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触及（埃尔隆德X瑟兰迪尔 CP:ETE）》沉棠

7、第七章 手杖

　　当最后一口淡蓝色的烟氲从埃尔洛斯形状完美的薄唇中溢出后，埃尔隆德听到了一种微不可寻噼啪声，那是烟蒂被皮靴踏灭后所发出的濒死呻吟。要知道，在他的记忆中，曾经的埃尔洛斯更习惯于用拇指与食指捏碎烟蒂，仿佛那种炫耀式的举动能产生某种令敌人震慑的压迫感。但此时此刻，他的兄弟似乎并没有延续这个传统的习惯。通常这种情况下，用埃尔洛斯自己的话说，原因有二：一种是由于眼前的对手太过弱小；一种是由于太过愤怒。

　　很显然，他的兄弟更像是后者，尤其是在埃尔隆德听见银制打火机的脆吟与火苗窜起噗炸声后，孪生子的怒火再清晰不过地传入男人的心底。

　　“你不应该到这里来，我的兄弟。”金属盲杖并未由于盲者低沉的磁音移动半寸。事实上，当他听到门外传来的汽车尾音和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后，埃尔隆德就没打算做出任何妥协。

　　“他很生气。”深深地吸了一口指尖的Marlboro，浓烈的烟草味刹时随着鼻腔蹿上了眉心，然后在撞击到头盖骨时被缓缓吐出。埃尔洛斯抬起头，仿佛是要击碎盲镜看进背后那双深瞳般地注视着台阶上的男人，用只有在场少数人能听见的音调警告式的补充：“我也同样。”

　　“你是黑街之狼，埃尔洛斯，完成他的命令并不能证明你的能力。”短暂的停顿后，埃尔隆德随着他的声线略抬下颔。毫无疑问，这个名号即使是站在上流社会的瑟兰迪尔也毫不陌生，至少在上一届总统选举中，这位赫赫有名的人物确实是为清理当权者的绊脚石，做出了不可小觑的贡献。而此后，他还能毫发无损地活在世上，足见即使是当权者们也怯于这位黑街之狼的手段。

　　“但你可以，埃尔隆德，说服你重新为家族的荣耀效力，便是实力的证明。”瑟兰迪尔看见，当埃尔洛斯说这句话时向他投来的目光。要知道，在作为双胞胎的前提下，面对前者如此具有侵略性的注视，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的。毕竟，他已经习惯了埃尔隆德那令人惊叹的温文尔雅与进退有度。

　　“多余的人，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冬季朦胧到浅灰色的天空因埃尔洛斯那轻描淡写的音调而显得格外静谧。下一秒，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划破寂空，霍然惊起了街道两旁枯树上的乌鸦，霎时间扑簌着翅膀，争先恐后的冲天而起，逃窜开来。

　　很久以后，当瑟兰迪尔再回忆起当日的场景时，依然震撼于埃尔隆德那令人发指的反应。那是黑街之狼用于击毙第三届总统候选人的黄金手枪，它的弹孔精致小巧，却有击穿10厘米厚防弹越野车钢板的威力。

　　没有人看见埃尔洛斯是什么时候捏碎了烟蒂，再从腰带的枪套中拔出手枪，并对着台阶上的金发男人扣动扳机。就那么一瞬间，瑟兰迪尔确实是看见一颗屁股带火的子弹冲着自己的眉心呼啸而来，就在他本能地打算偏头避开时，一根银色的手杖，像是突然出现的巧合，不偏不倚地挡在了他和弹头之间，随着一声细碎之极的碰撞声，在火药炸裂在手杖的弹孔中后，那根看似普通的导盲杖又因男人优雅而沉稳的动作，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毫无疑问，盲人的手杖挡住了子弹。

　　“按照刚才的速度计算，你不一定能避开我兄弟的射击。”埃尔隆德带着盲镜的眼睛随着他平和的声线，“看”向一脸震惊的瑟兰迪尔，然后扬出一弧仿佛可以被理解为友好的弯度。

　　当然，埃尔隆德并没有等待金发男人说些什么以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而是用左手摸索着自己的拐杖，在指尖触碰到那枚甚至还有些烫手的子弹后拿了下来，并放在了西装的口袋内。

　　“埃尔洛斯，明晚的这个时候，你会见到我。”像是改变了什么主意，埃尔隆德提高了自己的音调。他了解自己的兄弟，尤其是对于自己用手杖挡下子弹的举动后，埃尔洛斯不会再想要太过高调地在这里解决所有的事情。但有一件事是相当明确的，不管刚才的一枪是否为试探，他想要瑟兰迪尔的命。

　　所以，三小时后，当瑟兰迪尔在自己的办公室对眼前坐得稳如泰山的男人理智全无地咆哮时，埃尔隆德只是用左手缓扶着拐杖，并用右手揉了揉卡尔金色的鬃毛。要知道，没有人可以在九死一生后还能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即使是不可一世的瑟兰迪尔也做不到，关于这一点，埃尔隆德十分理解。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想要杀了我？”瑟兰迪尔一字一句地缓问，寒眸因愤怒而催化成了危险的深蓝。他觉得自己简直愚蠢之极，竟然会以为像埃尔隆德这样的人，是为了寻求更多的帮助，才让他一起出门。

　　“并不是。”

　　“或者，你是担心有疯子冲进屋子里在杀我的同时，误伤了你的女儿？”

　　“你在屋里时，还不是他们的目标，或者说，他的目标。”

　　“什么意思？”

　　瑟兰迪尔斜靠着皮椅，并顺手拿起桌上的Marlboro，在用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抽出一根并含于唇间，滑动打火机后，他才注意到，似乎自己正在点的这根烟和埃尔洛斯开枪时抽的那根一模一样。当子弹咆哮而来的那一刻，要说毫无惧意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那么出其不意的时候。

　　那一瞬，仿佛一生都如同碎片般从瑟兰迪尔的眼前一一略过，最后竟定格在了……

　　或许是想得太出神，金发男人首次没有察觉到旁人的靠近，直到埃尔隆德抬手拿走他唇间被点燃了没多久的香烟后，瑟兰迪尔这才将回神后的视线重新放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那时，他看见埃尔隆德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衬衣最上面的纽扣也毫不例外地被合在了一起，纵然未打领带，也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谨与肃穆感。而就是这么一个沉如大海般的男人，拿了别人的香烟，然后温文儒雅地放在了唇间。深深地吸入后，再用修长的两指夹了重新放回他手边的烟缸。蓝色的烟氲被男人缓缓吐出，却在最后溢出的余烟时，被呛了似的稍微一咳。沉磁性的声线带着几分沙哑，略有些尴尬地缓道：“抱歉，很久没抽了。”

　　当男人拿过他没抽完的香烟放进自己的嘴里时，瑟兰迪尔甚至觉得比看见早上有人用一根手杖挡住了子弹还要天方夜谭，随后这位神祗般英俊的金发男人在后者尴尬的抱歉声中缓缓牵出一分好整以暇的缓笑。只见他指着半眯着蓝眸，并用掌心闲适地支撑着略偏的俊首，自下而上地注视着那位向来都从容不迫的男人，此时少有的几分窘迫，扬了冽音缓道：“我接受你的道歉，毕竟吸烟有害健康。”

　　这是一句打趣，纵然埃尔隆德并没有感觉到瑟兰迪尔的缓和，但与刚才他的暴跳如雷相比，这样的态度已经是让步了。

　　紧接着，在听见似乎有人将架在烟缸上的香烟撵灭后，埃尔隆德这才“注视”地眼前的男人，平铺直叙般却又紧紧有条地说到：“在你出现前，他们并不知道你跟我在一起，而且……”

　　瑟兰迪尔扬了眉，在抱臂倚入靠背的同时并没有接话，而是在沉默中等待着男人的下文。可能又过了半分钟，他才听到那个磁性的声音平和而沉稳地说：“而且，在你出现前，没有人知道，我爱着你，包括你自己。”

　　有那么一瞬间，瑟兰迪尔觉得自己听错了什么，但有生以来头一次，他竟不知道怎么要求眼前的男人再说一遍，而且他甚至听不出来，刚才男人的语速，有任何因为表露情感而该有的起伏和由于。要知道，他刚才那席话的措辞、音调、语速甚至顿挫都没有任何的特别之处，就像是在谈论天气一般的轻描淡写。

　　更加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一天之内让他第三次陷入了某种措手不及的震惊。

　　或许是很久得不到应有的回应，埃尔隆德在瑟兰迪尔还在想用何种措辞让他重复一遍，好再次确定时，将牵着卡尔皮绳的手换到了另一边，然后有些抱歉地缓一欠身：“很抱歉，希望没有造成对您的困扰，总裁先生。”

　　“总裁先生？对不起，你刚才不是说爱着我吗？”瑟兰迪尔觉得自己简直没办法用正常人的逻辑去理解眼前的男人，所以几乎是未经大脑的反问，而丝毫没有察觉从来都高傲偏执的他，似乎正被眼前的盲人用另外一种方式牵着走，从而丧失了所有的主动权。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关于这一点，埃尔隆德毫不否认，事实上，当他察觉到埃尔洛斯开枪时，那从胸口某处传来的紧缩感，就像是有一只手狠狠地捏上了他的心脏。直到子弹打在了手杖上时，那只手才霍然放开，让他开始得以重新呼吸。

　　但显然，瑟兰迪尔并不知道眼前男人的一切，甚至诧异于他连称谓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在说了些什么后一成不变地运用出来。

　　“叫我瑟、兰、迪、尔！”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字句，莫名的恼怒让瑟兰迪尔霍然起身，并一把抓住眼前黑发男人的衣领后拉向自己，然后用自己的薄唇略带泄愤式地压上那刀锋般禁欲的唇瓣。然而，让瑟兰迪尔做梦也想不到的是，原本完全处于上风的自己，却在男人将自己大海般浩瀚沉稳的气息反客为主地侵入他的唇齿时彻底失去了方才咄咄逼人的冷傲与固执。

　　埃尔隆德的吻温柔得像是拂过树林的微风，可以轻易抚平所有潦草的躁动。对瑟兰迪尔而言，与其说这个吻一开始是炽热的，但当山风来袭时，就如同蔓延成浩瀚无边的大海，包容所有的情绪，并让一切火焰在深夜中熄灭，然后甘愿沉溺。

　　唇齿的纠缠总是短暂的，直到很久以后，瑟兰迪尔也很难忘记那时埃尔隆德抚过他脸颊的掌心，干燥而暖煦，像冬日的太阳，光芒万丈却又深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