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下》居筱亦

3、角力

　　虞星辰的眼泪一直抹一直掉，那样无声哭泣的伤心样子，就连计程车师傅都忍不住从后视镜悄悄看了她几回。
　　长得这么俊的姑娘，谁舍得欺负呢？造孽啊！
　　其实虞星辰的性格挺乐天的，听大家给她起的小名就知道了，她只有遇到贺晋凡才会这样失控。
　　虞星辰明知道不应该再有这样的情绪，可惜自己就像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根本没法前进，最要命的是有人想带她走出来，她根本不愿意出来。
　　她视线模糊地看向车窗外，想起了刚才贺晋凡喊她的那一声“小葡萄”……
　　这是她家里人才知道才会喊的小名，她出生那会儿她小姨夸她的眼睛又黑又亮漂亮得跟葡萄似的，她父母听着一欢喜，直接就拿来当小名喊了起来，但是朋友同学们都不怎么知道的。
　　至于“闪闪”，是她当年上中学第一天自我介绍，班上的一个顽皮的男同学瞎嚷嚷的，没想到渐渐的大家竟然都用这个外号代替她的名字，让她哭笑不得，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没什么。
　　反正“葡萄”也好，“闪闪”也罢，都是虞星辰，可是再次听到贺晋凡这么亲昵地喊她，怎么就这么令她难受呢？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到她房间里教她功课，她悄悄地观察他的侧脸，忽然就心跳加速紧张莫名的心情，她是第一次对男生有这样奇妙的感觉，想靠近他又不没那个胆，就连眼睛也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放，可是又希望能得到他的关注。
　　难怪大家都说十七岁的年纪别轻易喜欢上一个人，因为那个人会成为自己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从此你笑是因为他，哭也是因为他，你的全部都是他。
　　小女生敏感又脆弱的心思自然不能让人知晓，种子却在悄然发芽。
　　虞星辰父母当时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想，那天很热，虞妈妈还洗了一大串冰葡萄送到她房里，热情地说：“晋凡，葡萄，先吃点葡萄吧，很甜很新鲜了！”
　　葡萄，吃葡萄……
　　这下虞星辰不高兴地跺了跺脚：“妈！我们学习还没结束呢？！”她第一次这么不满意自己的名字，让她在贺晋凡面前显得好蠢。
　　“你这孩子……”虞妈妈无奈地笑了笑，“晋凡，辛苦你教她啦，阿姨等下去给你做好吃的。”
　　等虞妈妈走了，虞星辰才松了口气，没想到抬起头却看到贺晋凡还真的就摘了一颗黑溜溜的葡萄放到嘴里，她还是只能看清他的侧脸，穿着虽然很普通她却觉得很有吸引力的白衬衫，他那个吃葡萄的动作就像放慢镜头似的存在她的脑海里，最受不了的是他还对自己微微笑了一下。
　　怎么能有人长得这么好看？
　　“葡萄？”他挑起眉喊她。
　　她还没还魂。
　　他指了指那盘葡萄，又看着她一语双关：“怎么不吃？”
　　虞星辰这才回神，还瞪了他一眼，故作老成地说：“我、不、喜、欢、吃。”他那样明知故问地笑，肯定知道她小名了。
　　他又笑了笑：“我还挺喜欢的。”
　　虞星辰心跳漏了一拍，思维有了荡漾般的发散，瞧瞧这什么话啊？听得她就连耳朵都是烫的。
　　那盘葡萄最后都进了贺晋凡的五脏庙，他那时还不知道，他甚至把虞星辰的一颗少女心也一口一口的，一并掳了进去。
　　缘分总是在你毫无设防的时候，悄然而至。
　　所以那个十七岁的夏天，虞星辰一下子就栽了。

　　回忆越甜，就显得现实越苦。
　　时间并不能成为治愈虞星辰的良药。
　　跟虞星辰的堵心不同，这一路上很顺畅，计程车很快就到达她住的小区路口，她付了钱刚下车，就听到一阵急速的刹车声，抬眼看去，一辆黑色的越野车风驰电掣地停在她前面。
　　然后贺晋凡就从那辆车走下来。
　　虞星辰真的没想过他会追来，他有他的骄傲和脾气，从来不纵容她的无理取闹。
　　他这么出现，她一下子心慌了，又一次窝囊地逃避。
　　从这里走到小区的门口需要走一段斜坡，虞星辰今天为了参加婚礼，穿了长裙和高跟鞋，没想到跑得太急一下就摔了。
　　她索性蹬了高跟鞋，光着脚丫子跑向小区，好像身后跟着洪水猛兽似的。
　　这样一来，贺晋凡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噌又飙起来。
　　地上并不平整，还有碎沙碎石，很容易把脚割伤。
　　“虞星辰，你瞎跑什么？你的脚不要了是吧？”他怒吼了一声，本来就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这下直接蹿到她跟前拦住，跟柱子似的站定。
　　虞星辰低着头不敢面对他，她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哭得妆都花了，头发也乱，总之什么都很糟，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难看的样子。
　　“你走开！我说了不用你管！”虞星辰声音越大，说明她心里越虚。
　　贺晋凡皱着眉：“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这任性的毛病？”
　　“我任性？”这句话仿佛踩到了虞星辰的地雷，她猛然抬头，一把推开贺晋凡往前走，“对，我就是任性怎么了，你管得着吗……啊……你这是做什么？”
　　贺晋凡竟然拦腰把她抱了起来。
　　虞星辰下意识地松了手里提着的鞋，去搂住他的脖子。
　　这是个惯性，也是习惯。
　　从前她总喜欢撒娇让他这样抱自己，公主抱啊，谁不想只当对方唯一的公主？他的臂弯能填充她所有缺失的安全感。
　　可是现在却是困住她的漩涡。
　　“你放我下来！”虞星辰疾言厉色也没能让贺晋凡撒手，她又说，“我的鞋丢了！”
　　“那就不要了。”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贺晋凡习惯了做主，也并不轻易改变主意。
　　虞星辰冷笑：“那我也不要你了，你还追来做什么？犯贱么？”
　　贺晋凡抿着唇没说话，可是把虞星辰抱得很紧，紧到她觉得痛。
　　既然要痛，一起痛好了。
　　其实这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而已。
　　对谁都没有好处。

　　没多久就到了小区门口。
　　贺晋凡低头看虞星辰问：“门禁卡呢？”
　　虞星辰别开眼。
　　小区保安一直好奇地看着他们俩。
　　这种目光令贺晋凡不悦，他又收紧了手臂，虞星辰“嘶”了一声，不得已只得从小包里掏出了芯片卡刷卡进门。
　　贺晋凡大步迈进去，接着又问：“几单元几号房？”
　　虞星辰当然不肯说。
　　贺晋凡就一直看着她，已经有些路过的小区大妈在用八卦的眼神瞅着他们，让虞星辰很尴尬。
　　更没想到的是他会转移了话题，忽然问她：“你是不是换了香水？”
　　虞星辰只觉得诧异又心酸。

　　香水是很私人的东西，若不是亲近的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喜好她细微的变化？
　　虞星辰自以为淡定自若地“嗯”了一声，却不看他的眼睛，怕暴露出什么。
　　贺晋凡无奈地叹了口气，缓了缓又重复：“几单元几号楼？快告诉我吧，难道你都不觉得疼吗？”
　　虞星辰想说你抱得那么紧我当然疼了，后来发觉他掂了掂她的腿，她才知道她说自己的光脚丫，真真哪儿都疼。
　　最疼的是心。
　　虽然过去这么多年，虽然她恨不得揍他一顿，可是看着他关心自己，竟然觉得一丝丝的甜。
　　这种甜是渗了毒的吧？
　　虞星辰终于放弃了挣扎，报了她的住处，任由贺晋凡抱她上楼。
　　虞星辰的房子是套小户型的二居室，不过很少有客人，也就没怎么收拾，她到了门口就不肯让贺晋凡进去。
　　香闺又是女人的另一个禁地，轻易不能触碰。
　　不过贺晋凡是个例外，他们曾经亲密无间，更别提进她的房子了，而虞星辰一向对他的霸道毫无招架之力。
　　其实放眼望去，这么乱糟糟的房子，对于生活品质要求很高的贺晋凡简直不能忍，不过他还是忍了，沉着声问虞星辰：“药箱在哪里？”
　　虞星辰自始至终不说话，又跟他犯倔了，他就在屋子里四处番找。
　　虞星辰忽然丢了一个抱枕过去，刚好砸到他的后背。
　　“你出去。”她的声音糯糯的暖暖的，很少说这么无情又冷静得可怕的话。
　　她很不对劲。
　　贺晋凡回过头，就那样淡漠地看着她，她不想示弱，也同样看着他。
　　下一秒，却发了疯似的直接就把他推到门外。
　　凭什么还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凭什么在她的地方走来走去？
　　这个男人太可恨了！
　　虞星辰开门、赶人、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不过关了门以后她就浑身无力地沿着门板滑落在地上，掩面压抑地哭了起来。
　　也不管贺晋凡有没有听到。
　　后来她又犯贱地重新打开门，贺晋凡早就不在了。
　　再多的爱都经不起彼此磋磨，何况是他们这样早就分开了的男女。
　　谁也不必要再去容忍谁。
　　可能只有她走不出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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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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