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angelita

5、琉璃

　　再睁开眼，已经是白天了。光线虽然依旧晦暗，但却能明显发觉已经不是那有着些许诡异气息的月光了。
　　这里也是有白天的。心里突然泛起一点亲切的感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滴下来。
　　好想回家。想吃食堂不好吃的菜，还很想喝可乐。
　　我起身坐起来，环顾四周。我躺在一个低矮的小山洞中，山洞的四壁上有细碎的琉璃块。想起昨夜白群说的琉璃山，原来真的是有琉璃的。
　　膝盖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起来。慢着，这包扎的布怎么这么眼熟？仔细一看，果然，是我的外套！我的外套被撕下来一大块，现在穿着能露出半边腰。我默默的打开随身背着的小包，从里面翻出几个大号创可贴。明明有创可贴却没用上，我可怜的外套。
　　我走出山洞，像看看这个琉璃山的外面是什么样的。
　　琉璃山并不是仅仅指一座山。这周围有许多山头，都不很高。即使没有阳光照耀，也能看到山体上那些细碎的反光。山上没有草木，只有灰白的石壁，虽说不陡，但也十分难以攀爬。想起昨夜见到的合欢，它们的爪子似乎并不适合爬上石山。顿时送了一口气，看来一时半会不会碰到合欢了。
　　山下的草地上开满了花，距离太远，看不清是什么花。隐隐觉得像是透明花瓣的水仙。不愧是琉璃山，连开的花儿都像琉璃一样。群山由一条条□□连结起来，更像由宝石制成的仙境盆景一般。今天天色不好，并没有太阳。我不禁想，若是晴天，这整座山谷反射着太阳的光，该是怎样耀眼的情景？
　　天空中的乌云也有些奇怪，隐隐泛着紫色。像是即将要下雨。这个世界也会下雨吗？今天倒是有风吹过了。风从山间吹过，竟传来的阵阵风铃声。想来应该是山谷里的花朵相互碰撞摩擦，产生了这样悦耳的声音吧。
　　白群呢？
　　“我在这。”
　　背后突然响起这么一声，吓得我一哆嗦。回头一看，白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我身后。
　　他皱着眉，像是在看着我。那眼神太过直接，又似乎将我穿透，只看着我背后的山。奇怪，他怎么这么爱皱眉。长着和薄荷一样的脸，却和薄荷这么不同。我很少看到薄荷皱眉，他一直都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
　　“你睡了很久，做的梦那么吵，吵的我睡不着。”
　　我根本不记得昨晚梦到了什么。
　　“走吧。”
　　“去哪里？”
　　他没有回答我。真是少言寡语的人。
　　“能带我去找点吃的吗，我肚子好饿，在路上你就顺便给我讲讲这个异界是怎么回事吧，我还是觉得莫名其妙。哎你等等我！”
　　白群却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走下山，丝毫没有要等我的意思。
　　膝盖已经没有那么痛了，我赶紧爬起来，跟在白群的后面。

　　从白群简明扼要的讲解中，我开始对异界有了一点点的了解。
　　这个世界，真的很像一个肥皂泡。它悬停在人类的世界之上，映照出了整个人类世界。
　　所以在人类世界里有的东西，在这里只要耐心寻找，都能找到映照。又因为彼界不稳定，这些映照都成了碎片，被随意堆叠在一起。
　　在不稳定的世界里，出现的不同的生物。白群是这个世界最常见，最古老，也是数量最多的生物。灰白色的身体，毫无特征的外形。他们没有名字，也不怎么思考，不吃不喝，每天随机的闪现在异界的各个角落。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苹婆。但是当有外来的生物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变成这个生物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形象，并且能听到这个生物的内心所想。
　　我见到白群时，一直都在想着薄荷在哪里，于是他便成了薄荷。也在那一瞬间，听到了些许关于薄荷的记忆。
　　这个世界里还有很多稳定的个体，昨天见到的合欢和猎人便是。他们四处打猎，抓到不擅移动的苹婆当作食物。不过他们最喜欢的，还是误闯入异界的，人类世界的生物。
　　我不禁奇怪起来，像我一样进来的人很多吗？白群向我解释说，人类进来的并不多，偶尔会伴随着奇异的自然现象进来几个，不过很快就被猎人抓走了。更多时候，跑进来的是一些小动物。因为动物的灵感总是强过人类，因为好奇，就稀里糊涂的跑进来了。
　　那我昨天，应该就是因为那大月亮才跑进来的。唉，如果我没有抬头看那奇怪的月亮，现在就不会在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里了。
　　我向白群打听这世界是否还有其他危险的生物，他似乎懒得多说的样子，只说让我跟紧他，老老实实听话就不会有危险。
　　这可事关我的人生安全！何况白群是否靠得住我现在还不得而知，总得万事小心。于是只好厚着脸皮对他死缠烂打，让他多给我说说。最终还是从惜字如金的他口中的得知，这里还有许多其他的生物，但在白天活动的大多没有什么危险性。只要夜里我躲在山洞里，提防着猎人和合欢，应该能平安的待到下一次两个世界相接触，然后就可以回家了。
　　我能从他闪烁的语气中感觉出来，夜晚危险的生物绝对不止合欢和猎人。他不愿多说或许是因为他是想见我太过恐惧自乱阵脚，反而把他带进麻烦之中。我默默盘算着待会如果看到高大的树要折几根树枝，削尖了好歹可以当武器使。
　　于是又收获了他的白眼。我也懒得与他争辩。
　　我问白群猎人的黑袍下面是什么，他没好气的说他也没见过，恐怕见过的人都已经成了猎人的盘中餐了。
　　听白群的描述，苹婆们好像都是一群无欲无求的木头人，但白群怎么好像脾气不太好的样子。白群没有家人，他伴随着异界的出现而出现，作为无数苹婆的一员，每天在世界里游荡。
　　这个世界有好些规则和人类世界不同，但我只求平安活下去就好，然后就静待时机回家，也不需要了解太多。不过，我还是要想想怎么避开这种奇怪的接触，以免以后又不小心撞进来。

　　白群将我带到了一处开阔的草地上，这里的花朵开的格外茂盛，层层铺满，几乎看不见地面。花朵相互碰撞发出铃铃的声音，我果然没猜错，先前听到的风铃声就是从这里传来的。我在心底给这些花取名为琉璃花。琉璃山旁开着琉璃花，听起来就透着清澈和纯净。
　　“吃下去。”白群说。
　　我以为我听错了。吃花？这花如果有毒怎么办？况且这琉璃花瓣碎在嘴里，我岂不是要满嘴鲜血。
　　“你想要隐去人类的气味，就要吃这个世界的食物。而且最好多吃些，我也不知道要吃多少才能隐去你的味道。”
　　“一定要吃花吗？没有烤鸡吃吗？”
　　“不一定要吃花，我可是特意带你来找到这无色无味的花让你吃的。这世界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种东西能藏起你人血的味道，这种花就是其中之一。”
　　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吃了。我一边拔起一朵琉璃花，一边想着，要是这花是苹果味的就好了，这透明的小花瓣，吃起来要是像冰一样多好，那这就是一只小巧可爱的苹果冰棍了。
　　没想到，花瓣入口，真的是苹果冰棒的味道，并且入口即化，舌尖上留有点点冰凉。
　　咦？
　　我拔起另一朵小花，怀疑的想着，难道我想什么，就能实现什么？那我希望这朵花不是苹果冰棒味，是巧克力味。
　　半信半疑的吃掉这朵花，果然是巧克力味。
　　“白群！”我回头兴奋的喊道。
　　白群也注意到了。他能听到我内心的想法，有时候这招倒是挺好用的，不用多说他就能懂。
　　“白群，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拿起一朵小花端详了片刻，“多半是因为人类的血的作用。你昨天是不是也只是想着，就瞬间换了地方？”
　　我想起昨夜，果然是，我坐在马路上想上厕所，于是就到了荒废的小区。那，我岂不是也有瞬移的本领？
　　我在心里想着，我要去前面一百米的地方，我要去前面一百米的地方。可是人却丝毫未动，还在原地坐着。
　　“你昨天因为恐惧，能力可能被放大了许多，而且你当时的意念要比现在的强大，活生生将映射的碎片找了出来。你当时在想什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念力？”
　　我愣了一下，这让我怎么说，总不能说我是尿憋的吧？这多丢人。
　　但我忘了他能听见我的想法。他已经听见了。他又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还有点尴尬。
　　我只好低下头接着吃我的小花。
　　唉，真希望当时看到他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薄荷。现在看着这个像薄荷一样，却又完全不同的人，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薄荷脾气很好，很温柔，又很会照顾人。而白群，虽然也很善良，但总有些凶巴巴的。我开始在脑海里搜寻脾气怪怪的人，然后想到了犬夜叉。银色的头发，还有狗耳朵。虽然脾气暴躁，却是不折不扣的老好人，除了爱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但其实白群更像杀生丸一些的，因为两者都不爱说话，话说多了就一副想打人的样子。只是他没有杀生丸大人一样强力罢了。。。
　　正想着，一回头，却发现白群变成了银色头发。
　　“白群？？你的头发怎么了？？”
　　白群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又想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漫画而已，没什么。”如果我说把他比作两只狗，他会生气的吧。“为什么你的样子会跟着我的想法改变？”
　　“因为我就是借着你的想象才生出的模样啊！”
　　我惊喜，太好了，我要把他换个模样，不要让他继续用薄荷的脸！我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勾勒犬夜叉的模样。不知道二次元的狗狗到了三次元会变成什么样，要是他能有犬夜叉的力气就好了。
　　“你又在干嘛？”白群问。
　　“你不是可以听到我的想法吗？那就直接听啊，还要我给你解释干嘛。”
　　“听不到了。”
　　吃的花有效果了！
　　“人类血被掩藏起来了。不过看来你的念力也不顶用了。”白群一边拉扯着银色的头发，一边和我说。
　　啊，遗憾，我真的想把他变成犬夜叉的样子！
　　“你多拔一些花吧，如果我们来不了，你可以直接吃。花所维持的时间是有限的，不知道多久之后你的气息又会出现。”
　　“好的！”我一边拔，一边思考着一个问题。
　　“白群，如果现在有别的人类出现在你面前，你的样子还会变吗？”
　　“不会。”
　　“为什么啊？”
　　“苹婆只会根据遇见的第一个外来生物脑海里的第一个形象变化。这种联系一旦确定就不会改变了。”
　　“那白群，这是不是就说明，你只能听见我一个人的想法，我的想法也只能被你听见？”
　　“是的。”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说我想东西的声音太大，会招来别的什么东西？”
　　“。。。那是因为你想东西的声音实在太大，我想让你收敛一点罢了。”
　　什么人啊这是！吓得我一直想东西只敢悄悄的小声的想！我一定要在人类力量恢复之后，把他变成别的样子！
　　采了满满一小包的琉璃花，我们要离开了。
　　“白群，异界里也会有白天黑夜吗？”
　　“是啊。但是白天和黑夜的规则和人类世界不一样。这里也有满月和新月。昨夜你遇见的是满月，是黑夜最长的一天。随着月亮形状逐渐变化，白天也会慢慢变长。两个世界的接触只会发生在满月时，所以你要计算好日子，满月时做好准备。”
　　“那这里的时间都怎么计算呢？我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显示27：27？”
　　“这里的生物不会生病，不会老，不会死，从出生到长成的时间短暂，除非被强大的东西吃掉，都会永远维持着原本的样子。因此时间在这里没有多大的意义，何况你的手机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显示奇怪的数字也很正常。至于为什么是27:27，我也不知道。可能这是个对你很有意义的数字吧。”
　　27能是什么有意义的数字呢？隐隐觉得还有一件事想问白群，但就是想不起来是什么事。这是他第一次和我说这么多话，之前问他他都是能省就省，省不了就干脆不理我了。看来听不到我脑海里的声音之后他清静多了，心情也好了起来。我有这么烦人吗？虽然有些郁闷，但随后也就释然了，离开的日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暂且先和他好好相处吧。
　　不过我还是有些害怕，还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但是又怕知道结果。
　　我踟蹰在原地，看着白群。他很高，有着薄荷的外形，有着薄荷的身高。只是他现在是银色的头发，换了发型，也就不那么像薄荷了。他从我这里听到了一些关于薄荷的记忆，会是什么记忆呢？人类世界里面，薄荷一直都会保护我，虽然人类世界没有什么危险，但他也尽职尽责的当我的守护神。那白群呢？他为什么也会保护着我呢？尽管他总是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却也保护了我不被合欢发现，我们素昧平生，他却愿意冒着被猎人吃掉的风险帮我回家。我不能带给他什么好处，苹婆有想要好处的欲望吗？应该是没有吧。那么，到底为什么他愿意帮我呢？他并不了解我，却在一开始认识时就保护我。他唯一能了解我的地方，就是听到的，关于薄荷的记忆了。
　　那，我就仗着这一点点的关怀，问他我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吧。
　　“白群，真的有人从这个世界里生还，然后回到人类世界里去吗？”
　　白群的脚步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