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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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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为她操心,她竟安稳太平地与虎同眠?
少年深深地吸口气,眉梢眼底,却是深深的宠怜无奈.
虎王似乎不耐烦了,往前行,理所当然地拖着小尾巴.
音觞缓缓地踏前,身体已恢复了行动能力,但,刚刚那整个人被掏空失心丧魂的惊悚却如附骨之蛀--
感觉到身体与灵魂被活生生地扯成两半,还未完整回神来--
虎仿佛在笑,的的确确,它的眼里,闪过笑意,然后,毫不留恋更不见怜香惜玉地大力甩脱开人,悠哉闲哉地踱开.
没有注意到它的离去.
被摔下地的人,睁开惺忪的眼,似醒似梦地看着向她而来的少年,认出了什么,展开一个全不设防的笑容.
伸开臂,撒娇地喊:“是龙儿啊--抱抱--”
如雷击中胸口,电亟至痛.无法呼吸.那样的毫无止境的痛--
龙儿,龙儿--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笑容,这样对着自己笑,这样称呼自己,如此地如此地让他--
手指经已伸出,去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勇气碰触那个人.
是真实的么?那人没有在他面前活生生消失?她仍有呼吸,仍会对他笑,会唤他的名字?
指尖轻轻地,怯怯地,点上那花样嫩的面颊――
温软的触感,让人打从心窝深处战粟起来,这个人,这个对自己笑着唤着自己的人――
不耐烦等待了,半睁着眼,自地上爬起,投入他怀中,磨蹭着找个最最舒服的位置,然后,埋在他胸前,满足地再度入睡,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背.
他合上眼,这是第几次了?第几次为她而破例?
初初见到她,即使是大街上的一瞥,却已是身不由己,不能无视她置身险境,不能容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伤害到她,第二次,为她的流血而动怒,甚至于不能忍受假以辞色,不惜冒险与潜在的大敌正面冲撞,如今是第三次了,即使明明听到气息声,仍是不能全然放心,仍是害怕.没错,生平第一次的恐惧.
如果她真的葬身虎腹――
如果她真的从自己眼前消失――
原来,自己也有害怕的事,自己也晓得什么是恐惧.
不能放手,不能看着她受伤,不能接受她离开的可能――
那个梦,那个决绝的不容许,杜绝了将她深深藏匿起来的想法,为了不想她有意外,最保险的办法便是不让任何人任何事惊扰到她有机会成为麻烦,然而,本能地否决了这个方法.
――我给了你全天下,也不能让你幸福,我将你看成全天下,也不能保证你的快乐,早知如此的话,为什么还要折断你的翅膀将你深深禁锢?
警告牢牢地印在心中.
不能再冒险,不能再有差错,而自己现在的心态,也容不得任何人因为自己的关系而向她下手.她不能,成为他夺取天下的致命伤.
那么,只有一个方法了.
收紧臂弯,抱紧怀中来之不易的珍宝,是的,瑰宝,三次遇险,三次冲击,三个启示,他如何能不明白,她对自己的影响?以为冰冷的心,会为她而痛,为她而怦动,不是无情,不是淡薄,而是没有合适的人,没有可以让他倾注如斯的人.
龙儿龙儿龙儿――
这个世上,我只允许你一人,这样叫我.
为了保护你,我可以放手,难以做到,却必须做到,只是放手,不是放弃,不是看不到你,而是,将你,放在心头.
不许你逃离我,我不会,给你机会离开的,既然你选择回到我的身边,则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都不重要,你不再有别人的妻子的名份,不再是了,你是,逃眉,不是龙雍允的天下,而是,擅自走入我的生命中便抽身不得的――银发逃眉,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想要珍惜想要保护想要宠爱的人.
所以,所以,忘记从前吧,只要记得现在,记得我与你的未来.
这样抱紧她,契合之极,仿佛千万年前,已成习惯,迷乱的神窍,才归回原位,不要再来一次,让他完全停止心跳的刺激场面,(别人的事与他无关痛痒,不要是她,事若关己,关心必乱,所有的冷静从容全蒸发了)却同时叹息,怎么可能呢,不能困住她,不能放开,不能抓紧,轻不得,重不得,对她啊,急不得,缓不成,怀中的人,如他心头的一根刺.
心头刺,尖锐得痛疼,不能忽略,稍稍有了移动便痛彻心肺,然,它又可温柔甜蜜地潜伏着,静静地与自己的血肉相融,浑然一体,控制得宜的话,便是自己最大的喜悦,否则,受制于人为人操纵沦落成病夫的人便是他了.
你让我学会软弱,却也变得更强大而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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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音觞怀抱着睡得香甜的女子返回时,看得一干人都傻眼了.
少年脸上那罕见的淡淡笑意如春风拂面,冰消雪融,枝条绽绿,别说他的精明属下看呆了眼疑是眼花幻觉,便是明知他行事手段的况与宗,都是为之一震.
这、这这少年不笑时已是羞煞女生的绝顶风姿,一笑起来融去冰霜更是魅力没法挡电力十足,以况他们的定力仍难免为之目眩,即使是阅尽美色的小雨(别忘了她与司的关系当然也看太多太多的美人了)情有所钟的小晴,亦是心中一动.
不知道美人一笑倾城是不是事实?不用武力,光是叫少年对敌人笑笑,展开勾魂大法,有没有功效呢?不过,谁敢这样建议啊,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活得不耐烦了.
将人放入车厢中,动作轻闲自如,谁也看不出,他有多不舍得放手,但,回过头来的脸,淡淡如水,“再有下次,你们自己解决,本相可不是专职保镖.”
小雨还在吃惊中,怎么――怎么音觞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了?
铁斯卫却是忍不住笑上眉梢,看昨夜音的着急,还以为大事不妙了呢,好在老天有眼,总算让他清醒了,不急,才十八岁,慢慢来,要配得上音可不容易呢.
“音,看来沉氏元气大伤,要在短时间内翻身是不可能的,最大的问题是,沉氏宗主与他的七卫都逃脱罗网,不知去向,而间中有神秘人插手,救走了沉十六与沉二十.但,追捕行动正在进行中,估计沉善侧会在银国之外寻人结盟以图东山再起.”
音觞淡淡一笑,道:“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资本风云再起.”想逃出他的掌心伺机而动,可能么?
发出命令:“卫,你马上出发到逻国,将信函交给汉阳王.”
卫一怔,马上出发?为什么会忽然这样匆忙决定?挑下眉,没问出声,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音是以宰相的身份向自己下令,那么,接受便好了,不须有疑问.
接过信,藏好,纵身上马――
少年宰相望着二话不说便欲领命而去的年青属下,眼光微闪,招手让他俯下身,凑在他耳际轻轻说了几句话,铁斯卫面上现出要笑不笑的表情,随之被兴奋取替.
纵马往来路奔驰,转道往逻国而去了.
下一个,是上官雨.
音觞深究的眼神看得小雨是一阵的不自在,怪怪地,心中打鼓,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司无意流的血又让大家栽倒了,她让人掳走,又被音音及时救回,那中间,有发生了什么足以改变的事吗?他的神情,很怪异,很可疑――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上官姑娘单独谈一谈呢?关于司天下逃眉,好像有许多的秘密啊.”
少年从容不迫的语气听不出一丝的刺探,然,内里的威胁,却叫人难以忽视.
来了,终是避不开,那么多的疑问,是要到了表白的时候了吗?
“应该说,是我的荣幸才对,能和西漠第一少年宰相单独相谈,不知会让多少女子眼红呢.”边说边向晴递个安抚的眼色,脸上泛起揶揄的笑容.
闲人屏退,得当事者两两相对.
上官雨坦然平静,已做好应变的准备,然,在对方那明亮得刺人的注视下,隐隐有小心呼吸的压力,是,少年的注视并不冰冷,更无什么杀气,甚至称得上是温和的,但音觞的眼光又怎么可能叫人视若未见呢?
洞悉所有,毫无遁形之地.
“上官,你对司的忠诚,能维持多久?”一开口,便是尖锐疑问.
他叫她上官,虽说龙或认她们姐妹为干孙女,然,音觞自然绝无可能开口称呼一声姐姐义姐之类的,那是龙或与她们的事,不是他的事,何况,他不姓龙.
他在意的是,她在司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
她的忠诚,她的拥戴,她的温柔,能维持多长时间?有没有保质期?会不会有条件?那始终追着司逃眉的视线,那始终挂着纵容温柔的笑脸,是不是一种假象?
对司的忠诚,能维持多久?上官雨暗暗磨牙,面上仍微微笑,反问:“你以什么立场向我要答案?”你凭什么,来质疑我对司的感情?你有那个资格吗?即使是从前那个龙音觞,即使是司所爱的那个人,在不能保证让司幸福的扑朔现在,你敢来和我谈未来?
少年盯着她,缓慢地,勾起一个浅浅地然而分外危险的笑容.
“就凭我之前同你的――约定!龙府,双璧阁,互惠的交易,别告诉我,你已忘记或打算毁约.”
娇躯巨震,眸中闪过慌乱与震荡.
他――竟记得他与她的约定?他什么时候有了记忆?那是与司有关的约定,司的记忆,应该已在他的记忆中剔除,忽然间这样说,难道――
“你说交易?你――记得?关于司与你――”微微地试探,不可能这样快便失效,唯二的效力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解开了,否则司也不必那样地烦恼,许是,只是一些片断,一些模糊的画面.
少年竖起食指,抵在唇上,意外地稚气,且,可爱.
“嘘――那是我与她的事,与别人无关.”垂眸,似笑非笑,“你只需答我,那约定,还有没有效?能维持多久?”我,可不可以相信你呢?即使只是暂时的相信.
***** **** *****
那天,我醒来之后,有种怪怪的感觉.
一切如旧,但,又仿佛,在不知不觉中――变了.
除了铁斯卫奉令出动之外,一切似乎没作任何改变,然,的的确确是有了改变,不是我的小心眼,也不是多疑,小雨总是若有所思,如估量思索什么重大的事,而,另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不再是,专注于我一个.
虽然他接触到我的眼光时,我不会错认那其中柔软如初,但,不再是一样的感觉.
他的在乎,已是深埋吝于展现人前.
引起我一个回忆,在许久之前,冰国,衣融的婚礼上,龙儿对我的不冷不热的态度,呵,还是一样的,让我不舒服,若有所失,长大了的少年,是懂得了避嫌,还是学会了对着我也表里不一以保护为名?
二天后,我们到达了近海的望仙城.
我是睡得正香时被喧哗声所惊扰醒的.(因为小雨和龙儿都有心事不大理我,好可怜好无聊,也提不起兴趣跟别人说话与小晴抬杆,所以,除了睡觉,还是睡觉.)
朦朦胧胧地揉揉眼,下意识地揭开车帘,往外一望,马上咋舌.
车如马龙,人如水,放眼所望,竟是不逊色于帝都的热闹景象,店铺林立,行人穿梭如织,满街都是花枝招展灿然夺目的玩意.
“望仙城,传说许久之前曾有仙人出没,仙踪偶现于江海,神威乍展,流传至今,才改名望仙.”耳畔呢喃的正正是雨声清脆柔软.
我是知道望仙城热闹,可也没料到热闹如斯,只在二日路程,黑风山外,竟是那同天地.
小雨当然知道我的小小疑虑,解答:“司可能忘记了一点,这望仙城,还是从云帮的地盘.在这里,山高皇帝远,望仙城上下内外,最服从听令的,只是从云.”而从云帮海上运输,商航不绝,实力过人,正为望仙带来了蓬勃生机与活跃商机.
从云帮,凤陷空――那只凤四,也不知他与凰的谈判如何了――
一时恍惚出神了.
“司――”小雨拖长了声音,若有所思,“听说,你那夜是与虎共枕?”
哦,那个呀,我放下窗帘,在那之前,向外面搜寻了一下,没有,没见到那个人.沮丧,要见到他一面好像比见皇帝还难.大人物是不是一定都得忙个不可开交才证明是大人物?
眨眨眼,我笑嘻嘻说:“那可不是普通的虎啊,是百兽之王,难得一见的有灵性的虎王,我就说似曾相识呢,挺有人情味的,知道我冷了便主动贡献温暖煨热主人.小雨难道忘了,这个世界的动物,是不可能会伤害到我的?”动物比人更易接收事实,凭本能,便知道我是不可冒犯的,那个,也是雍允为我争取的一个权利,言明我在这里不管猛虎毒蛇蛊虫怪兽都是百无禁忌.
小雨半掩眸,神色沉静,眉梢却是似愁似怨似喜,好难得哇,这样的形容,我的注意力让她吸引去,其实,小雨的娟秀沉静淡定温柔只是表面,她的温柔只对我,她一肚子的深思,也从不肯轻与人吐,总埋在心底密密地不见风.
如今居然有小女儿态,难不成在我睡去的时候,她被某人英雄救美再见钟情患得患失了?哦,不会吧,依我看来,如果小雨动心,一定会让那人自投罗网放手不得,她,就是那种认定了便放手做千丝百缕让人甘愿沉迷,可惜,很少见到有入她眼的人,更别说是上她的心了.
不知会是哪一位有幸得到她的青睐--
“雨,你有什么心事,我能帮得上忙吗?”最好是详详细细地对我倾诉,吐露衷肠,软语央我出手相助――(这个,当然是天下的妄想了,谁会有了心上人向她求助良策不弄巧成拙才怪)
小雨轻轻笑出声来,伸出手按住胸口,静静地说:“司,你可晓得,心上扎了根刺的感受?”
心上扎刺?那不痛死人么?
稍微轻轻碰一下都要雪雪呼痛了,还是扎了根直刺入血肉岂不是暗无天日的痛疼?
些微惧怕的神情,让小雨看到答案.
其实不问,也知道答案,司的怕痛,早在千年前,不单是体无完肤血肉模糊,一颗心,也是被碾磨成粉末寸寸成烬.
“可是有个人告诉我,宁愿让那根刺入骨入肉,融为一体,即使是痛,也心甘情愿.”只要是那个人所给予的,即使是痛,也甘之如饴.“因为他相信那不单是刺痛,还是那个人给他的无时或忘的温柔甜蜜的印记.”就如同从前,你在一个人身上,烙下了印记,而那个人却在你的灵魂深深烧烙他的气息.
什么什么刺痛与甜蜜?痛,也可以是甜蜜的么?多大的痛,才能换来一丝的甜?
小雨在讲什么人生大道理吗?她说的那个人,又是所指何人?我没有好奇地追问下去.难得糊涂,可是一种境界咧.有时候,知道太多不见得有多幸福.
雨顺势掠下我的头发,微笑,如初的温柔,声音中却含着某种让我不知为何便觉得毛毛的意味:“听我说,司,要珍爱一个人保护一个人,并不是只有宣之于众炫耀人前的方法.这一点,龙爷雍允做得不错.”那个人――也做得不错,竟能放得下独占欲,不再是牢牢地监控,而懂得了适当的放手.
你以为我不知道,司是不能宠过头的么?过份地宠爱她,只会让她无法无天,无视危险,挑战人家心脏的承受能力,但,我有什么办法?我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失望沮丧没有了笑容?连龙雍允那样冷静聪明的生意人都对她有求必应千依百顺半点也不想管束她拘约她,反而要成为她羽翼下的风任她高翔.
你能做得到么,音音?不能独占不能深深藏起,便索性放手,不让人家的焦点放在她身上,不让她成为箭垛,不让她成为明目张胆的目标,成为你夺取天下的致命伤,说得容易,你可以无视她的存在么?眼中无人,将她放在心上,隐起真情,可能么?你能做得到对她如一介闲人,明明暗地里将她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手却摆出不问不闻的样子吗?
明知道,司不会因为少了你注意而懂得收敛的,明知道,她一旦惹下大乱仍得由你出面摆平,你还是坚持要如此吗?
保护她珍惜她的另一种方法――
便是让那根刺更深更深地推进,再也无法退出么?
你能做到什么程度,音音?
――上官,来定下第二个契约吧.
轻描淡写地,就那样将未来确定.
――我能做得到,你呢?你可不可以?以她的安全为先,而不是无立场地纵容?
挑战,绝对是挑战与挑畔.
汉音觞,如果你能做得到,我也没问题.
抿紧唇的小雨,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同时手也没闲着,帮我整理好了睡着压得稍乱的头发.
马车停下,于堂皇高楼前.
光是在门口一望,已觉得气势泱泱,设置清玲,入眼是亮绿柔蓝,赏心悦目.
此楼名为--天天来此阁.
我跳下车,况轻语,“天天来的老板,是本地天下商会的负责人.”
天下商会是雍允为我而在各地设立的慈善商会,由他所挑选的人杰出任分行老板,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即使他一年不理也不会出什么夺权的事,更有星罗穿插其中,打点上下,是以雍将天下商会交给我时,没人反对.其实要反对也找不到对象.
就算是天下商会的分行会长,也只有少数见到过雍允,行事接令全由一枚龙头独有的令牌作主,认牌不认人,是以,真正见过我知道我是第二代天下商会总会长的,十只手指头便数得完了.然,就算是无关痛痒的人捡到令牌也无油水可榨,皆因,顾名思义,天下商会是慈善目的,所支出多是义赈,少有得利,早明文规定,总会长也无权支出大笔资金作为私用或不明用途.而星罗便是负责监督.
既以慈善为出发点,资金来源大部分是经商所得,是以各种生意都会插手,所得利润除了员工薪水,十分之一存入基金以作应急资金之外,其他的全分发到各地,善加利用,赈灾救难解困,重要的一点是,做生意决不凌弱欺小,不会以歪门斜道的不法手段取得钱财,有伤于民.
小雨补充:“天天来也是望仙城最出名的四大行馆之一,不是每个人都能入住的.据说五年前的朝阳一战,双方人马便住入此地,杜绝了私下出手第三者介入挑畔的可能,因为此处,正正是从云帮所罩,在人家的地盘,谁敢闹事?多有武林人士,得罪了难惹之人便避入此处,只要他不出此楼,便不会有人找他麻烦,所以,平常百姓与天天来搭不上关系.”
我怀疑地扬眉,与从云帮有关,与凤四有关,龙儿为什么要挑在此处下榻?难不成他另有所图?不是要快马加鞭回去吗,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说是随便走走无意来到绝无他意,我才不信.
不过,如果龙儿想要见凤四的话――
我眼睛发亮,其实,龙儿与凤四,好像也没有结下什么梁子,凤与雍还是朋友,与龙儿算是长辈晚辈的关系,双方各据一方称雄,有合作发展的空间,以龙儿的眼光来看,有从云帮相助应是如虎添翼吧――
“那是不可能的,别异想天开了,我敢打赌,音音绝对不会想要与凤四携手合作的.”打断她的白日梦,凤四与音觞?有司的一天,那两人便不可能握手言和的.
况心有戚戚深表同意,就算胸怀天下者要以大局为重,政治手段多于个人喜恶,但,凤四绝不会卖音觞的帐,而音觞,也不会放下对凤四的成见,而令得二人不和的元凶便是一脸无辜的司天下.
眼角扫到那少年莫测高深的面容,不由得轻轻吐口气,仿佛看到了麻烦正展开双翼急急飞扑而来.
麻烦是避不过的,就算无心招惹,也会自已找上门来.
但,那与凤四无关,也与音觞无关.
凤四,并不在望仙城,已有半年不曾回返了,从云帮也正在四处追寻他的下落呢.
星罗所悉,音觞是走了一遭从去帮办事处,但所谈何事,却不得而知.
而麻烦,不出所料,天经地义地,因天下而来.
那实在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风暴.
时间,是在音觞外出办事走出众人眼帘之后.
起因,是司天下无聊加好奇去拜访本城天下商会.
然后,便发展成了天下商会与从云帮的较量,以武决定主权何属.
不单是况啧啧称奇事情的发展曲折离奇,连我也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为什么说着说着,谈判破裂,然后便演变成了如今的局面?
天知道,开始我只是单纯去拜访本地商会负责人,但,无巧不成书,撞上双方正在谈判,况听了几句便明了,轻声向我说明.
天下商会赚钱多了,有人眼红,想以股东的身份插手分红利,名义上,是合作,商会只是经商,与官府是相敬如宾,但自是无法对撼,正正经经做生意,同客户的合作多是委托从云帮,然,树大招风,商会的发展越大,利润越高,眼红的人便更多了,不甘心白花花的银子从眼皮下飘走落入困境中人.
所以多方暗示交涉之后,便有了今日的开门见山的谈判,更直接来说,是威胁.
合作不成,便成敌人.
为友为敌,存于一念之间.
从云帮会如此良莠不齐纵容一个功利至上的混蛋与官府合谋向天下商会下手么?如果在这个大的县城都会出现仗势欺人视若无睹的事,那得重新考虑凤四的能力了,毕竟他再傲慢再懒散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堂堂副帮主管理不好属下总是没一个抬得上台面的理由吧?
我记得,那个时候,是况上场与人交涉,他有经验与口才跟人谈判,我们只负责看热闹便好了,可是,也怪不得我啦,分明是对方盛气凌人咄咄逼人,我一个忍不住便脱口说句公道话,然后,然后我的另一个身份便曝光了:天下商会的总会长.
再后来,便有了戏剧性的发展.
我,代表天下商会,对方,代表从云帮与官府的势力,定下了比武之约.
我赢,对方再不提此事,从此无偿成商会保镖,我输,将经营权拱手相让.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比武定胜负呢?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是小女子应该不必一诺千金重如泰山吧?收回前言改口来得及吗?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黄袍蓝带,分明便是翩翩少年,要不要言明我是女扮男装与君子无缘?
不是我不够胆,放眼身边,随便找个人出场也不见得会败给对方,可是--
“就我和你,一决雌雄.”铿锵下了决定.不容反对,“没这个本事的,便认输算了免得出丑乖乖签名--”
“谁说我不能亲自上阵打败你的?”就算是挂名,我好歹也是一个武林盟主,怎么可以不战自败来个无地自容呢?就不信,我无法取胜.最起码啊,我比他们多了成千年的经验呢.
山不转水转,柳暗花明又一村,不就是这样形容的吗?再不济,置之死地而后生,亲自下场又怎样?谁敢百分百保证是长胜将军未尝一败?
所以,择日不如撞日,马上,即刻,两大主角被推上了擂台.
地点,是海滩,岩石群,决战双方必须在高高峭峻的岩石上动手,惊涛拍崖,千重雪沫纷飞,溅成点点银光,有畏高症的人决计不能站稳脚步,二秒内都会眼花头昏掉下认栽.
我探头一望,脚下的壮观景象以万马齐奔的气势向我涌来.
吐了吐舌头,啊,真是的,胆小一点的都会脚软投降了.
可,不是我,神定气闲地,我微笑打量起向况借来的剑.
这个时候,音觞正要向从云告辞.
便见到匆匆进来的人神色有异地俯在烈行晚耳际禀报.
少年神色一动,眉间霍然掠过一抹厉色,自是没有错过对方的言语,比武?天下商会--银发少年--海角峭崖一决雌雄--
脚步理所当然地转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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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分明便是恃强凌弱,看准了司容易对付,手到擒来,一场不公平的决战.”晴才不信雨会袖手旁观,“你打算如何帮她取胜,雨?”
小雨浅浅一笑,无辜地说:“怎么会呢,司都说是要亲自上场了,我们只要静静观看便是对她的最大支持,我对司有信心.”想要打司?下辈子才可能!她只是小小地动了一下手脚而已,没有抵抗力,那是对方的事,与她无关.
但,心头有一种微妙的预感,这一次的决战,似乎不是一面倒,不会是意料中的胜负.
眼前闪过的司的笑容--恣意飞扬--
难道说--
况的脸色慎重,对方不算是一流高手,周遭围观的人群也不致造成大问题,真正叫人顾忌的是并不是负手旁观的那个男人,他,应该是桑长将,传言中从不辱命的望仙城第一捕快,令得况不安的是另一人.
那个人,倚在壁上,罗衣胜雪,怯弱轻灵,第一眼看去若浓冬最后一抹白,整个人仿若随时要御风飞离,再多看几眼,又觉得那人仿佛已存在太久早与山崖江海合为一体,没有人知道他何时来,悄没声息地,渗透了所有.
更离谱的是,以他的经验,竟无从确认来人的性别.介于中性之间,亦男亦女,但便是这个看不出有什么危险性的人,给了况最大的威胁感.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毫不见动作便让自己有种泰山压顶的慑服之觉?
向宗使个眼色,示意他小心.
司的对手,便由自己暗中一个不小心便出手吧,尽快解决才好,这样惊险的场地,又多加上不明身份的神秘人物,音觞那小子又不在场,还是越早离开越没有危险,如果司一个不留神脚下一滑掉下去--
冷汗涔涔,只恨自己无法说服那个兴致勃勃的主人认清实力量力而为.这个小主人,真的是他的肉中刺啊.奢望她能在吃下苦头之后不再以考验他们的心脏为常事.
--他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然,无论各人怀着什么打算,事情的发生,委实是太过惊人太过出人意料了.
以致后来,在天下志异中,新添上了浓重的一笔勾勒.
黄衫青年微侧着头,短短的银发在强劲的海风中飞舞,双眉低垂,嘴角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决计与慎重郑重如临大敌等等拉不上关系,仿佛没有见到对手那挑畔的十拿九稳的模样,不知想起了什么,面上的神情起了细微的变化,然后,在现场近三百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剑,平平递出--
一剑动天下--
该怎么来形容这一剑呢?
从当事人的角度来看,从云帮的寇大雄在对手递剑而来的那一瞬间,眼前顿时一黑,整个世界全是铺天盖地的黑暗,不,应该说是日月无光,万物失色,以致错觉自己身在黑暗空间目不能视.
别说是走上前一步回击,在对方那明明便说不上什么招式的剑下连呼吸也时断时续,什么毫无武功基础,什么手到擒来,他上当了,就算是以他有限二十年的阅历经验也能判断出,眼前不动声色神定气闲的青年,绝对是他生平所遇最最危险的人物.
只是一招,已封死了他的所有去路,不能动,不能回击,不能反攻,不能闪避,他居然只能硬生生地罚站,任飞吹走他的满头汗水,无路可走 .
如俎上肉砧上鱼竟毫无抵抗之力--
这是什么剑法?在场诸人,从未见过到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天外一剑,明明,内行人能看出黄衫人全无内力,但,只是一剑挥出,那卷起的剑气已是铺天盖地而来,连海浪也为那一剑的风采而依稀有一瞬的停滞.
手中有剑,眼里无剑,黄衫人只是轻轻的一剑,气势却如千军万马欺压,连旁观者都目为之眩神为之夺,就如身在罗刹战场,一手是汗,因为刺激与亢奋而瞳孔收缩成针--
“武学的最高境界,无招胜有招,以气夺志.”宗喃喃自语,屏息,眼前的人,是司?是那个从来没有盟主样子的少女?差别太大了,简直是天渊之别,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即使是自己,即使是自己与况联手,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司剑下全身而退,不,不止是二人,就算是整个辗眉山庄的人涌上,他有个直觉,那样的话,司--眼前的人,也不会退一步,不会给他们可趁之机.
血液里对武学的膜拜冲窜着全身,这样日夜相处的人都没有丝毫察觉到她的可怕的另一面的人,百年难遇,有机会的话应该切磋一下--
她抬眼,徐徐地扫过面色惨白的寇大雄,掠过宗--
后者在她一瞥之下竟胆寒,脑中一片空白.
眼光落在一处.
那个人--
会激发自己体内深深埋葬成灰烬的血性的人--
弱不禁风的雪衣人,眼光攫住那双隐隐有红意的眼,嘴角上扬,眼眸所闪动的光芒,直如酷夏烈日熊熊燃烧灼痛人的表皮直刺入心入骨.
四目相对,霹霹雳雳火花四射电光在空气中引起诡谲的气流--
唯一一个不为所动没有惊骇的人,是上官雨,百感交集--终于,终于,又出现了啊,司,你虽没有学过武功,却天生便是武者,千数年的凌锐阅历,也可以凝聚于一剑中,又有谁能敌得了你千年的犀利呢?早在当年,血衣修罗,你都敢挥起斩魂刀猎杀十万饿鬼,区区一个寇大雄,又怎有资格与你有一搏之力?
可是,我更担心的是,能激发你的血性的这个危险人物,他会不会,引起一场翻天巨浪?
应该要通知昨非的,不能,不可以让司再度走回过去--
海上风暴即将来临--
音觞赶到时,正好听到了那带着说不出的欢欣憧憬的叹息声:
“终于--让我遇上了,够资格成为我的竞敌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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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边一战(呃,对方是全无回手之力只能挨打也算吧?)令得银发逃眉的声望响亮起来,尤其是望仙城第一神捕亲口将对方推崇得成百年难遇的天才,又有从云帮上下争相传诵那一战的神奇,不出名,难啊.
战利品是本地的天下商会多了强硬靠山,无后顾之忧.
附带的是,称银发为终身竞敌的人带来的后果:天下被禁足,直至抵达西漠,某人的脸,还是臭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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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底,凤四返回望仙城.
听闻了整件不可思议的事迹的来龙去脉,包括音觞的光临,银发的惊天一剑,还有,雪衣人的喜悦宣言.
抿紧唇,眼底深处,是奇异的不明.
风,难道能引起你的兴趣且让你视为竞敌的人,会是--她?
司天下,你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连流连烟台的风都会为你吸引,不单认同你够资格与他一较高低,还向你发出宣战当你有为终身竞敌?你,真的是我们所认识的那个司天下吗?
风,是不可捉摸的,可以掀起大风暴,也可以席卷一切,被他看中,究竟对你而言,是福是祸?
允如果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吃惊吧--
--为什么我要因为某人的人身安全问题而不得安宁?
--算了,当是久别重逢见见风老大好了,才不是,决计不是因为担心.
......就算是也不会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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