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若梦踏仙歌》夏念南

8、08.洛府 上

　　08.洛府上

　　怀仙住进了洛府，灵汐安排的。
　　这件事的起因是灵汐的一句玩笑话，她问怀仙，“你既那么喜欢洛元赋，我想办法让你进洛府，与他朝夕相对可好？”
　　哪曾想这丫头竟当了真，满脸期待地问，“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去吗？”
　　事已至此，她又不想她失望，只能顺着往下说道：“当然可以，但是你要想好了，住在洛府可不比住在落春苑，可能时时都有人为难于你甚至害你，你不害怕吗？”
　　怀仙摇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坚定，“有元赋哥哥，我什么都不怕。”
　　灵汐笑，这丫头小小年纪，倒是痴情得很。

　　原本对于一个常住与烟花之地的女子要住进自己家里，洛云年是万般反对的。
　　他怎么也是当朝宰相，这么贸贸然收一名风尘女子进家里，难免被人说三道四，可偏偏灵汐救了他儿子的命，现如今有要求，他又不得不答应。
　　怀仙进洛府的那天，洛云年派八抬大轿前去落春苑正门前迎接，鞭炮爆竹更是一样没少，一路吹吹打打、招摇过市，那阵仗令得瑯城百姓纷纷侧目。
　　早两天前就听闻当朝宰相洛大人要收落春苑的一名女子为义女，却没想他会如此招摇，毕竟还是风尘之地的女子，说出来怎么都不好听。
　　有人私底下说，收义女不过是个名义而已，谁不知道之前洛家少爷在落春苑住了一段时间，定是那洛元赋看上这姑娘了，可这身份悬殊太大，洛大人觉得与理不符，便决定先收了这名女子当义女，等过年风头过了在安排洛元赋于她的婚事。当然还有更难听的，说收义女和洛元赋都是幌子，真正的缘由是洛大人自己看上了这姑娘，可碍于身份不能名正言顺的带她进府，便找了收义女这个理由。

　　外面的百姓越是传得天花乱坠，洛云年便对这未见面的怀仙成见越深。
　　想他洛云年清廉正直一世，却没想到一张老脸全败在这落春苑的两名女子身上了，可偏生他一不能解释，二不能发怒，只能这么硬生生地受着，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得慌。
　　唉，憋屈就憋屈吧，谁叫别人救了他的宝贝儿子呢。

　　怀仙抵达洛府的时候，洛老爷携众家眷已经在堂屋等候多时了。
　　她随着灵汐一路进到堂屋，见得洛老爷正坐与主座之上，旁边坐着的是一位体态微微发福的妇人，她正睨着怀仙，眼底带着不屑，想来她便是洛云年的正室——吴氏了。
　　洛云年的另一边还有一位年纪稍轻的女子，她安静立于一侧，低眉顺目，见怀仙正在看自己，立刻淡淡一笑，她便应是洛云年的妾氏——林氏。
　　主坐下方依次坐着的是洛元赋以及吴氏和林氏的两个女儿，其中洛元赋年纪最大，最小的是正室吴氏的女儿洛芷茵，看上去与怀仙年纪相仿，应当只有十二三岁。
　　洛元赋看着怀仙，脸上仍旧是那温柔的笑容，不知是太过高兴还是什么，那柔情竟漾到了眼底深处。倒是一旁的洛芷茵一脸娇蛮不耐烦，那狠厉的眼神盯着怀仙，好似恨不得下一秒就冲上来几爪子挠死她。林氏的女儿洛芷晴与林氏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十五六岁的年纪，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淡笑着看怀仙，眼底隐有一丝疏离。

　　下人已经端了茶过来，怀仙端起其中一杯行至洛云年面前跪下，“义父，请喝茶。”
　　洛云年看了眼灵汐，心中长叹一口气，端起茶杯小啜了一口。
　　将洛云年喝过的茶杯放好，怀仙又端一杯新茶在吴氏面前跪下，“义母，请喝茶。”
　　吴氏倒也没刻意为难，只眼底那不屑之色只增不减，端起茶杯做做样子又把它塞回了怀仙手中。

　　给洛元赋敬茶自是最顺利的了，接着便到了洛芷茵的跟前。
　　怀仙福身刚要献茶，吴氏女儿便发难了，“诶？敬茶之前，我们先说好，到底是我是姐姐还是你是姐姐？”
　　洛云年见状微微皱眉，低声斥道：“小茵，休得无礼。”
　　洛芷茵被训斥，立刻嘟着嘴看向洛元赋，撒娇般说道：“哥哥，爹爹训我。”
　　洛元赋微微摇头，却是一句话都没帮她说。
　　洛芷茵皱眉咬唇，心中对怀仙的厌恶又深了几分，都怪她！爹爹几时为这种小事训过自己，竟是连最宠她的哥哥都不帮着自己了。

　　一旁的吴氏见女儿受欺负了，立刻出来打圆场，“诶，这事儿容易，让她和小茵说一说自己的生辰八字，不就知道谁大谁小了吗？”
　　吴氏话音刚落，只见怀仙又福了福身，双手将茶奉予洛芷茵，恭敬道：“茵姐姐自然是比怀仙大的，姐姐请喝茶。”
　　没想到怀仙如此简单就退让了，洛芷茵心有不甘，不情愿地接过怀仙递来的茶，正准备喝时眼珠一转，似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接着，她佯装手一滑，整杯茶都往怀仙泼去。
　　茶是刚沏的，滚烫无比。在场众人见状都是一惊，果不其然杯中的水大部分都落在了怀仙的手背上，不一会儿她的手背就开始泛红。
　　林氏捂着嘴轻轻“呀”了一声，光是看就知道得有多疼。一旁的灵汐见状，用衣袖掩面轻咳了两声。
　　洛云年被这两声咳嗽咳得心中一紧，看了看灵汐又看了看洛元赋，最后一拍桌子对洛芷茵吼道：“无法无天了，你给我滚回后院去！”
　　洛芷茵被吼得一愣，指着怀仙对洛云年哭喊道：“你就为了她这么吼我？我才是你的女儿！”
　　说完，她捂着脸跑出了堂屋。
　　洛元赋早就起身，她捧着怀仙受伤的手不停问她疼不疼，正欲拉她去上药，却被怀仙拒绝了。
　　“元赋哥哥，不妨事的。”
　　洛元赋皱眉，看着她黑亮如初的眼睛，终是松开了手。

　　怀仙端起一旁最后一杯茶，朝洛芷晴恭敬福身，“姐姐请喝茶。”
　　洛芷晴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扶住怀仙，“妹妹别多礼了，快去上药吧，耽误了时辰留疤可就不好了。”
　　怀仙点头，朝她甜甜一笑。

　　灵汐看了看怀仙，这才对洛云年说道：“洛老爷，今日怀仙就正式成为你洛家的义女了，灵汐希望你对她定要像对亲生女儿那般好。今日我便告知于你，真正救下洛元赋的并不是我，而是怀仙。所以这恩你不必报于我，而是要报答于怀仙。”
　　灵汐说了句大实话，若是没有怀仙，洛元赋是定不可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在场的人听到此话都是一愣，莫说洛家人不相信，便是怀仙自己都不信。
　　洛元赋是她救的？怎么可能！
　　他生病那年，她还流落街头，自己都差点被活活饿死，又怎么可能救得了他呢？
　　洛云年也觉得此事不可信，想着应是灵汐不放心怀仙独自一人留在洛府故意这么说的，便起身承诺道：“我洛云年待怀仙定比亲身女儿还要好，灵汐姑娘大可放心。”
　　灵汐点头，温婉一笑，“洛老爷一言九鼎！”

　　怀仙被安排住在了西厢，与林氏和洛芷晴相邻。
　　灵汐与怀仙一同前往住处，给她的手上了药，又为她把房间收拾了一番。
　　离开之前嘱咐她，“怀仙，你住在这洛府想来定不会像住在落春苑那般自在了。虽然洛老爷会卖我几分薄面，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你又是个外人，难免有他顾不周全的地方，有些事情能忍则忍吧。我会把绿丫留下来照顾你，她跟了我好几年了，懂的虽不及我多，却也不少了，你若有什么问题大可问她。若是穿的用的少了，也可以叫绿丫回落春苑来拿。以后姐姐不在你的身边，你一定要想办法护自己周全。”
　　怀仙点头，浅浅一笑，“灵汐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灵汐离开后不久，洛元赋便来了。
　　他一进门便担忧地问：“怀仙，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怀仙看着他傻傻地笑，乖乖地把双手伸与他看，早没了先前沉静的样子。
　　“灵汐姐姐给我涂过药了，已经不疼了，过两天应该就会好。”
　　疼是不疼了，可还红肿的很，烫伤严重的地方表皮已经开始微微泛白，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洛元赋心中一痛，轻捧着她的双手，轻轻呼了两口气。
　　怀仙笑得清脆，用手指抚平他眉间的褶皱，“说了已经不疼啦，元赋哥哥别担心。”
　　“真的不疼了？”洛元赋有些不相信。
　　怀仙点头，一双眼睛盯着他，晶亮晶亮的。

　　两人一同到房间坐下，洛元赋把事先让厨房准备的点心从食盒里端了出来。
　　怀仙一见着吃的喜笑颜开，还都是她喜欢吃的，她就更高兴了。
　　正想要用手去抓，却发现自己的手上不是伤就是药，根本就不能拿吃的。
　　笑得开心脸立刻苦巴巴地垮了下来，她一脸幽怨地看向洛元赋，“元赋哥哥……”
　　洛元赋轻轻一笑，拿起怀仙最爱吃的桃花酥朝他嘴边递去，“别急，来。”

　　一见着吃的，怀仙立刻猴急地咬了上去，洛元赋看着无奈摇头，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宠溺。
　　“慢点儿吃，我又不跟你抢。”
　　可怀仙哪还听得到她在说什么，只专心致志地咬咬咬、咽咽咽。
　　一块桃花酥一眨眼就被她消灭了大半，咬到最后一口的时候，洛元赋发出“嘶”地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
　　怀仙呆住，嘴里的桃花酥刚嚼到一半，她刚刚好像咬到元赋哥哥了。

　　一把抢过洛元赋的右手，果然看到他的食指上有血珠汨汨沁出。
　　她慌乱地把嘴里的桃花酥咽下去，给洛元赋的手指呼了好几口气，才说：“元赋哥哥，对不起，都怪怀仙笨。你疼不疼啊？”
　　洛元赋正要摇头说不疼个，却见怀仙已经把他的手指送到了嘴里，轻轻地吮吸了起来。
　　他蓦地感觉胸口一窒，连心跳都变得轻飘飘了起来，连着脖子到耳尖都开始透出淡淡的绯红。

　　进门的绿丫见着这暧昧的一幕，不禁感叹：“呀！我家怀仙小姐跟元赋少爷果然是最相配的了。”
　　听着这句，洛元赋的脸不禁变得更红。
　　怀仙也有些尴尬地抬头，却撞见洛元赋红得通透的脸颊，就连那双原本通透清澈、一尘不染的眸子里竟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不由得看得呆了，小声喃喃：“元赋哥哥，你怎生得如此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