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安放处》冉天音

5、Easy Boy002

　　黑发黑眸的女孩眼中似有一团火，里面满是厌恶，和平日里亲近又快乐的光截然不同：“西泽尔，你就是个混蛋！一个easy girl，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

　　金发碧眼的俊美青年猛地惊醒起身，然后因为虚弱再次倒在床上。

　　又梦到她了。

　　他当时，真的不是那个意思……

　　青年喘出口气，用手背摸了一下滚烫的额头，面色苍白地听仆人按了铃，随后家庭医生走了进来。

　　“先生，该打针了。”穿着白大褂的华裔医生说着，打开药箱，从中取出橡胶手套，将器具一一消毒过后，将颜色古怪的冰冷液体打入了西泽尔的静脉。

　　体温还是很高。什么都看不清。

　　脸色透明得像个泡沫的青年空茫地望着天花，因为药效，头脑一片空白，偶尔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同样只能抓住虚无。他摊开掌心苦笑一声，听着医生低声吩咐仆人用药事宜，服药之后，便再度昏昏沉沉地陷入了睡眠，丝毫不知自己的通讯软件仍旧停留在姜露的页面上。

　　姜露自然也不知道这一点。

　　此刻她正慵懒地躺在床上，边涂指甲，边和阮乐意煲着电话粥：

　　“我记得这事！”阮乐意大笑，“当时我们整个圈子留学生都觉得你可飒了哈哈哈，大家平时出门在外没少受委屈，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大多都忍了，难得看到敢正面刚还把对方骂得头都抬不起来的国内女孩子，好多都发朋友圈说爽。哇我还记得当时周围的外国人全都傻了，懵了一会之后居然开始给你鼓掌……”

　　姜露也笑：“那我可真是靠他们一战成名了啊。不过和西泽尔免了吧，不太现实。就算他真有那个意思，我也不想在男女关系上处理文化代沟，那太麻烦了。啊，说起这个问题——我叔叔这次介绍的相亲对象还行，姓涂，叫涂英东，相处一下，要是合得来可能就他了。”

　　阮乐意咦了一声：“这名字有点耳熟，我转头帮你查查……关系差不多了记得带来，我帮你把关！对了，你妹现在还跟家里闹别扭吗？”

　　姜露笑：“还闹着呢，小女孩，等放暑假就好了。”

　　两人说罢一起沉默了一阵，唏嘘不已。

　　姜露家里情况复杂。她生母早逝，父亲再婚，有一兄一妹，哥哥姜焱是领养的，现在是姜氏宏华集团的董事；妹妹姜雪则是继母生的小女儿，家里疼得不得了，向来要什么有什么，脾气有些骄纵。不过姜雪这次闹别扭倒并不是针对姜露，而是那个明明没血缘关系，却要分走许多家产的冷脸大哥——

　　姜雪才十三，甚至没成年，以往和姜焱关系并不差。这次动辄给大哥使脸色，甚至当面说他“你才不是我家人”，姜露多少能感觉出来，其实是继母何诗音对继子有了想法——

　　容貌和脾气一样娇的小何太太快生了，私下看过，这胎是个男孩。

　　先前她虽对姜焱进董事会有想法，但姜家这一代没别的男丁，便觉总要有个男的主持大局。这会有了男孩又是亲生子，想法就变了。

　　阮乐意：“唉，你继母……关键还是看你爸怎么想。不过怎么都比我们家好啦。你看我们那阮老头，我妈生了我一个就不能生了，他为了要男孩，私生子一个接一个往外冒，就这几天，又有女的把孩子送过来了，我简直疑心他想以一己之力开个阮氏幼儿园，总有一天大中小班都要开全了。你爸算挺洁身自好的了，就是莫名其妙的，子女关系搞得比修罗场还修罗场。”

　　姜露深以为然。可不是吗？同父同母，同父异母，异父异母——这下都要在她家凑全活了。

　　挂电话后，女人吹了吹指甲准备睡觉，岂料卧室门先被敲响了。她起身去开，看见姜雪抱个枕头站在那，噘嘴看她，眼里有点委屈，一看就是在楼下亲妈那碰了壁，离家出走到她这来了。

　　“我要和你睡！”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脸蛋和眼睛都红红的，“我洗好澡了……”

　　哎呀，这小娇娇儿，怎么今天不说她讨厌了啊？姜露被妹妹撞了满怀，有些心软，给她盖了空调被，心想这小东西再裹一层面包糠，隔壁家小孩都馋哭了。

　　“姐，姐姐——！”小姑娘瓮声瓮气地哼哼，“我不想要弟弟，我最讨厌弟弟了。”

　　姜露摸她脑袋，忍不住逗了两句：“咦，不是最讨厌我了吗？居然有人能超过我？”

　　“没有超过！还是最讨厌你！”姜雪的声音慢慢变小，眼皮开始打架，“我骂了火火火。他会不会讨厌我……”

　　这个最小的妹妹喜欢把大哥的焱字拆成三个火叫，也不知道跟谁学的。不过讨厌……倒不至于的。姜露拉了灯在黑暗里想。姜焱可能根本就没把这事放眼里。

　　翌日。

　　送了姜雪去上学，姜露坐在自己的车里，看着手腕上莫名多出的金属色手环，表情有点飘忽。

　　头疼。一觉醒来手上就多了这玩意，严丝合缝，折腾半天都薅不下来，就像长在了皮肤上一样。

　　还有昨晚做的那都什么破梦啊——

　　她梦到了一个文，文里，她傻乎乎的娇气小妹妹居然是个恶毒女配，才初一呢，就开始在学校里霸凌新来的转学生，还一霸凌就是六年。等上了大学倒是霸凌不动了，两个小姑娘住同一间宿舍，姜雪一直在抢对方桃花，到手了又迅速踹掉。

　　那个转学生本人倒没什么，但被分手后心态崩的男方有想弄死姜雪的，家里人好不容易都帮她摆平了，可这小妹妹历经风波，依旧作死不息。直到被惯常收拾残局的姜焱送去国外的前一刻，她这又傻又娇气的妹妹还在试图搞事，想拆散那个叫叶玲珑的女孩和她的最新桃花——

　　天哪，这是一种什么样坚持不懈的精神啊。姜露无语。梦里，姜雪居然纠缠了人家足足十年！

　　更瞎眼的是姜焱居然是文里的第一男主，她昨天的相亲对象涂英东是男主之一，西泽尔也赫然在列；此外还有数个记不清名字的小年轻，不是姓王就是姓谢，全都是姜雪被管起来前，给女主刷分手经验值的。

　　而姜露本人则和姜焱打了多年擂台，结局是不分胜负的僵持之下，姜焱“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勾心斗角物欲横流的家庭”，把姜父气病，带叶玲珑出走宏华，拿着资源另立门户，成了金融圈冉冉升起一颗新星；与此同时，她姜雪本人还被作者盖章是个大魔王级别的花心海王，心机深沉，文内但凡有些姿色的青年才俊基本都被她辣手摧花撩了个遍。更过分的是这些才俊在她那受了伤，纷纷在女主那得到了治愈……

　　姜露扶额。

　　辣手摧花，撩了个遍？

　　而且她不可能和姜焱闹崩的呀，更别说和他打擂台这种奇怪的事情了。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梦，自己这是对最近发生的事过于在意，连梦里都在烦感情问题吗？

　　不过这梦多少有几分真实：姜焱身份特殊，小何太太要生了，开始焦虑腹中幼子的资源，并对小女儿多有表露；姜父虽然疼爱小女儿，但大多只是物质上予取予求，真正的沟通几乎没有。在这种情况下，原本就有点缺爱的姜雪，好像确实……容易心态崩。

　　……她不想小妹变得粗看恶毒细想姬。那太头秃了。

　　姜·大魔王·露看看手上突兀出现的手环，决定信一下邪，今天工作结束后，去找姜父谈谈妹妹的心理问题。

　　不过在那之前，她先被大哭着回家找妈妈的姜雪给绊住了——

　　“妈妈——！我流血了！”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抽泣不止，运动短裤上扎着外套，好遮掩被鲜血染红的裙摆，“妈妈——”

　　怀孕后便与丈夫分房睡的小何太太连忙挺着大肚子从床上下来。发现女儿只是第一次来月经被吓坏了，本就因怀孕身体不适的女人顿时不耐烦起来：“哭什么呀，找杨姨或者你姐去，让她们跟你说怎么办。别找我，烦着呢。”

　　姜雪被亲妈咣一声当面甩门，也不理殷切的杨姨，扁嘴挂着一脸泪跑去找姜露了。

　　姜露挑眉，抽出卫生巾和经期专用裤给她：“我记得小学的生理卫生课就有讲生理期？”

　　“讨厌！闭嘴！”被戳穿的姜雪小朋友呜咽一声，抢过纸包，带着哭腔冲进卫生间：“你怎么和叶玲珑那个讨厌鬼一样,什么都往出说说说！不准说！你们都讨厌死了！”

　　姜露：“……？”我和谁一样？

　　问清始末，姜露惊叹地发现，妹妹班里果真有个叫叶玲珑的转学生，还是今年下半学期转过来的，和梦里一样！据姜雪说，今天体育课上，那个叫叶玲珑的女孩突然当着全班面大喊“老师姜雪裤子红了”，一瞬间所有人都在看姜雪的裤子。小姑娘又羞又气，质问叶玲珑怎么能大声说这种事呢，然后又被一脸无辜的叶玲珑怼了，说自己只是好心帮她告诉老师而已！姜雪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

　　“她真的好讨厌。老师也不帮我说她。妈妈说我烦——”

　　姜露被哭得头疼。

　　她又细问姜雪，发现更多细节和梦里那个文的描述全对上了，且无相背，终于熄了只是巧合的侥幸心理。行吧，她抱着哭崩了的妹妹拍着背耐心地哄着：他们家好像是不够关注小孩的心理健康来着，姜雪和上面两个大的年龄差太大了，姜父和继母总习惯把一切交给佣人，但佣人取代不了亲人啊……

　　安抚过妹妹，姜露前往书房找姜父谈话，见姜焱也在，便对他点头：“爸，焱哥，来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