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我不卖 ...
-
帝都五月,炎夏,百年难逢的大热酷暑,街上的行人都尽可能的清凉出门,遮阳伞,软罗披纱,避暑竹笠,各种各样的色彩缤纷,平添生气,留在家中的不是汲取凉爽井水便是手捧冰壶脸偎冰纱轻点冰点,而最为受欢迎的,莫过于叹息小楼.
通风,透气,凉爽,小楼一夜听风月,近郊外的叹息小楼是全京城最为惬意的避暑胜地,不比皇宫的不可接近,小楼是属于大众的风景.但凡是玉生烟的老顾客都可以到里面放松放松,然,对比玉生烟,只在夏天开放的叹息小楼,来者不拒,免费入门,先到者先得位置,无分贵贱,任君呆到天黑,留宿者千金一夕,而一杯水甚至于要一两银子,你可以不喝,却难免会心痒痒的.
小楼的水,据说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全天下也找不到第二家有同样的茶水,再贵也要见识一下,平常百姓,有了纳凉地方已心满意足别无所求,朝早入楼,入黑归家,其乐融融.
一般人,喝得上一两茶水的,除了可以向人夸耀一夕千金的,还可以在这里办公,应酬,动辄便是千金万金挥金如土,说出去,在小楼过夜便是夏季最叫人眼红的事了.
月上枝头,夜风如清泉所过尽皆叹息.
难怪,难怪一夜千金,这样的享受,真是神仙也比不上了,除了叹息,再满足不过的叹息之外,哪里还能有什么赞赏之声?
这便是叹息小楼之名的由来.
眩耀也好,散心也好,不论留宿的人是出于什么原因,每一年,小楼的利润是惊人的高,也博得了大众的喝彩,毕竟,如他一样向任何人开放的酷夏免费避暑圣地真的是别无分号.
名利双收之下,也免不了被人眼红要分一杯羹的.
关于小楼的老板,区区一介商人,本来是不足以支撑小楼的别树一格,他的大红也代表得罪了许多同行,甚至是官场上的勾结,但,小楼屹立至今都有十年了,足以说明他的支持者也不是可以小看之辈.
新皇上位,朝中权贵也免不了更换,而,对小楼的觊觎不死心的,正正可以趁势行事.
五月十八日.
当朝国舅,佑和,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叹息小楼.
留宿.而大刺刺地不付出一分一文.
他要的,是小楼的所有权.
嚣张得紧,来意昭然若揭,――我是当朝国舅爷,姐夫贵为当今天子,姐姐坐镇后宫,荣华富贵,尽在掌握中,小小一个叹息小楼,小爷有意笑纳,还不双手奉上以求相安无事?得罪了我,可是天大的后台也保不了的哦.
民不与官斗,商不与官斗,官字两个口,他可是大大的炙手可烫的红人,小小一介商人,哪能与他对撼?他只要一开口,小楼便等着关门大吉吧,他可是张狂得有理呢.
当这里已是他的所有物,巡视地盘,志躇意满,这不,老板亲自出马招待,亦步亦趋,小心翼翼侍候,可不正是诚惶诚恐讨他欢心以求得有个容身之处?
正是薄暮时分,天色将暗未暗,云彩欲堕,整个小楼笼罩在淡淡烟霞光中,热气在这里也消除了不少,风吹过,更是叫人精神一振,心旷神怡.
好心情却叫一个莽撞的人撞破了.
冒冒失失地也不看路便一头撞向他,刚好在拐弯处,一头撞怀,肚子好痛,妈呀,个子不大,力气却好大,撞得他踉跄退几步,对方也是往后跌倒,随即被手下人揪起,带到跟前.
他恼火地揉肚,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居然敢撞他.
“你,知不知道本少爷是谁啊?”他居高临下地瞪着对方.
薄薄的纱罗外衣,原来是精致高雅的衣饰却东一团黑影西一块斑迹,凌乱玷污,头发也短得离谱,活像个毛头小子,然,抬起头来迎向他的,却是一张叫他一呆的脸.
分开来看平平无奇的五官,绝对说不上是天香国色,但,凑在一起硬是有一种特别的吸引力,看了又看,便是莫名地移不开视线,尤其是那双眼睛,微微湿润,出奇地无辜无邪.
让人油然而然地起了保护欲之外,更好想好想欺负到底.
一个顶多十七八岁的少女.
一双仿佛有魔力的眼睛,直直盯着人的时候,如同要被吸入去情愿沉迷于其间,也忽略了她叫人生气的话.
“好可怜啊,你不知道你自己是谁,可是,我也帮不了你,我不知道你是谁呀.”
少女同情地看着他,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惋惜.
“你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啊?没有告诉你吗?我就算是失去了记忆也有人同我说我是谁呢.”
当场呕得他跳脚.
“你是笨蛋啊,本少爷怎会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叫示威,你懂不懂?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冲撞了我,知不知道是好大的罪过,嗯?”
少女一脸天真地大力摇头,向老板望去.“叹息小楼什么时候换了主人呢?”好奇地,她的表情是单纯的不解,这里明明便是她的地方,什么时候,变成别人的了?
老板直勾勾地看着她被抓紧的手腕,细致的肌肤已能想像得出留下了淤青,冷汗开始冒起,仿佛被人抓住的不是她的手,而是他的心肝一样.早知道,这人是一个天大的麻烦,为什么,还要让她住下来呢?
无从抗拒啊,根本不是他能作主的事.
好不容易,他出声了:“国舅爷,小楼,在半月前便是这位――姑娘的了.”他也是从一个月前才从副手升到台面上的老板这个叫人眼红的位置上的,新任老大刚到,前任老板便再三叮嘱他万万不能让她有任何损伤,否则会有天大的祸事.
这几天,她只是逛逛行行,新奇地四处走动,倒没有什么叫人提心吊胆的意外,但,为什么,今天便不能平平安安地过去呢?国舅爷啊,举足轻重的皇亲国戚,早有传闻他是皇后娘娘的唯一弟弟,被家人纵容到目无法纪,嚣张任性,居然又得皇帝疼爱,又有谁敢去招惹他?都是恭恭敬敬地侍候这位大人唯恐一个不周到吃不了兜着走.
但,现在,他有不好的预感.
国舅爷摆明了是要叹息小楼,――十有八九分文不花,而娇滴滴的老板看来也不会轻易脱手,较之传闻中的太岁,他更在意的是前老板的忠告.
在他手下做了那么多年,他不会不知道老板是个什么样手段的人,连他也会小心谨慎郑重其事地千叮万嘱,可想而知,这个小姑娘绝对不如表面的简单.
万一两人拗起来,他夹在中间,要怎么办才不成炮灰?
眼前这少女是叹息小楼的主人?
佑和一个眼色,令手下放开她,傲慢地说:“你一介小小平民,冲撞了本少爷大驾,本来是罪大恶极,起码也得入监学习如何对待贵族高官,姑念你年少,又是初犯,便给你一个机会吧.”
以一种施舍的口吻说出了他的目的:“这个小小的小楼,便当是赔礼道歉由本少爷接收了.冒犯本少爷可以轻易放过,可是你的大大福运,你也不必太感激,下次记得别这样莽撞便好了.”
少女揉揉手腕,真的红肿了,有热热的痛感,好大的手劲,也不会手下留情,人家可是一介弱质女流啊.
这个人,也真是奇怪,小楼是她的,她全权处理,又没说要送人,他怎么当成事实了?
“我不卖,也不送你,你刚才可也同时撞到我,我都还没有叫你道歉呢.”
她理直气壮地说,神色间从容自若,全无惊色.
佑和真是大开眼界,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不知死活的人,居然敢对他说不.
“你知不知道,我的一句话,能令你失去一切,这个小楼,又何足道哉?我可是国舅爷,当今天子便是我的姐夫,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要收回小楼,易如反掌,你不识时务,不知好歹,难道没有教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少女微张嘴,怀疑,“你真有这样的权力?小董,是真的吗?”
脸上青筋跳动,小董?她还真敢叫,自己都老大不小了,已过而立之年,却被一个小姑娘称呼为小董,传出去也不知笑坏了多少大牙.
“民不与官争,是没错的,因为,没有人敢得罪位极人臣的权势.”
少女一笑,众人眼前一亮,就见本来不显眼的面容顿时鲜活夺目起来,说不出的活色生香,权贵又怎样?她一点也不怕,好奇地问,“我不卖帐哦,那又会有什么下场?”
她的从容令他有自尊受损的吃鳖感,一口气如何能咽得下?
凶神恶煞地吓唬她:“打入天牢,家破人亡,终年不见天日,拷打得体无完肤,一个人孤零零在大牢中过一辈子,求救无门,六亲不认.”
她眨眼,吓她么?她才不怕,从一张开眼,见到了那两张关切焦灼的脸,她便笃定,他们理所当然会将疼惜自己,保护自己,这个世界,就算她不大熟悉,也给她一种奇异的感觉,她,可以恣意放纵.
“一句话,不送,不卖.”她打个呵欠,又想睡了,这个天气,特别适合于入睡呢,不会太凉,也不会过热,早早送走恶客,还可以酣睡一番呢.
转身就要行开,没空理会一厢情愿的不速之客.
出其不意地被再度被抓紧了手,拉到他身边,好痛,又是在同一个位置上,她的手腕啊,肯定是有得吃苦了,少女皱眉,不悦地,“你干什么?”
一拧眉之下,竟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清华凛然之气.
错觉吧?
“你的名字.”
他不能容忍有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她试着挣扎,佑和却抓得更紧了,看也不看那个不断拭汗想要上前又不敢的男人一眼,丢下一句,“人我先带走,以什么来赎回应该识做吧?”便拉着她直行,目标是最清幽的小楼圣地,以然轩.
他要好好教训这小女子何谓权可通天.
董急得团团转,使不得啊,他是得罪不起国舅爷,可是,一个姑娘家让人带走后果又岂是他能承担得了的?冒死也要上前阻一下――
虽说国舅爷的诸多恶名中不包括好色□□,但,谁能保证他不会辣手摧花,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
他已上前摊开手――
国舅爷却轻咦一声停步了.
目光停在一个方向.
青翠欲滴的竹林间,一人缓步而来,一袭青衫,容色更比春色醉人,将整个天地映衬得光艳潋滟,虽是年少,绝对不到十五岁,但身形修长秀挺,精致到极点的五官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稚气,单是气势,已压倒同年纪的少年,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即使是千万人中,也能一眼便为他吸引.
他认得这个人.
同在朝廷的人,有谁不知道最年少最惊艳叫人念念不忘一见再见不能忘怀的是哪一个少年官员?即使没有亲眼见过,单单是听闻也会神往之极,佑和见过他,对这少年是既嫉妒又讨厌,加上优越感.
嫉妒他的绝世风姿,讨厌他的万众瞩目,却各自出身不同,他的权贵,对方的没落,真是不可同日而言.
他可是皇帝的妻弟,占尽宠爱,而这少年最大的靠山也不过是端王爷.
有什么好惮讳的?明知他比不上自己,为什么,在他的眼光对上自己时,却会心头暗暗的跳个不停?
龙音觞.
年仅十三的少年,从容优雅的容色,在瞧见了与他挣扎对抗的少女时,陡然愀变.目中凌厉的寒光一闪,看似慢行,实则快速之极地掠来,佑和只觉眼前一花,手上一痛,少女便脱离了他的掌握中,稳稳地落在少年怀中.
“龙儿!”她低低叫出来,脸上是喜悦与欢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少年的眼光,自她脸上,扫到她的称不上干净的衣服,再到她刚才被抓住的手腕,眉间有不明的晦暗,少年的声音没有尖锐的变音,而是清朗悦耳.
“好像只要眼光一移开,你便会受伤啊.”
动作轻柔无比地抚摸腕间的淤青,眼眸垂下,看不出什么表情.
董悄悄地退了几步,低气压啊,乌云已以聚集过来了,可以的话,溜之大吉――
“不是我要受伤的,意外,是意外事故嘛.”少女缩回手,藏匿身后,总是自己的事才能让他大惊小怪的,龙儿一生气可是好可怕的,现在雍又不在,镇不住他,还是转移目标好了,“龙儿,不关我的事哇,他要说要送他,可是我又不想卖,所以――”
送?
卖?
刚才的纠缠画面刺目地浮现――
少年的眼光终于舍得离开她,转向呆立一边想走又记得要搁下场面话的国舅爷.
眼神森冷得有如实质性的刺人.
“卖?我是听到了什么啊,堂堂国舅爷,竟也不顾身份,强逼良家妇女?”
打个战,又死命压下惊惶失措,开什么玩笑,他会被一个少年的骇人气势吓倒?再厉害也只不过是皇帝的下属,身份在他之下,又比他年少,有什么可怕的?
“那又怎样?本少爷看得起她是她的福气――”嘴硬地说,却好像是有什么搭不上边.
少年的铁青脸色成功地阻止了下文.
他的样子,好像被抢走的是他最心爱的宝贝一样.
“居然敢伤了她,还要强迫她――”低低喃语在风中飘散,寒意四下流窜,天色暗淡下来了,灯火悄然点燃,天际的星光月华更显得淡薄如洗.
杀气流动.
董在心中大大地叹息,真是笨蛋啊.
“龙少爷,国舅爷要的是小楼的所有权.但主人不肯卖,所以才有了误会.”
再不解释清楚,便会血溅五步了.
是这样吗?少年淡淡一笑,平静如水,骇人的压力却未曾减少分毫,就算本来要的只是小楼,但,他抓住她的时候,有没想过会伤了她?他想要带走她,他伤了她,已是不可原谅.
佑和,当朝国舅,是皇帝亲近的人啊,权势不可谓之不大,更有后宫撑腰,但,他惹上的是龙家人,而龙家人是从来不会容忍自家人被欺负而不反击的.
尤其是对象是他们无比重要的人.
“叹息小楼,是龙家的.”他轻挑下眉,五年来,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粉嫩的万金之躯,入朝为官,官场的规则他不是不懂,甚至于对这个游戏上了心,游刃有余,什么样的人,对什么样的的回应,他一清二楚.
敢动龙家最重要的人,便要付出最重的代价.
你最重要的是什么呢,国舅爷?权势,姐弟之情,皇帝之宠爱,还是父母的疼惜?还不是一句话,恃宠生骄!
但,当你没有宠可以生骄呢?帝心难测,以为能永远令得龙颜大悦便太天真了,稍一不慎,祸从天降,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借用呢.
龙儿在打什么阴谋诡计哦,少女悄悄退了一小步,就是这个表情,他想要对付什么人时,就是这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半个月前,小楼便是我的了,我的可不代表是龙家的,但龙家的一定是我的.”她宣布,这个一定要说清楚的.
龙家,现在并不是尊贵无比的姓氏,但,总也是一个曾经尊贵的存在,至少,表面,大家会给予一定的尊重,佑和便不觉得龙家人有什么了不起,但,皇帝也客客气气的对待龙家,他自然也懂得不与他唱反调.
叹息小楼什么时候变成龙家的了?
“你同龙家,有什么关系?”他看着少女,她是龙家人?不对,代代龙家只得一个后代,不务正业的龙雍充的儿子是龙音觞,而少年万万不可能在现在有后代,那,她与龙家有什么亲密关系?
少女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傲然道:“你应该唤我龙夫人.”
龙――夫人?
她是龙家的哪位的夫人?
怪异的神色,眼光在她和少年之间转动,龙夫人,龙音觞也承认的话,好像只有一个不太可能的答案了――
“天下,你先到以然轩,等我一起回家.”少年慢慢地展开一个礼节性的冰冷的笑容,“我还要和国舅爷好好地谈一谈呢.”
她摸摸他的头,两人的身高已经差不多了.
“好啊,龙儿,要乖乖的喔,小楼,我是不卖的,也不许给我送人.”
朝董眨眼,施施然地扬长而去,当然放心,龙儿怎么会不听话呢?他越来越厉害了,可是,仍是龙儿,是那个会望着自己然后无缘无故地掉泪的小子,是那个会腻在自己身上撒娇有不安全感的孩子,是那个会悄悄钻入她被窝缠住她要她哄着才入睡的人儿.
她也好疼好疼这个不是骨肉胜似血亲的儿子哦.
才到以然轩,入门处,一个人正负手而立.
无害的娃娃脸,眼神深处,却是叫人沉溺不醒的微蓝.
她欢呼一声纵体入怀.
如同龙儿爱腻在她身上一样,她也好喜欢好喜欢腻住他,汲取他的温暖.
“我还以为你忘记回家的路了呢,都十天没有见到面了.”小小地抱怨着,只将小楼当是哄她的礼物便不知所踪,玩失踪啊?
他笑,春山如笑,水波潋滟.
“我是去安排一下,明天开始,随你想去什么地方几时出发,我是全程奉陪到底,你不是很想要到全天下玩个痛快吗?要去哪里,任你作主.”
她的眼闪闪发亮.“就我和你两人?”
他若有所指.“我不认为音音有时间出外游玩.”国舅爷的事,便足让他忙个一月两月了,那小子是不会甘心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她的,可是,他也该认清楚一个事实,天下,不是他的专属,不是他能困住的.而且,她可是他名义上的继母呢.
只是名义上的――
他无声地笑,音音,以为时间会等他么?他以为,一切可以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不,至少,天下,不在他掌心,只在心间.
他已放任他好久了,现在,是当他是平等对手的时候了.
你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儿子?
―――――――
试下不同的角度来写,直到咪咪恢复记忆.
要发生什么剧情,看大家的意见吧.有答有奖哦.有没有愿意当军师提供接下来的线索,比方要谁同谁在哪里什么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又怎样之类的事.至于谁是男一号,说实话,还没有一个透澈的腹稿,只是见步行步而已,一要下笔便又得返回去看前文,所以,拜托各位贡献宝贵意见喔.
此一章较为仓促,有什么不妥以后再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