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安放处》冉天音

7、Easy Boy004

　　姜露哭笑不得，陈小安继续缠着她撒娇：这娃娃脸姑娘和家中富裕的姜阮二人不同，只是小康之家，靠着一股钻研的劲头一路读出来。就她所知，毕业之后，陈小安只身南下，先是削减了脑袋住棺材房拼命工作，再是铆足了劲想多接触远城的上流圈子，随时准备自立门户——

　　“富婆带带我！”陈小安嘟囔着摇晃她胳膊，眼睛闪闪发亮，“我想钓个金龟婿，少奋斗十年！”

　　“那你不如钓我哥！”姜露叹气，“随时打包给你！”

　　陈小安撇嘴：“他又不能给我介绍项目……”

　　姜露哈哈直笑。

　　陈小安实在坦率得可爱，这姑娘有股不一般的狠劲儿，假以时日，一定大有前途。换在自己地盘上，她很乐意带这姑娘一起赴约多接触点人脉，但远城深受欧美影响，连带那些不太好的风气也一并学了：如果是正规酒店里举办的大型交流会还好，大家都端着，不大会出事，即便有桃色交易，也大多你情我愿；但年轻名流们在私人别墅里开夜间派对——

　　那不正规的助兴小玩意可就太多了，一个不小心玩过头，没了命也正常。

　　姜露：“要去可以，千万不要碰那里的任何饮料，如果有人嗑药或乱来，你就跟着我立刻离开。”

　　“有那么乱？不至于吧。”陈小安惊讶地瞪大了眼，见姜露说得认真，便应承道，“好啦，我会小心的。”

　　两人换了衣服。姜露依旧一袭简单的经典小黑裙，露出漂亮的肩，黑丝绒项链镶嵌碎钻，锁骨摇曳着细碎的光；陈小安则更日常些，可爱的藏蓝碎花上衣配白色短裤，还搭一双柔软的小白鞋！

　　姜露忍不住大笑：“你这是听我说要小心，就特地穿了方便逃跑的衣服吗？”

　　“对呀，像不像个小朋友？”陈小安挤眼，“这么穿可以吗？”

　　自然可以。

　　虽然投资人儿子开豪车来接她们时，看到那过于可爱的小朋友穿法，直接就笑了。坐在主驾上的年轻人挺着一头黄发，花西裤粉T恤，口音极重，半中半洋，一边介绍罗威娜区的好环境，一边顺带着隐晦夸自己：

　　“哇姜小姐，你还带这么可爱的小妹妹的吗？靓女们叫我Simon就好啦。我家在罗威娜区也有房子，和周围邻居都认识。就是我不太爱住那边，只有假期才去——还是市中心的大复式住着方便。这次牵头的人刚从不列颠回来，很久没见老朋友了，就和我们聚一聚。我之前也在那边待过，环境好到就连石头上都长满了草，真不愧是花园国家，空气特别清新。建议你们有机会也去那边玩下，大陆很少见的……”

　　姜露和陈小安促狭对视。
　　这人的孔雀尾巴呀，都快怼她们脸上了！

　　等顺着宽敞的山道驶入别墅区，车辆并未就此停下，而是顺着路灯下灰白的水泥路直下，停在一个气派的私人港口处。Simon带着两人从车上下来，和游艇上相熟的泳装女郎热情招呼，海风卷来了刺鼻又油腻的烧灼味，和多年以前玛丽莎派对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姜露顿觉不妙，但又不好就此离开：“Simon，不是说在别墅里开派对么？”

　　“啊？一样啦。你们从大陆来，难得有机会在私人游艇玩，不是更好？小安妹妹，你说是吧？”黄发青年不以为意地揽上一个神色恍惚的嫩模，要带姜露陈小安两人和几个一脸意动的年轻二代一一认识。

　　这可不妙！要是游艇离岸，真发生了什么，可就不好收尾了！

　　姜露看着一脸惊叹地被引上游艇的陈小安，拉住她的手想找个理由带她一起脱身，却被个高大的异国青年强行拉开。青年出现得突然，仿佛从黑夜里生发出来的影子，一身低调而冷肃的黑，坚定地将她往跳板处推去，用英文低声道：“快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声音凉得像块冰。

　　姜露忍耐地吸了口气。

　　这人长得实在好看，黑发蓝眸，深邃的轮廓在昏黄路灯下更显精致，连微冷的神韵都很戳她记忆里微妙的审美；但她这会儿心里着急，没法欣赏美人，更何况眼前这人是在驱赶她，姜露的口气也就变得很差：“我该去哪关你什么事？放开我！小安！小安！你先过来！”

　　娇小的女伴听到友人呼喊，一脸兴奋地回头朝她招手：“露露？你过来啊！看海豚！”

　　看什么海豚啊！这些人都嗑嗨了，这傻姑娘看不出来？

　　姜露急了，推开青年就往上冲。

　　“露！”黑衣青年愣了愣，拉住她，两人拉扯之间，姜露脚下一晃，从跳板上直直栽了下去！

　　扑通！巨大的撞击声冲击了姜露的鼓膜，随后而来的水压和巨大的鱼影一起侵袭了她的视野。她呛了水，在海里扑腾着想要挣扎回岸，却在见到手腕处开始发光的手环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往下沉去，繁杂的记忆瞬间冲入脑海，先前古怪的梦境有了更多细节——

　　36岁那年，姜露出了车祸，刹车失灵，从高架桥上翻了下去，活活淹死在水里。

　　濒死状态，刚刚在话筒那头还闹着别扭的小男友声音都变了：

　　“姜露！别吓我！说话！姜露！”

　　女人迷蒙间有点欣慰，觉得自己没白疼这小子几年：小男友叫谢倾明，是个小她十岁的小明星，年轻气盛，正因为她要求经纪人澄清两人绯闻闹脾气。这会发现她出了事，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她和那孩子交往了六年——和涂英东分手之后，姜焱问她要不要和自己在一起，把姜露吓得脑子都飞了：就算是假的她也不想玩骨科！于是立马去影视学校抓了个单纯听话又缺钱的小男生，养孩子一样挡了六年桃花。

　　至于为什么和涂英东分手——

　　因为那家伙在外面玩没收拾好首尾，准备结婚的当口，有年轻姑娘泪眼婆娑地带球上门了！

　　……哇，突然好气！

　　意识回笼，姜露呛了口水睁开眼，突然又有了力气，猛地浮出水面，思绪混乱地想：等成功入股涂家新项目，她立马把涂英东踹了，换个年轻小鲜肉——她看那个叫谢倾明的小男生就很好！

　　一个游泳圈扔了下来，姜露接住，被捞上船。

　　陈小安已不知去向。

　　姜露被风一吹冻得发抖，人终于清醒些了。她顾不得换衣补妆，裹着毛巾就要去找陈小安——然后被几个穿着沙滩裤的青年和他们身边娇滴滴的嫩模们围了起来。男人们敞着衣领，满怀兴味地看着女人顺着面颊流到锁骨的水痕，眼神闪烁不定，笑容中带着令人不适的垂涎：

　　“你就是姜小姐吧？周身都湿了。你先跟侍应生去换件衣服吧，一会……”

　　话没说完，姜露又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男再次劈手拉走。
　　于是那群纸醉金迷的男女齐齐发出了惋惜的唏嘘，他们眼神古怪地坠在这两人身上，不时发出痰卡喉咙的古怪笑声，仿佛刚从痰盂里爬出来的青蛙。

　　姜露：“……”这群人真的是磕大了。所以说她讨厌这种派对……

　　“嘿！听我说！”她手甩不掉，只好艰难地跟着前面人又快又急的步伐，“我和你一个想法，我也很想离开这里！但我有个朋友在这船上，我要把她一起带走——是我把她带过来的，我不能让她一个人留下！”

　　身前人并不理会。

　　他依旧一意孤行地强拉着她走，一双长腿摩西分海般切开了愈发浓郁的淫声肉浪和腥膻怪味，直到一声尖锐高昂的刺耳笑声响起，脚下游艇动了——

　　姜露猝不及防撞上了一堵坚硬的背。

　　“该死。来不及了。”她听见对方在这样说。

　　来不及什么？来不及把她赶下去吗？不就是开船了吗，直接让驾驶员掉头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凝重？

　　见对方失神，姜露立马趁机把手腕从男人掌心挣出，她揉了揉上面发红的印子，转身就要去找陈小安，结果又被对方拉了回来，动作流畅如舞伴分合，两人如精密定制的齿轮般，肢体严丝合缝地切合在一起——

　　“干什么你，有病吗？”姜露心头火起，手肘一顶，用力把对方推开，“我不认识你，OK？Simon！Simon！”她开始叫带她来这里的投资人儿子，“小安人呢！把她给我叫回来，我不舒服，我要她送我回酒店休息——！！！”

　　姜露突然瞪大眼，浑身的毛孔都炸了起来——

　　不知何时，男人的手已带着灼热的温度抚上了她耳后，拨动了一些原本不应该存在于那里的坚硬触感，它们拉扯着皮肉，带起了怪异的痛觉，还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簌簌声！

　　男人的呼吸轻贴着她的耳际，音色低沉：“感觉到了吗？”

　　姜露回头，两人目光相触，姜露在对方被夜色染黑的蓝眸里，看到了表情逐渐凝固的自己。

　　“啊姜小姐！你怎么还没换衣服，小心冻着啊！”一身花衣的黄发青年Simon过来了，他摇摇晃晃地笑举着酒杯，大着舌头道，“可爱的小安妹妹吗？我帮你问问。要休息在这里也可以啊，我们有配船医……这位是？”

　　“不认识。”

　　“男朋友。”

　　姜露猛抬头，被按在肩膀上的手压住了话语。他们进了休息室，等到其他人一离开，姜露立刻扑到了盥洗台的镜子面前，掠起头发，在耳后看见了几枚黑得五彩斑斓的鳞片，一揪还直劈天灵盖地疼。

　　嘶……

　　姜露疼得不行，在镜子里瞥了身后男人一眼：只见青年坐在窄小的病床上，平静地对上了她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