性魅力,此刻,那原本锐利如狩猎的目光,浮动的是一片疑惑.
难以苟同的疑惑.
“如果说是为了雄图霸业而决一雌雄,还可以认同,可以理解,然,竟是为了那样的原因------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任务么?”身在江湖,历行二十年,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有一种人,是惹不得的,那个男人,传说中的龙王,就凭那传说中的倾城一刀,也无人可撼,而汉骄阳,竟要打他的主意?!
荷生慢慢摇头,道: “我阻止不了他,雷,汉骄阳早已不是是我当初见到的那个男人,这一次,他是孤注一掷,破釜沉舟也在所不惜,我与你,身在局外,看得明白,知道这场特殊战役胜算不大甚至没有一半的把握,但,沉五不相信传说,汉骄阳太过执着,他们二人,是决计放不开手的.”
雷仍是皱眉, “沉五的骄傲我可以理解,没亲身经历过他是不相信单凭个人武功他会斗不过对手,希望可以借这一战实现他的野心,然,汉骄阳的笃定我却有点怀疑,他-----凭什么肯定,龙王会向他低头?”那样志在必得的眼神,那种成竹在胸的自信,就好像,他手中有什么秘密武器,某种让龙王不得不低首的箝制.
询问地望向可以说是汉骄阳最亲密的人,后者却只是轻轻一笑,摇头不语.
荷生,在汉骄阳身边已近十年之久,在他们合作时的初见中,他一度只当他是汉骄阳的男宠.
但那是一个大错误.
这个没有姓氏只有名字的俊美男子,决非以色侍人,甚至,他能影响汉骄阳的策划.
有时候,他会不自觉地怀疑,荷生如此尽心尽力地帮助汉骄阳,可是又明显没有以爱为名求得专宠同享至尊的渴望,他与他在一起,究竟是为了什么?为情为爱,还是纯粹欣赏对方要助他打天下?
当然不是, “我只是觉得,他还需要我,我只是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这样回答的男子,眼神是怜惜且同情的,-----因为,其实他是很不幸的.
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表情,明明就是有其他的想法知道某种内幕,但就是对人家搪塞过去.
“雷,问你一个问题,这一次,你打算作壁上观,还是加入?”
男人冷然道: “如果龙王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就算是作壁上观也逃不过冒犯他的罪名,我的答案,是------”
眼光一闪,吐出二个字:
退出!
荷生微讶,雷门在江湖算是鼎鼎大名了,善于制造各种武器与研发药品,如果不是在几年前卷入了那场风暴,今日此时,仍是名门世家,但,可惜的是,五年前掌门人与七大高手莫名其妙地宣布退隐,不理世事,雷门实力骤减,再经过那轰动天下的歼灭一役,便零零落落不成声色了.
说起来,雷镜照也是想要光复雷氏辉煌,才会与汉骄阳合作-----
“你不是身负家族重任,怎么舍得忽然放下担子了?”这个男人老是以重任为荣,不肯承认雷氏成为历史,死脑筋扭不过弯来,为什么忽然说放下便放得下成为大丈夫了?
男人面色一沉,却又开口. “我可不是睁眼瞎子,这些年来,无论我们的势力发展有多快,觉得可以与对方竞争,但,事实便是连龙王的边也碰不着,龙天没有理会我们的崛起,不是不敢,或根本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的自大,而是没必要,不拿我们当对手看,我可不像沉五,还沾沾自喜以为有多了不起.”其实有一段时期他也是如此想的,怪不得他,龙天对他们的挑畔没有反应,坐看他们成大,仿佛是一种默许,加上近年龙天的种种传闻,对比之下,不飘飘然才是奇事.
“我只不过是忽然想通了,名利能抛得下的,何尝不是真豪杰?”
如果不是遇上那个人,被无情地敲醒,他还是在梦中不知觉.
任我素,那个曾是雷门寄托无限希望的男人,那个曾经拥有过一个王国却毫无留恋便抛开所有的男人,让他蓦然觉醒,就是夺得天下第一又怎样?就是雷门重振声威又如何?十年之后,百年之后,还不是各人有各人的劫数?红颜白骨,功名糞土,俱是过眼云烟.
“有那个人存在的一天,与他站在同一阵线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让任我素也佩服不已的人,什么时候可以亲眼见到?
荷生瞧瞧他,叹了口气,说: “你要退出啊,恭喜你及时脱身.”像自己,便没那么幸运脱身了,哎,还得留下来看一场热闹呢,该死,汉骄阳那块又臭又硬的大头到底是掌握了什么样的秘密武器才敢如此笃定?
天灵灵地灵灵,千万不要是那个啊-----
触犯了龙王的逆鳞,冒犯了他最最珍爱在乎的,可不是一个惨字能了事啊.
汉骄阳,你不会如此愚蠢不留丝毫余地退路吧?
荷生觉得头大如斗了.
如果在龙王抵达之前还探不出任何相关资料,如果那件事是真的------
天,那一定肯定绝对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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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鸽落入一支稳定的手,展开,顿时苦着脸.
晚,有面貌身形依稀相似银发者,入千里山庄,不见出.
踪迹全失.
这样说,那人,很可能真的在千里山庄了.
星罗是消息灵通,但,要时时刻刻跟着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不喜欢被监视的古怪精灵的人,不要让对方发觉,分秒警惕,长达经年不变,始终是个难题,天大地大, 要如影附形,还是个不可能的任务啊.
这下,惨了.
朝阳初升,光线柔和粉薄之时,千里山庄迎来了他最最重要的贵客:
龙天之王,音觞.
这也是长达九年之后,汉骄阳与音觞的第一次重逢.
我将整个世界捧到你眼前,为了得到你而不惜一切.
如果你不能回报,即使是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你.
如果我无法让你心动,那么,只求曾经得到,一夕百年.
“音音------”呢喃在喉中便咽下了,音音,昔时那个容颜绝顶稚气犹存的少年,已在岁月洗礼之下蜕变成天之骄子,太久太久没见到他,印象中,还是那个似乎触手可及的孩子,却忘记了,他也会成长,而且是,超越了期望的成长.
贪婪地注视着他,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的颀长挺秀身材,纵是不言不动也浑然天成的优雅尊贵气度,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褪去青涩纯真,有的,是属于男人的成熟从容,棱角早已隐没,但纵是眉眼如水平定,仍是有股夺目的光华,是的,音觞,他本来便是天之骄子,如果不是他,又有哪一个能让自己魂牵梦萦无时或忘?
忘形地踏前,伸出手,想要碰触他-----
不是镜花水月,他是真实存在的,就在自己眼前,就在自己一伸出手便能碰到的咫尺之地-----
一记森严的目光,让他的放肆的手,停在半空中.
如泰山压顶,竟有怵然之感.
这是音音,但,不是他印象中那个与自己之间若有若无联系似近似远的少年.
他是龙天之王,他是创造了传说的龙王.
心脏狠狠一痛.
时间,再也追不回的,过去了的,就是过去了,想要抓住的牢牢捉住的那张容颜,已湮没在时光中,又或许,那从来只是,出于他自己的想像.
因为,此刻在他眼前,近在咫尺的人,没有一丝的粉饰隐藏,不是那个会稍假以辞色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掉入局的少年,他的目光,澄澈到底,有微微的嘲弄不耐,有几乎瞧不出来的同情,有因为被要胁的冷意,但,就是没有激情,没有害怕,没有将他看成对手竞敌的郑重认真.
分外让他受不了的苦涩与不甘.
可是,眼前的男人,比之从前的诱惑,更叫他窒息.
再一次的,再见钟情.
真的、真的、好想好想支配他,就一次,就一次看到这张脸不一样的表情---
“你变了,音或者说,这才是你的真正面目,从前,只是在敷衍.”意料之外的,声音竟是轻柔,没有怒气,没有恨意,纵有,也是淡淡的苦涩.
一直不肯承认,从前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宁愿相信,曾经有过机会,如果当年能狠下心来的话,也许可以,真的得到那个捧在掌心又想吞下腹的人儿,都怪自己太在乎而下不了手,明明在他未成长之前折断他的羽翼的话,也许是有机会将那个人占为己有的.
只能如此相信,不断地说服自己,不这样的话,如何能接受,自己在那人心中毫无地位?
“你也变了,汉阳王.”音觞负手而立,丝毫没坐下的打算,眼光一转,将这超级豪华的宽广房间收入眼底,当然,没有错过最最显眼的那张银白雕龙的床.
床宽有至少七尺,足够让二个成年男人在上面打滚翻腾.
“比以前,胆子更大了,不再掩饰自己,或者说,是没有耐性与足够的毅力坚持下去,不再相信自己本身了.”目光穿透了他写满挣扎与欲望的脸,微微一晒, “坦白说,第一个如此威胁我的人是你,我真的有点意外呢.”一度以为,汉骄阳会有自知之明,在认识到二者之间的差距之后,会放弃或是另辟蹊径找其他目标,毕竟九年来,自己的发展,并没有刻意隐藏,而以汉骄阳之能,不会不清楚意识到这一点.
为了那一点似曾相识的痴迷而网开一面,是不是错了呢?
是吗?意外啊,算是一种在乎吗?
“我本来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的,音,想要得到这个机会,毫无疑问可以用百年难逢形容,想要接近那人并且利用她引你上勾,就算是我,计划了五年也找不到机会下手,这一次,只能说,是天助我也.”那人身边围绕的隐藏的高手不知有几多,静心潜伏多年,才瞅住这个绝佳机会呢.
音,如果我是你,肯定不会允她四下乱跑随时为自己带来危险的.
应该要,深深地锁住,谁也看不到听不到碰不到.
是吗?计划了五年的时间,今天才下手成功?承认了,掳走那人?
表情没变,甚至姿态也如一,房间却如堕冰窟,风起,寒至刺骨,龙王低眉,慢慢道: “你肯定,我会相信,她落在你手中?”压力铺天盖地弥天而至,一种,睥视天下的霸气,足以席卷一切的隐隐怒气正在寒流下酝酿着.
这样的居高临下,这样的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气势,这是龙王,是近几年操纵天下局势翻云覆雨的王者.
会让人俯首臣服,不敢逼视,更会----唤醒男人骨子里的噬血因子,热血沸腾,想要做出些什么来扫除那身尊傲.
“你不得不信,音,因为,你找不到她不在我手上的任何证据,所以,你不敢冒险,即使是万分之一的险.”手心沁出兴奋的汗意,音,看着我,为昔日放弃我而后悔吧.近十年的调查研究,他确认那人在音心中的位置,再无第二人能比得上.
如果不能成为你的劲敌,不能超越你让你追赶,那么,便做你最痛恨的人吧,让你忘记不了我对你做过的事,让你不得不记住我.
“你说得没错,我是万万不肯拿她的安危来冒险的.”很干脆,从十二年前,便没瞒过他那人之于自己的重要性, “汉阳王,你也知道,敢威胁龙天的人会有的下场,你也晓得,我不会放过拿她来威胁我的人,你应已预备好了承担所有后果,告诉我,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气度从容,目光淡淡,然,某种说不出的邪谲而阴冷的翻滚的“气”已直刺对方胸口.
微窒,想到三年前那惊动天下的倾城一刀,即使再怎样惊愕他的潜能,仍是不信那一刀真的存在过,只是,此时此刻,对方嘴角那抹浅淡的笑意,看在眼里,竟只能想到“入魔”二个字眼.
脱口而出: “我要你的一夜!”
不经思考的话语,正是想了千万次在梦中实现无数次的绮丽,是的,他镇定下来,灼灼盯住他,重复: “音,我要你,今夜完全属于我.”
即使是灼伤了自己,即使这如同引火焚毁,也全然不顾了.
只要一夜,只要得到他一夜便是付出所有也在所不惜.
龙王----但求春风一度,只要你在今夜,完全属于我.
会有什么反应?他是孤注一掷拿命搏一搏了,除了用那人为饵,真的再也找不到方法得到他了,九年,太久了,太遥远的距离,他与他的距离,太遥远了,因为身经百战,因为曾是统领三军的战鬼,因为曾咤叱风云,在天堂与地狱来回,所以他才更清楚,九年间拉远的距离有多远.
今日的龙王,是他再用十年也追不及并肩的.
想要得到他的承认,想要得到他的赞赏与亲近,光凭他所有的实力,远远不足.
他怎么会不知道,龙天的可怕之处?他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每进一步,对方便前行了一里?那是令人绝望的差距,对方所呈现出来的实力,一再地出乎意料之中,拼命地追赶,拼命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就算不能超越他也要成为他在意的对手,但,即使是威胁,也只是勉强而已.
他越来越绝望了,唯有不择手段,才能偷到逼到偕龙一宿.
只能是一夜而已,本来,有的是想借此箍制龙王,然,他不敢,是,没错,对于龙王,他没办法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不是怕事后被千刀万剐,性命早已豁出去了,他怕的是无形中流露出君临天下气度的龙王,那看不出察觉不到却明明存在着的无比危险的邪魅气息.
就在自己真正说出以那人为饵来威胁他之时.
绝美的无人能抵挡的罂粟花已盛放致命风华.
只要一夜,一夜销魂,心甘情愿.
眼前模糊了,是额上的汗迷了双眼.
还是有忐忑之情,期待,亢奋,激昂,惊疑----
对于自己的卑鄙手段,太太无可奈何了,别无他法,没有什么方面能引得他注目,没有什么能让他心动,心酸地,只得这个不得不已而为之的办法了,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即使一次,粉身碎骨也愿意.
音,会答应吗?如果是自己的话,恐怕不会因为一个人而违背意志献上自己(如果心中不喜欢对方上床绝对享受不到快乐),音不是他,很清楚,然,龙王的心意,会持续九年不变吗?依稀记得,那年那时,那少年眼中的神采,叫他快要发狂的专注.
他若答应了,这世上便再也没有谁能取替那个人,而自己的下场,会比下地狱还惨.
他如不允,则这世界上再没人能阻止他选择他所行走的路.
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到了,低低的一笑.
刹那间空间变换,刺骨的寒冬转为姹紫嫣红的明春.
如春风化绿,枝条招展,明珠吐芳.
慢慢地,淡淡道: “你的愿望,就是这样吗?原来,你只能做到这样而已.”往前踏上二步,俯近他,眼中波涛汹涌澎湃, “你可知道,我为了追上一个人,会将整个天下收入掌中,教她足迹所及全是我的地盘,我原以为,你能做到更好的,说不得,是我高估了你呢.”
有多少人能做到如他一样?汉骄阳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能让音高估,还真是意外啊.他涩声问出近年最大的疑问: “这样说来,这几年你对我的举行全不干涉,便是想看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了?”
对方微笑,汉骄阳一阵昏眩,好、好现刺眼耀眼的笑容啊,明明他就在身边,却无从对视,他竟不能如从前一样贪婪地享受凝视他的笑容的乐趣.
确实不一样了,他变得如同旭日高挂,试问有谁能直视丽日而不伤双眼?
他明明就没有特意显露他的锐气,却在那眉间眼间,衣角发上,流动着庞大无比的压迫力,无人能直视那双眼而不胆战心惊,不,也许,只有那一个----
“你既然愿意为那人而夺得天下,那么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便是第一的了,为什么,这三年来你要隐身幕后不亮相于公众呢?”如果今天你成为天下第一人,高高凌驾于上,并且完美地保护了你今生最大的弱点,我也就不会,因为痴心妄想而执迷不悟仍想要亲近你,为什么你不直接让我死心,让我杜绝了希望,从此避开你的光芒呢?
为什么你要让我有机会得到今日?
那个呀,龙王悠然道: “那不关你的事,不过,确实,是我的疏忽大意高估了你才有今天.”
一记重击,汉骄阳忍不住缩了一下,喉咙发苦.
“就算与我无关,但,现在我手上有你的弱点,刚才的条件,你的答复,是什么?”
龙王微微挑下眉,嘴角弯了一弯,面上似笑非笑,漫声说: “你的威胁啊-------”定定看着汉骄阳,眼里的意味让后者不自觉地心头一跳,有一种心脏快要迸裂出胸脯的错觉,什么嘛,明明自己便是占了上风,完全可以得到梦寐以求的一夜,以性命换来销魂一夕,可是,为什么,没有胆子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他甚至亲他一口?
“是不是如果我不答应,某时某刻在某个地方便有人会下毒手不必通过你的现地口令?”
“没错.”他挺直腰,他已没有退路了.
敛去所有的邪魅尖锐冰冷,不知是想到什么,音觞好整以暇地绕着那张床转,好玩地道: “可惜,我要让你再一次地失望了,汉阳王.”
什么意思?他的选择-----会让人失望?
难道算错了那人的地位-------
“我不作出选择,因为,根本便无这个必要.”音觞柔声说, “你输了,汉骄阳,从你向她打主意的那一秒起,你便注定没有胜算了.”
汉骄阳小心地藏起震惊,这不可能.
“你在试探我吗,音?难道说你愿意冒险?”不可能无声无息便形势大逆转.
音觞淡淡道: “我是一千个不愿意,然,这也得对方肯合作才有机会表现出舍己为人的情操啊,她呀,才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淡如水的语气,却包含着天地不能撼动的坚定,让汉骄阳一个踉跄,跌坐到床上.
这句话,是龙王说出了的,所代表的,便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如果是四年前,我会失去控制,然后演变成一场大灾难,因为那个时候的我,想要保护她不容许她受到任何伤害,一丁点的意外也不成.但,此时引刻,你该庆幸的是,我不是从前的音觞.”
悠然自如地吐出最真实的心声: “因为,我相信她.”
-------相信她不会如此轻易落入你的手中,相信她即使失陷也不会乖乖就范,相信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相信她,不是坐以待毙等人救援的弱女子.
她给他自由,她许下承诺,彼此自由的空间必须以信任为基础.
汉骄阳必须握紧拳头才能止住颤抖, “只是这样,你便将所有都交托到她手上,愿意相信她?你------相信即使她落在我手上也能安然脱离危险,所以一开始你便不认为我握有什么筹码只是在看笑话?”
真是伤脑筋啊,顽固不化的汉阳王.
音觞以指尖抚着下颔,说: “那是因为我比你更了解她的破坏能力,星罗的主人,怎么可能毫无准备地自投罗网?我也是在进来前才知道,她要办的事已办完了,呶,就是你一不小心又带回家的那人,与星罗有不小的关系,我知道,你不会不知道他就是江北商会会长万家大少爷,所以想要以某种手段得到整个万园,既有财源也保证了消息的灵通,借以收揽更多合作者并对垒龙天,可惜的是,你动了不能动的人,你不知道的是,万事晓有一个儿子,正正是追踪天才,找人或是找东西向来是天赋加本能,就算他不想找出他爹爹,也会寻出另一人的下落------”
“更不巧的是,他是司的义子,那小子到现在也没有报告是否找到人,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找不到他妈咪,她没有危险,所以他才乐得不及时告知我存心让我进退二难,想看我能为她而牺牲多大.”只可惜,他们都看错了,他是很愿意为她上演一出英雄救美千辛万苦的戏,她却不肯配合.
司是谁,会因为落单而陷于绝境当弱者?她会因为好玩而作弄他人看他着急?她才不肯做那些事.
------我不会成为你的弱点的,我不容许自己成为你的唯一的存在.
沉默,抬头看着男人因为想起某个人而流露出的刹那间的温柔恍惚,心头是空荡荡的,麻木到失去痛感.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连这最后的奢望,也成为泡影.
对于眼前的男人,从一开始便掌握了全局,而自己竟然还提出那样的要求,但求春风一度,哈,多么可笑,多么可悲,得不到的,连稍微的接近都不行,更别说是一亲芳泽了,这场梦,醒得好快.
“当年我发觉了荷生是在你的授意下才成为我的伙伴,并且全心全意地帮我发展巩固势力以抗衡龙天,我已经对你的心机佩服,你不吝啬于一个如此杰出的人材来为他人作嫁衣,培育自己的敌手,这份态度,生平未见,但,始终做不到势均力敌.”低眸,注视自己的手,交握着,轻声问, “你为什么要一直纵容我作为敌手存在着?”最最脆弱的希望了.
他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过,看着失去斗志目标信心崩溃的汉骄阳,英雄暮路的苍凉,为情自苦无力脱身的惨淡让龙王轻轻叹了口气.
那时,国破山河碎,连自己最最心爱珍惜的人儿都无法保护的绝望,无力回天,有谁能了解那种心情?
让他即使是到了现在,也要时不时怵然,为未来的种种可能性而伤透脑筋.
“那不是我的意思,是司,她想要为我培育对手,怕我寂寞,她的愿望,我不可能反对.所以她在背后支持沉氏,资助你们茁壮,我全知晓,却一直旁观而已,直到今天,你们犯了我的禁忌,正好,这么多年了,不成大器,司也会失望的,索性一并清理吧.”谁叫你们要动她的主意?谁让你们太不济事闹不了风浪动摇不了龙天甚至于主将意志堕落,自大成狂,保持不了清醒理智?
已没有当初的坚忍不拔斗志昂扬朝气蓬勃了,沦为浑浊江湖.
全盘沦陷!
尽失颜色.
脑袋埋得低低地,似乎想将整个身子都卷缩不见,微弱的呻吟如同野兽最后的哀号.
好残忍,他这些年拼搏的意义全被抹煞去了,原来全无意义,所做的,全是虚空.
他永远也碰触不到那轮耀眼的丽日,未接近之前,已被灼烧得体无完肤.
“音!”
荷生不甚赞同的轻摇头,悄没声息地走过来,目光自完全迷失的男人身上掠过.
“她只在庄中停留不到十分钟便失踪了,汉骄阳只是在摆空城计,但,你还真是做得绝了,这下,他是恢复不了从前的汉骄阳,再也不能恢复了,打击太大.你还不如给他一个痛快,他更愿意你亲手杀死他.”
音觞挑下眉,不舍得吗?
“万事晓并没有受伤,现在已跟人家游山玩水去了,雷也离开了,只有沉五,还想与你一较高低.”平淡地报告.
不是舍不得,只是,以汉骄阳那男人的脾气,这样子的失魂落魄毫无生机,比死更难受.
得罪了龙王,真是可怕啊,因为爱,便可以赔上所有么?他会不会后悔认识到他?
音觞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笑意却冷冽: “沉五啊,好呀,我刚好想出下气.”
他还出不够气?
荷生白了他一眼, “我说龙爷,千里山庄就等于解散了,我可不想再替你守这烂摊子,要好好轻松一下了,真想不通,你放弃了夺取天下,不整天与她呆在一起,还要当幕后黑手干嘛?嫌太闲啊?”他敢于使性子,是因为龙王从来就没有要求别人对他服服帖帖毕恭毕敬,他要的是同伴是助手,不是应声虫,能各抒己见有疑必问更欢迎.
真是叫人火大,当年,以为他是想要夺取天下一统江山,才会做下那么多手脚,四处招揽人才,插手各国政局,在经济,军事,政治上都有不可小觊的影响力,并且日渐壮大,谁知声名大盛如日中天之时,忽然淡出众人视野,虽然龙天仍存在,也没有停止运作,但,王的意思\\却没人能揣测到.
他到底是如何打算的?为什么会保持三年的沉默坐看风起云涌?
“没有.”
淡淡地补上一句: “没有放弃得到天下,只是迟早的事.”
荷生眼睛一亮,真的?他敢拿脑袋打赌,龙王的反复沉吟,一定与那人脱不了关系.
不过,那是他们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插手置啄,他们啊,只要关注过程与结果便得了.
音觞拍掌.
一人自窗外掠入,躬身为礼.长长的黑袍垂地,全身包得严严密密,黑纱覆面,只偶尔看得到流光转逝.
音觞朝汉骄阳方向示意,那人低低应了一声.
“我们去会会沉五吧.”他再不多看一眼,毫无留恋地拂袖而离,荷生松了一口气,跟了上去,呵,龙王还是没有下杀手啊,汉骄阳交由别人处置,而且看样子还是特别待遇,相较之下,沉五便悲惨多了,直接与龙王交手,他怀疑他能否撑得了三招,唔,如果龙王不放水的话.
慢步走过长廊,音觞忽尔道: “是忘尘咒,”
荷生一震,既而恍然,又略为惊讶.转念一想,也释然了.
怪不得.
让汉骄阳的精神状态处于崩溃涣散之下,便容易加以控制,所谓忘尘咒,是一种高深的功夫,施者可以让受者忘记所有前尘往事,给人新生,然,过程相当危险,没有十足的把握.
想要让汉骄阳忘掉所有的事,不管是他的显赫战功,还是陷于情网的困苦.
既是给他一个机会重新开始,也是一种惩罚.
夺去了他不管是欢乐还是痛苦的回忆,抹煞了作为汉骄阳存在的记忆.
真是小气,不喜欢被人喜欢(只除了那个人),讨厌被人觊觎,痛恨受人威胁,所以,这是个仁慈又残忍的回报.
汉骄阳,不记得了音觞,忘记了不凡的从前,做一个普通人,会是比较幸福的吗?
他不担心他的以后,龙天,或是星罗,当然会为他准备一个妥当的身份,再度睁开眼睛,汉骄阳,已不存在了.
“王者背负的责任很重,要对他的子民负责,要对整个天下负责,而他自己的私事,必须放在第二位,永远只能是江山第一,否则便不是明君,当皇帝,是要牺牲很多的,而这,不是我的本衷.”音觞清洌的声音在夜间月下流泻,不是解释,也没有让人讨论的意思,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荷生竖起耳朵留心地听着,受宠若惊啊,龙王吐露心事,是百年难逢,不记个一清二楚以后向人炫耀的才是笨蛋.
嘿,要说龙王是一个天下为公爱民如子的贤明圣君,他第一个投反对票.
其实是个阴险小人,只会压榨龙天所有成员让他们疲于奔命没日没夜地做,偏生还乐在其中做得心甘情愿,累呛人还高兴.
“我不喜欢因为当皇帝得到整个天下反而要因为天下而失去所要保护的那个人.”当君王太过在乎一个人,宠爱她珍惜她当她是整个世界,祸事便接二连三涌现.
终于要迫到绝境才能流出眼泪.
“不过,同样的错误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因为害怕,害怕同样的悲剧会发生,那是再也承担不了的垮倒,如果又是江山在握,如果忍不住地又想将那人宠爱得不知如何是好,眼里只有她一个,悲剧是不是,仍会再度发生?
可是,得到整个天下,便可以将天下纳入掌握,纵是放她自由,小心地珍藏着那份独占欲,仍能遍及她所在之处,早一步地,消除所有潜在的不安因素危险份子.
矛盾又巨大的诱惑,恐惧与渴望交战.
如果没有那一夜,如果没有解除封印,记起千古之前的所,便不会晓得害怕,不会因为太过在乎而不知所措反复沉吟了.
但,那样的话,他又如何知道,自己与她,竟有那样惨烈的爱情存在过?
“幸福太多的话,便会溢出来,并且渐渐转淡变冷,但如果不满足它,永远看不到幸福的尽头,那么,握在掌心的,便是永远了.”
就是这样.
物极必反,情深不寿.
“汉骄阳至少让我下了一个决定,有朝一日,我要全天下的人,都不敢打司的主意,要他们知道,那样是毫无胜算且非败不可,同样,我要我的天下,都安居乐业,没必要争个你死我活,多的是出路,所有名利只能经由正当手段而得,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因为,给天下一个安定,让每个人都没有温饱之虞,是我们的责任.”
说到这里,声音铿锵,面上的光彩,足令山河失色.
这人,才是令得群雄仰望追随,为同一梦想而竞飞的龙王,群龙之首.
这是,一个誓言.
从前的国破家亡,从前的血流成河,从前的十万饿鬼血腥风血雨,得由他们结束.
司曾经说过,这是她的天下,她要这个世界,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是一个和平文明自由的世界.
曾经为了救回那无辜的人,不惜流尽最后一滴血,血香飘百里.
她说,那是她欠他们的.
这个天下,由他与她来守护.
容不得,任何人的挑畔与颠覆.
一掌击飞沉五,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错愕的表情,男人微微一晒.
云淡风清,湖光潋滟.
“把他交给附寄,最近他在埋怨人手不足.”
能派得上用场的,自然不会客气.
荷生微微苦笑,即使是以沉五的强硬,要抵挡附寄的攻击也力不从心吧,加入龙天系下,是迟早的事,不过,进入龙天,当然是引以为傲,但,一人当百人使用,如一台精密无比的机器,不停地运转,那么多的付出,会是当初被梦想所引为龙王所折服的人所能料到的吗?
同情地瞟下面如土色的沉五,转而问了一个好奇的问题.
“敢问龙王,何时宣布竞逐天下,称雄当今?”
拜托快在他们疲劳过度之前尽快定江山确立名份,全天下公开招聘人才有福同享有难共当进退有伴吧.
那个呀,龙王意味深长地掀了掀眼帘, “不急,至少,不比无思堂急.”
这几年,尽力促进龙天发展的无思堂,配合的程度太过可疑,自己成为天下第一人,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无思堂,如果为了某种原因而对自己殷勤有加,那么自己的不合作是不是表示对方会不耐烦了而另辟蹊径?
可是,行不通的,如果想要通过威胁利诱,如果又将主意打到司身上------
这是肯定的吧,音觞轻轻笑了起来.
考验,一波一波而来,我,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周全天下呢?
答案是,必然无疑的!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但求春风一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