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若梦踏仙歌》夏念南

5、05.元赋

　　05.元赋

　　夏日的风徐徐吹来，洛元赋鬓前的发微微飘起，一双温柔的眸子里漾着浅浅笑意，阳光在他的鼻梁上投下浅浅的光泽，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温暖了些。
　　他朝眼前十二三岁的少女微微一行礼，“在下洛元赋，姑娘可是认错人了？”
　　洛元赋抬眼，看着少女眼里的期待一点点消褪，取而代之是失望、失落或是更多更复杂的情绪。他看不大懂，可心中却因为少女的失落而被什么紧紧一拉，竟是拉扯得痛了。

　　“原来不是白衣哥哥，抱歉，我认错人了。”怀仙喃喃，松开洛元赋的衣角，转身失落地离开。
　　她怎么会认错人呢？这个人分明跟白衣哥哥一点儿都不一样，虽然他与白衣哥哥穿相似的白衣，虽然他与白衣哥哥一样有清冷的背影，可是白衣哥哥眼里眉间都是对着世间的淡漠，而这少年眼中却尽是如水般的温柔，他们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怀仙咬唇，苦笑着摇头，大概白衣哥哥已经不记得她了吧。
　　正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收在怀中的玉佩却突然自己飞了出来。
　　它飘到洛元赋面前，上下浮动着，像是想要引起他的注意，最后还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

　　对于这突来的一幕，洛元赋和怀仙都傻傻地愣在原地，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怀仙盯着明显被吓到的洛元赋，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
　　若他真不是白衣哥哥，那为什么玉佩会对他产生反应？难道他真的是白衣哥哥，他是故意扮成这样来见自己的？他不想她发现是他吗？
　　不管怎么说，眼前这名少年跟白衣哥哥的感觉真的太像了，她不管了，她就是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他的白衣哥哥。

　　她几步跑回洛元赋身边，伸手去摸他的脸，像是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破绽，证明他就是真正的白衣。
　　“你就是白衣哥哥对不对？为什么要躲着我？我不管你用的什么仙法还是易容术，你见见我不行吗？我等了你快两年了，每天都想你，你让我看看你不行吗？”
　　怀仙越说越委屈，黑亮的眸子里渐渐盈起了水雾，看着这样的她，洛元赋的心中又被拉扯得狠狠一痛。
　　他微微皱眉，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会随着眼前这名少女的喜怒哀乐而动，他明明是第一次见到她，却像认识她很久很久了一样。
　　看着她眼中难过而失望的神色，他恨不得自己就是他口中的白衣哥哥，那么至少还能搏得她一笑，可现在他只能看着她悲伤慌乱，却什么也做不了。

　　在洛元赋身上捣腾了大半天，发现他真的不是白衣，怀仙失魂落魄地行至湖边蹲下，望着湖面怔怔出神。
　　洛元赋走到他身边，俯身，有些紧张地看着她，小声喊道：“姑娘？姑娘？”
　　怀仙被她喊得回神，嘴一瘪就哭了，她委屈地小声说道：“为什么你不是白衣哥哥？破小白也骗我，你根本就不是白衣哥哥……其实我也不想哭的，可我就是很想白衣哥哥……”
　　小白是怀仙给白衣赠予她的玉佩取的名字，玉佩原本是死物，可这块玉佩却有灵性，某一日怀仙发现它有自己的情感还能自己移动后，便心血来潮给它取了个名字。
　　见怀仙哭得伤心，小白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躲在洛元赋身后瑟瑟发抖了一番，又跑出来轻轻蹭去怀仙眼角的泪，这才安安分分地躺回了怀仙的衣服里。

　　连玉佩都躲起来了，这会儿就剩下洛元赋一个人了，他看着不断抽泣的怀仙犯了难。
　　安慰哭了的小姑娘这么困难的事情，他是真不会，但也不能任由她在这里哭啊。
　　这小姑娘的喜怒哀乐都牵扯着她，她难过他也跟着心痛，那种痛还不是感觉上的，而是实实在在的在痛。要照她这么哭下去，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就得心痛而死了。

　　想了老半天，洛元赋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怀仙，只能先用衣袖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小声道：“别哭了。”
　　就是这么一个细微的举动，竟真让怀仙止住了眼泪，这个动作跟白衣当初为她拭泪的动作一模一样，就连他们身上清冷的香气都如出一辙。
　　这个人，他真的不是白衣哥哥吗？
　　怀仙蓦地拉住洛元赋的衣袖，呆呆地看着他，黑亮眼睛里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了，她下意识喃喃：“白衣哥哥。”

　　洛元赋看着这样的她暗暗叹出一口气，终是妥协。
　　“若你真觉得我是白衣，那么我便是吧。”
　　怀仙正欲说些什么别的，便听得不远处有丫鬟唤元赋少爷。
　　洛元赋看着怀仙眼角未干的泪珠，心下一慌，拉着怀仙便往假山中的石洞里躲去。

　　“你做什么？为什么……”怀仙话还未说完，洛元赋就捂住了她的嘴，小声“嘘”了一句。
　　怀仙是个乖巧的孩子，竟真的乖乖闭了嘴。
　　洞里太黑，两人都看不大清对方脸上的表情，只有两双晶亮的眸子四目相对。
　　来寻洛元赋的丫鬟，声音已经越来越近，他们甚至能听清她焦急的脚步声。
　　山洞有些小，能遮蔽他们的那块凸时更是狭窄，为了不被丫鬟发现，洛元赋小声道了句，“姑娘，冒犯了”，欺身将怀仙压得更紧了。

　　两人挤在狭小的山洞里，身体只隔几层薄薄的衣衫。
　　二人的脸也近在咫尺，怀仙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洛元赋温软的鼻息一下又一下撩拨着她的耳垂。
　　那噗通噗通强烈而慌乱的心跳清晰地传入耳中，却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

　　从怀仙有记忆起便在这落春苑中生活，平时都是跟女子接触，鲜少见着男子，唯一接触得亲密点儿的男子便是白衣了。
　　现如今，他被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压在身下，说不上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跳越来越不受自己控制，而脸颊也开始微微发烫。
　　她并不懂男女间的情爱之事，却是眷恋极了此刻的黑暗以及她与洛元赋之间的距离。
　　她把头埋进洛元赋的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闷闷地说道，“元赋哥哥，你身上的气味真好闻。”跟白衣哥哥的气味一模一样。

　　听着这句话，洛元赋脊背微微一僵，微微偏过了头。
　　见洛元赋不搭话，怀仙又问：“元赋哥哥，你为什么要带着怀仙躲起来呢？”
　　洛元赋偷吸了好几口气，这才稳住自己的呼吸，小声答：“我爹让我来找灵汐，可我却不小心把你弄哭了。”
　　这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怀仙倒也听懂了。
　　“你可是是怕被人看到我哭了，到时灵汐姐姐怪你欺负了我？”
　　“嗯。”洛元赋在黑暗中点了点头。
　　怀仙噗嗤一笑，声音温温软软的，“这有什么好躲的呀，灵汐姐姐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她人可好啦！再说了，我哭是我的事，自然会告诉灵汐姐姐与你无关的。”

　　对于灵汐，洛元赋并不了解，只是来之前听他爹洛云年说起，两年前自己生了一场大病，正是被灵汐所救。灵汐救人从不要金银，只需被救之人完成她一个请求。
　　时间已过去两年，灵汐这边却还毫无动静，洛云年有些坐不住了，便谴洛元赋前来探探灵汐的口风。即算灵汐无事请求，至少也能让二人相识一番。
　　洛云年在对洛元赋说起灵汐时，颇有忌惮，这倒让洛元赋误会灵汐是个十分厉害之人了。

　　“灵汐真的很好吗？”
　　怀仙用力点头，“嗯！怀仙是好孩子，从来不骗人的，我就是灵汐姐姐救回这落春苑的。她若不好，又怎会救我？”
　　洛元赋仍将信将疑，怀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说：“元赋哥哥，还是别躲了，我带你去见灵汐姐姐，见着她你就知道她好不好了。”

　　洞外的阳光十分耀眼，洛元赋挡在怀仙身前，为她挡去大片阳光，怀仙仍是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当她看清洛元赋满脸还未褪去的红潮时，不禁咯咯直笑，“元赋哥哥，你害羞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洛元赋尴尬，低头轻咳一声，也不反驳。

　　怀仙带着洛元赋寻到药阁的时候，灵汐正拿着一本医书配药，听到脚步声知是她来了，头也没抬只让她先等等。
　　怀仙也不打断她，只说：“灵汐姐姐，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来落春苑找你了。”
　　灵汐抬眼，问：“谁？”
　　怀仙立刻扯起嘴角嘻嘻一笑，跑到门外把洛元赋拉了进来。
　　“他说他叫洛元赋，灵汐姐姐你认得他吗？”
　　看着被灵犀拉进屋的白衣少年，灵汐愣在原地，如遭雷击。

　　那一年，也是这样一个白衣少年，在槐树下问她：“在下冒昧，请问姑娘可知瑶山怎么走？”
　　至今他都记得，那时正值春夏，满树槐花开到正好，微风一吹，洋洋洒洒，满眼白色簌簌落下，风中有隐隐的香气，却也分不清来自那槐花还是眼前这少年。
　　或许是因为相遇时太过美好，只一眼这少年便被她放进了心里，一放便是几千年。

　　而现在，被怀仙拉进屋子的少年竟与那人的眉眼有六七分相似，特别是眼底的那一抹温柔。
　　灵汐甚至想，如果那人转世为人，大概就是这般模样吧？或者，他就是那人转世而来的？
　　想着，她微微摇头，在心中苦笑，怎么可能呢？那些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他断不会离开仙界来这人间寻自己的，她已等了他几千年，却连他的只字片语都未等来过。
　　那人的心冷如寒冰，她比任何人都懂。

　　“洛家少爷？你来寻我何事？”晃神不过片刻，灵汐便恢复了正常。
　　洛元赋朝她微微俯身行礼，“医圣唤我元赋就好，听闻家父说两年前是您救了我的命，元赋今日特来拜谢，感谢医圣的救命之恩。”
　　灵汐治病救人的行迹遍布五湖四海，江湖上早就有传言“上有太上老君炼丹长命百岁，下有医圣灵汐救人妙手回春”，原本大家都称灵汐为医仙，却不知为何她对这“仙”字厌恶至极，便自封为医圣灵汐，渐渐便也无人再称她医仙了。

　　灵汐见洛元赋进退有礼的样子，微微一笑，“你来，我给你看看你的病是否完全好了。”
　　洛元赋闻言，立刻上前将自己的手腕放在灵汐手中。
　　灵汐刚把手指往他的脉搏上一扣，就如同被烫到一般放开了她的手。
　　洛元赋和怀仙一同疑惑地看向她，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样。灵汐盯着洛元赋，眉头越皱越紧，神色复杂的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这孩子……这孩子……竟连身上的气息都与那人一样！
　　不！这不可能！
　　若说这世上的人长得相似他可以接受，可气息却是不可能一模一样的，除非……除非……
　　灵汐想着，蓦地朝怀仙看去。
　　怀仙被她看得一愣，怯怯地问：“灵汐姐姐，怎么了？可是怀仙做错了什么？”

　　灵汐还是怔怔的，一会儿看怀仙，一会儿看洛元赋，脸上的表情一下犹疑，一下惊讶，一下恍然大悟，一下又陷入沉思……
　　看着这样的灵汐，怀仙站在一旁摇头叹气，唉，她的灵汐姐姐这是又犯病了吗？
　　洛元赋站在灵汐身边不知所措，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
　　怀仙小声安慰他，“别着急，姐姐有时候是会这样的，我有办法让她回神，你等等。”
　　说完她不紧不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大喊一声：“灵汐姐姐！！”

　　灵汐被她喊得怔住，回了神，对他们二人温婉一笑，“元赋的病已经没有大碍，不过我需要你在这洛春苑住几日陪着怀仙，可好？”
　　洛元赋不明白为何灵汐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想到出门时洛云年万般嘱咐他，无论灵汐提出什么要求，他都必须答应，便想也没想就点头同意了。
　　倒是站在一旁的怀仙憋红了整张脸，看着二人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不清不楚地说了一句，“讨厌！谁要他陪！”
　　说完，她一跺脚，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