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靥》风归客来

25、第 25 章

　　相比起在伯锡欢送时热闹非凡，坐着华贵的马车于郊外缓缓前行，也别有一番滋味。子墓携朝霞晚霞两姐妹坐在弘殷后面的马车内，与两个姐妹花说说笑笑，一路上倒也开心。
　　沂儿奉了弘殷的命令，也伴在子墓身边。虽然他是弘殷的心腹，但当他摆出那副委屈又无辜的表情时，实在让人无法回绝。
　　薛子墓，你他妈就是心太软！
　　“……于是，那个聪明的侍女就把热油倒进了大坛子里，把强盗都烫死了，她就成功地救了主人的命。”子墓得意地指手画脚，正在讲那个耳熟能详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故事。
　　晚霞有些忧虑地说：“她好残忍啊，居然为了一个人的命杀了四十个人……干了坏事有官府来管嘛，她凭什么那么做？”
　　朝霞也摇头叹道：“这样的人也配叫聪明？只是白白枉送他人性命罢了。”
　　子墓急了，天知道她们怎么是非颠倒了呢？自己当时听这个故事时还为那个侍女拍手叫好呢。呃……不过好像的确如此。无奈地挠挠头，谁让他碰到的都是悲天悯人的大夫呢？
　　“诶？难道那些强盗哑巴了？这么烫的油浇下来应该会叫吧！这一叫其他强盗难道听不到吗？而且是多大的锅子煮的油啊，居然能浇死四十个人？啧啧，真是……”对了，这里还有一个满脑子古灵精怪的侍从。
　　实在忍受不了三个人的围追堵截，子墓捧着脑袋怒吼道：“是你们要我讲故事的！既然嫌我讲得漏洞百出就不要听啊，听完了才给我提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意见算什么啊？！”
　　被骂的三个人愣了愣，然后互相看了看，都不作声。
　　这下子墓急了，上前拍拍三个人的脑袋：“喂，三位！不要摆出这副样子来啊！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道歉，我赔罪，你们要罚我什么都可以。”可恶，每次发火都给我装可怜！
　　朝霞第一个笑了出来，她颔首道：“我们怎么敢开罪师父，这是大大不敬呢！只要师父记得到了骅国买些珍珠粉给我们哦！”
　　“要那种大海里捞出的珍珠哦！拜托拜托！”晚霞双手合十，作请求状。
　　子墓顿时后悔当初收了这么两个徒弟。自从跟了他这个满身荣华富贵的师父，性格变得越加活泼，总是挑适当的时机敲诈他的钱财。唉，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嗯……”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子墓又转身看向正在冥思苦想的沂儿，忽然有个不好的预感。
　　“子墓大人，你一定要答应我。”沂儿笑得花枝乱颤，“可不可以，到我们殿下的马车上陪殿下聊聊天？”
　　子墓本能地抖了抖，有些不自在地看着沂儿。如果可以，他根本就不愿随弘殷一道。天晓得每次当他对上弘殷清冷的目光时，总感受到那里面透露着强硬与占有欲。
　　可怕……从灵魂深处散发出危险气息的男人。
　　“下次好吗？我累了，想休息一下。”强挤出一个微笑，子墓做出个头疼的动作。
　　“无妨，殿下那里又大又宽敞，还有个隔间可以躺呢！走嘛，走嘛！”沂儿拉着子墓的手摇啊摇，撒娇的功夫可谓天下第一。
　　子墓的脸红了红，踟躇道：“我一个随行的大夫，怎么可以跟王子殿下同车而行？我可不信仲连大师也和使者大人一个马车。”
　　沂儿见他死活不肯就范，心里真是又急又气。若再说下去，他八成会有更多理由来搪塞自己。于是转身掀开帘子，对着一旁骑马的侍卫吩咐道：“叫殿下的马车停下，就说子墓大人有要事与殿下相商。”
　　“喂！”子墓大叫着冲上去抱住沂儿，一脸愤慨，“我好歹把你当朋友，你怎么能这样！”
　　沂儿秀美的面庞上滑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大人好偏心，她们两人的条件都答应，我就不行？难道我比她们长得差，入不了你御医官大人的眼？”
　　如果答是，子墓自己都不信。眼前的少年黑发黑眸，身材高挑，皮肤比女子更为白皙滑腻，声音比黄莺更为优美动听。大概在男宠阁待得久了，耍赖撒娇的本事那叫一个厉害。这样的人，岂是朝霞晚霞比得了的？
　　如果答不是，也就默许了他的请求，这更加不行！
　　“公子，殿下应允了，马车已经停下，请薛大人移步。”马车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沂儿应了一声，还没等子墓反应过来就一把将他拖下马车，一溜烟的功夫就带到了弘殷的马车前。子墓与他推推搡搡半天，还是被弄上了危险人物的马车。
　　“喂！你别跑呀你！”刚一把子墓推上马车，沂儿就跑到后面去了，子墓想喊都来不及。本想下车，哪知象故意说好似的，他一上车马车就自顾自地走起来，强下的话肯定会受伤的。
　　悠悠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进马车内。一踏进里面，懒懒地道了声好，就抱着腿坐在软垫上不说话。
　　“沂儿说你有事和我说？”冷中带柔的声音响起。
　　子墓把身子缩了缩，不自然道：“没有。是他故意引我上钩，骗我过来的。”
　　弘殷不是头一次见子墓扭捏的样子，但在这充满焚香的马车内看到子墓脸红的模样却是头一遭。朦胧中的子墓像小猫似的蜷成一团，更加可爱几分了。
　　“路途还很漫长，想不想听我讲讲骅国的情况？”弘殷轻声问道。
　　“嗯，你说。”简单的回答。
　　“谁都知道骅国是世上最强大的国家，拥有丰富的物产，方便的航运要道，勇猛的军队，巨大的财富。因此数十载内骅国君主从来都是目空一切的。不过只是明面上罢了。”弘殷笑着娓娓道来。
　　子墓一惊：“明面上？难道其实另有玄虚？”
　　“就因为先代骅王的飞扬跋扈，导致各国多少对骅国都有不满，连国内百姓也是一片怨言。”弘殷似乎不很高兴，“朝中重武轻文，王族又常与海盗勾结，最终导致大部分的金钱入了王族、军方、海盗这三方的手。骅国百姓真正得到的利益，真是少之又少。”
　　子墓叹道：“重武轻文？一味穷兵黩武有什么好，和平时期就该把百姓的生活质量提上去嘛！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若是造起反来，那区区几把钢刀又如何抵挡得住数以万计的浩大人流？”
　　“幸亏新王登基，并很快废除了先王的各种制度，又重新进行改革，这才使情况稍好了许多。”谈论到自己的朋友，弘殷轻轻笑了一下。
　　子墓翻翻白眼：“能干又如何，不能干又如何？面对一天天强大起来的邑国却是束手无策，还派遣专使来议和。”
　　弘殷无奈地耸肩，苦笑连连。
　　似乎是马车被地上的石头磕了一下，忽然颠簸了一下。子墓一直保持着抱腿的姿势席地而坐，一下子居然没掌握好平衡，直直倒了下去。
　　眼看脑门就要碰上放置在地上的香炉了，子墓吓得闭上眼睛。还未回过神来，手像被谁拉了一把，身子顺势往那边一滚，再一睁眼，弘殷居然就在眼前，温暖的大手还死死拉着不肯松开。
　　“谢谢殿下……我，我不小心就……唔？”自知丢脸的子墓本想道谢，薄唇猛得被人吻住。
　　“你，你放开！给我滚去死！”本来还想好好说话的，但果然见了弘殷不骂他两句就不爽。
　　弘殷回味着刚才那一吻，心里满足无比。欲望一经挑起，怎会轻易停止？稍微运力一扯，就让子墓整个人倒在他怀里，朝他瞪着一双愤怒的大眼，模样真是有趣极了。
　　“见你在弘憬怀里还挺乖，怎么对我如此仇视？”修长的手指滑过如丝般的肌肤，顺着下巴一直向下，企图寻找子墓的敏感点。
　　子墓拼命挣扎：“你放手，你放手！就你怎么能跟弘憬比？你们两个根本不一样！”
　　弘憬的百般温柔，弘憬的雄心壮志，弘憬的聪明才智，又是谁比得上的呢？
　　弘殷淡淡一笑，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没见你叫救命呢？让你那群侍女侍卫来救啊。”
　　子墓把头歪向一边，冷冷道：“鬼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马车，隔音效果好得吓死人！我把嗓子喊哑了也不会有人听到的，白白浪费力气罢了。”说罢不再挣扎，任由弘殷上下其手。
　　刚刚一进来就察觉到了，这里大概是王族特制的马车，外边再怎么喧闹的声音也听不见，自然里面的声音也传不到外面。
　　子墓是个很现实的人，在无人帮助又无力反抗的情况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弘殷当然乐得他像只小绵羊乖乖待着，亲吻数下似乎已经不能抑制住涌起的情涛，抓住子墓白色的外衣使劲一撕，华丽的外衣瞬间成了碎布。
　　正要把手伸向单薄的亵衣，子墓突然紧紧抓住了那双手，认真地看着弘殷的脸，轻道：“殿下，不要迫我。你问我你和他有什么不同，现在我知道了。”
　　虽然弘憬比弘殷恶劣百倍，虽然弘憬经常欺负他，虽然弘憬不算是个好人，但他从不强迫他。
　　从男宠阁离开，成为御医官，行云雨之事，收下刺客做徒弟，等等等等，弘憬从不迫他。
　　“他从不迫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肯把他的意志强加到我身上。甚至做那种事，若我不愿，即使憋得再辛苦也不会继续。”子墓知道这是向弘殷表明他真与弘憬有那种关系，应该很脸红啊。
　　却不知为何心内如此坦然。
　　身上的力消失了一半，弘殷又回复到了那个清冷的王子形象。俊美的脸孔依旧在淡笑，银色的发丝垂在背后，还是那么美，却好象多了一些东西。
　　是……寂寞……吗？
　　子墓摇摇头，自知是不该同情一个企图伤害自己的人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坐到了一边，不再言语。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子墓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醒来，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房中，旁边坐着朝霞晚霞。
　　“这是哪里？”子墓揉揉眼睛，依然觉得疲乏得很。
　　“现在正在驿站，侍卫大哥说还有几天就可以到傩西码头，再弃车上船，只消半个月就可到骅国边境。”朝霞端了一杯茶给他。
　　晚霞在一边笑道：“师父你真会睡呢！现在已经是晚上了。”
　　子墓不好意思地挠头，忽然发现外衣已经换了一件，不禁脸红，悄悄问道：“我的衣服……”
　　“殿下说是你不小心划破了衣裳，他把马车里备用的拿出来给你换了一件。”朝霞忙解释，“你睡得真死，还是殿下抱下马车的呢。”
　　子墓顿时大窘，甚至不敢看两人。
　　可恶，居然敢占我便宜！
　　接下来的行程中，沂儿依然时不时来骚扰一下子墓，不断给他和弘殷制造“机会”，在被子墓的严词拒绝数次后，总算乖了许多。
　　而弘殷也未有任何动作，甚至好久都不同子墓打照面，也真像专使对随行人员的态度。
　　果然如朝霞所言，十几日后，一行人终于踏上了骅国的土地。
　　凭着弘殷专使的身份，入关的时候还比较顺利，少了弘殷刚入邑国王城时的繁冗盘查。
　　又过了几日，终于来到了王城，西玖。
　　子墓偷偷探出头去，不禁被骅国的市景吸引住了。宽大的街道，装潢漂亮的临街商铺，身着宽领窄袖的骅国百姓，真是难得的赏心悦目。
　　“这就让大人吃惊了？那见了王宫，大人怕是要昏过去了吧？”沂儿骑马陪在车前，见子墓如此神情，揶揄了几句。
　　子墓甩头不理他，依旧欣赏着真正的古代风情。
　　不一会儿，马车停在了一所华贵的府邸前。子墓下了马车细细一看，就知是弘殷所有，却不言不语，跟着众人进了里面。
　　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走上前来，朝弘殷道了声好，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从邑国来的客人。
　　轮到子墓等人时，沂儿忽然把管家叫了去，悄悄说了几句什么。当管家回来时，对子墓的态度恭敬了很多，并破例安排他住在弘殷房间旁边的的厢房。
　　子墓蹙眉，但没说什么。
　　无论如何，绝不能与弘殷把关系搞太僵，这样对谁都不好。
　　轻轻摸摸怀里的铜钱，想起那个人，心里顿时泛起一阵甜蜜。一切委屈，好象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