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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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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家门口,林致远又想起了个事。
陈随雅头上那个木头簪子,看着灰扑扑不起眼,路上小摊几文钱的货色。若不是前几日林致远帮着整理库房,跟着一位老师傅好好开了眼,怕也认不出来。
二十年前有小国进贡,其中有两只是他们国的一种神木做的木簪,一直存放在内务府。当年彭松行冠礼时,皇后就赏了他一根木簪。只是后来因某事,这根簪子并没被用上。故而见过这簪子的人也极少,没想到彭松竟给了陈随雅,也没想到陈随雅竟一直带着。
抬手要敲门的时候,林致远突然顿住了。陈随雅门上的锁,和普通的锁不一样,看起来竟像是特制的。他是怕外头的什么人进来,还是怕家里的什么人出去?
陈随意。
林致远紧了紧披风,决定还是不要再参和陈家的事了。
喊了人开门,林致远匆匆进了书房,喊了雪雁进来,问了问家里两个最近一直没怎么跟他好脸色瞧的女主人的情况。
“姑娘今儿才刚换了药,看着倒是比前几日精神好了,下午还和太太在院子里看了半天的花呢。邻居焦夫人送了自家坐的腌菜来,夫人尝了说味道不错,还打发人给娘家送了一坛。夫人说了,让奴婢和老爷说一声,下个月庄子里送来的雉鸡她要留两只送焦夫人。
还有贾家太夫人派了鸳鸯姐姐来瞧姑娘,鸳鸯姐姐说太夫人身体也有些不好,夜里还念着咱们家太夫人和姑娘的名字。姑娘听了就哭了,太太劝了好一会才止住。太太的意思是,下个月是贾家三妹妹的生日,是不是她陪着姑娘去贾家一趟?”
林致远沉吟了一会道:“都依她们罢,还有别的事没?”
雪雁就摇头,林致远又问:“焦家送来的什么腌菜,盛一叠过来。”
雪雁为难道:“太太说了,不给老爷吃。”
林致远笑了:“算了,你下去吧。”
宝钗是知道黛玉要嫁人的,她陪着黛玉回去,该避讳的她都会注意提点着,倒不用林致远费什么心了。
贾探春生日那天,林致远正巧沐休,就亲自送宝钗和黛玉去了贾家。他让贾琏把宝玉给带到外院,在贾母那里请过安后,他就往外院去亲自盯着宝玉了。
路上他遇着了凤姐,又停下来行礼。凤姐身边就跟着个红儿,她看到林致远,一脸的不高兴。
前几日尤二姐身体不好,贾琏管她要参,她推脱没有,结果林致远听说后就送了一盒子来,把凤姐气得倒仰。
林致远晓得她在气什么,便道:“往日里我送二哥二嫂的东西不少,没见二嫂夸过我,如今错送了盒子参,二嫂倒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了,小弟真是心酸死了。”
凤姐听了,不好绷着脸,笑骂道:“你一个大男人,整日参和你二哥院里的事做什么?上次说动你媳妇来说我的不是,如今倒好,直接把东西给送来,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了。太太跟前的人正巧也在,还一直问我,怎的林大人只单送我们那一院,老太太、两位老爷和太太,怎的都没有?把我臊得不行,你那盒被他们拿走不说,我还倒贴出去两盒,你还怪我不给你好脸色瞧?”
林致远大笑:“又什么名贵稀奇的玩意,至于吗。二嫂别气,我也是从宝儿铺子里拿的,回头我再拿个十几二十盒来赔你,偷偷的不叫他们知道。”
“哎哟,拿着你媳妇的东西出来给自己做人情,你也真好意思。”凤姐瞪了他一眼,又笑了,“你也不用送什么参了,礼部的董大人要过寿,你二哥打起了我嫁妆里那抬琉璃屏风的主意。你要是真想赔罪,就也给我弄个这么大的琉璃屏风来,若是比我的这个好了,我就留着,把我那个给你二哥。”
“若是没你的那个好,你就把它摔了,然后指着碎片跟二哥说,呸,打我嫁妆的主意,我宁可摔碎了也不给你。”林致远跺跺脚,佯怒道。
这下子,不止凤姐,连她身后的小红都扶着墙差点笑倒了。
“哎哟哟这张嘴,真真是跟林姑娘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老祖宗还整日说你老实孩子,哪里老实了?”
林致远道:“对了,听说如今二嫂子已经不管家了,怎么还是这么忙?”
凤姐哼了一声:“又是你二哥说嘴是吧?不过就是饭备的晚了会,见人就说我怠慢他。”
林致远笑着摇头:“二哥是心疼你,说你病才好,饭又不按时吃,胃怎么受得了?之前吃的药都要白搭了。”
凤姐一时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却很受用:“又帮着你二哥来糊弄我,他给了什么好处?”
林致远道:“二嫂既然想着养身子,就该好好调理歇着,府里也不是离了你就不行了。”
凤姐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太太找我,我能不去?”
“哪个太太?”
凤姐听他这么问,倒是愣了下:“是二太太。”
林致远笑了:“她又不是你的正经婆婆,你不去又怎的?”
见凤姐脸色一沉,林致远继续道:“你自己夹在两个太太中间,两头讨好,两头受气,你还把平儿也推到这个境地里。本来她是你的人,心里就只装着你,你还偏把她给了二哥,还气她怎么生出了自己的心思。你就问问你自己,心里是向着大太太多一些,还是二太太多一些?你再想想,平儿是该向着你多些,还是该向着二哥多一些?”
凤姐若有所思地看着林致远,好半天才道:“你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
“可不就是吗,既想着熊掌,又想着要鲜鱼,哪里有两头好的事呢?二嫂子既然想着要和二哥好好过,就把心思都放他身上,二哥也就没多余的心思想别的了。”林致远看了看有人走来,退后一步躬身道,“时候不早,我去找二哥说事了,嫂子慢走。”
凤姐看了他一眼,才带着小红走了。
贾母房里,几个主子,十几个丫鬟围在一起,屋子里热闹不已。
“即来了,就多住几日。你哥哥如今怎也不出门了,倒害得你也不能来住了。”贾母嗔道。
“他就是不出门,也整日见不着人。也不晓得他一个管库房的,哪里就这么多事了。”黛玉不满道。
“哟,好好的一个广储司主事,在你嘴里就成了个管库房的了,这要是让内务府其他大人们听到了,岂不是要哭死了。”探春道。
“哼,要是爹还在,怎么也不会让他进了内务府。一让他读书,就喊着头疼。一跟他说算账,眼睛就放光。哎,整日就知道拿着账本和算盘,盘点他那破仓库,家里的事都推给宝姐姐,一有事他就说‘太太做主’‘问你嫂子去’。”黛玉抱怨着,搂着宝钗的胳膊道,“幸而他给我娶了这么个好嫂子,不然这些活,岂不是都要落到我头上?”
宝钗笑道:“既然知道我是顶缸来了,还不对我好一些。一会用午饭的时候,你可要好好伺候我。”
“老祖宗您看,我夸她几句,她就上脸了。您快把鸳鸯姐姐借我,好替我挡一挡。”黛玉又扭身缩到贾母怀里了。
贾母护着她笑:“好好好,一会你坐我边上,离你嫂子远远的。”
吃过饭后,黛玉和宝钗就在贾母屋里歇息了。两人躺在一处,就是曾经黛玉住过几年的屋子。
黛玉侧身对着宝钗,叹息道:“宝玉不在,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总不会还想着他吧?”
“我早不想着他了,只是,到底一块生活了那么久。哥哥跟我说了我的婚事后,我就好怕。那会是个什么人,对我好不好?”
“要是也是你哥这样的,可怎么办?你是不是在担心这个?”
黛玉不好意思地看了宝钗一眼:“你真不生气了?”
“不气了,有一个你对我好,为我哭,为我气,抵得过一百个林致远。而且气又有什么用呢,难道我还敢和他,”宝钗顿了下,叹了口气,“回头再把自己身子熬坏了。我现在,只担心你。早几年我还想着,可惜我哥哥实在不成器,不然你若进了我们家,该多好。幸而如今我进了你们家,咱们照样结了亲。
瞧瞧贾府里的大姐姐,去了宫里,多少年没有一丝音讯,每次姨妈和我妈说起来,都要抹眼泪。如今好容易熬出头了,可是一年也见不了几次家人,她宫里的人一来,除了要钱,就是要钱。你这样的身子,这样的性子,进了皇家,可要有的气受了。真不知道你哥哥怎么想的,偏要把你往那地方送。”
黛玉听了,冷笑道:“为了他的富贵前程吧。”
宝钗摇头:“他若真想要前程,会放弃仕途,跑去内务府,整日和铜臭打交道?富贵是有,前程,怕做到头了,也不过是个内务总管了。对于那些出身贫寒、家世不显的人来说,倒是个极好的去处了,可你哥是什么人?瞧瞧你父亲同僚世交家的男丁都走的什么路子,再瞧瞧你哥……”
黛玉沉默了会,道:“管他呢,咱们不聊他了,他爱怎样就怎样。”
宝钗笑了:“行,咱今天不说他了。再几个月就要出孝了,你也快到及笄礼了,到时候咱们要好好热闹热闹。”
黛玉道:“热闹好,但是就咱们几个姐妹们热闹热闹,不许再请别人。”
宝钗晓得她说的是林致远,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会,才抵着头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