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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订婚玉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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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义哆哆嗦嗦地从袖子里掏出老花镜,也不过两眼,他便将这玉佩塞还给沈毓,一脸肃穆。
沈毓感受到对方的欲言又止,抬头对着染香道:“染香,我看先生应该是口干,你带着桂香下去再添些茶水。”
染香一听这话,便明白该是有什么大事儿,赶紧端着茶壶和桂香退回了屋里。那头门一关,贾义这才开口道:“还有谁知晓这物件的存在?”
沈毓皱了皱眉回道:“除了院子里的丫鬟,还有个赵姨太。”
贾义这才长呼一口气道:“大爷也是糊涂,这样的物件也不早早和你说清楚。若你心里头有个谱,也不至于让个姨太太看了去。不过现在也不晚,晾那赵绿萝也没那个胆儿往出说。六少爷……这玉佩乃当今圣上赐给大爷的儿女订婚玉牌,如果我没猜错,碎了这层玉皮,里面该有张金叶子写着您与某位皇子的生辰八字。”
一开始沈毓还听得仔细,等贾义突然冒出“订婚玉牌”“某位皇子”这样的关键词时,一直都相当淡定的沈毓突然有些跟不上老先生的思路,整个人愣在那,一脸迷茫。消化了许久,沈毓这才艰难开口道:“先生,我还是不懂。”
贾义捋这胡子拍了拍沈毓的肩膀道:“有些话本不该从我嘴里说出来,可现如今我看六少爷不像是之前甘愿窝缩的样儿,这些事儿却是躲也躲不得的。当今圣上能舍下个儿子撮合成这段荒唐的婚事,便是抱着更多的目的。那些个不懂的,您即便撕开脑袋也要弄个通透。六少爷应该听我提过大爷经营十年的远洋商船公司现如今是个什么状况吧?”
远洋商船公司是沈钧儒在雍熙十年建立起来的货贸组织,凭借沈家大爷卓越的商业头脑,十年间已经发成了全球性的贸易船队。沈钧儒毕竟出身伯公府,因着身上的束缚,怕遭人嫉恨以及上面的盘剥,早早将这公司拆成三份分立三地,他们分别是远洋公司(英国)、远洋公司(狮城)、远洋公司(广州)。面上他们有不同的老板,其实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这庞大的金融帝国背后到底由谁统筹。
1814年,英国人虽然尚未接管了狮城,但已经在此地颇有根基,算得上半个统治者。为当地贡献颇多的沈大爷被印度公司的弗莱士盯上了,那黄毛绅士非学什么诸葛三顾茅庐,请他做新狮城贸易顾问。明明之前还可闷声发大财的沈钧儒因此不仅惊动了欧洲一些靠亚洲发财的皇室,同样也让一向耳聪目明的当今圣上嗅出些别的味道。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上面这才下了三道圣旨将沈大爷困在在国内。远洋被拆分的那两间公司身处国外朝廷鞭长莫及,可这广州分公司却明晃晃至于皇权之下,沈钧儒被赐官户部外卿(相当于现在的财务顾问)那天,广州的远洋随机彻底回归国有,由当今圣上的堂弟睿王秦康年接管。
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这应该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之后沈钧儒莫名其妙的死了,可他剩下的那庞大的金融帝国还有一大半没收入圣上囊中,棋总归还是要接着下的,环环相扣间,沈毓这个外来户自然入局。
沈毓沉思半晌,这才问道:“先生说的是,可学生不明白,父亲真正惊动圣上也不过这五六年的事儿,可听染香说玉佩应该在我刚出生时就有,这么算来时间好像对不上。更何况为了钱财牺牲掉皇子未免也太大材小用,如果是个公主,该得的上面一分不会失,我一但去了公主府便算入赘,这伯公府族谱也可除我的名,到时候无主财资也将全都收归国库,圣上总不会算错这笔账。”
贾义摸着椅子把,低沉道:“六少爷思虑不浅,大爷在天之灵也当欣慰。您说的不错,若仅仅为了那点钱财,圣上不应舍个皇子,甚至连公主都不需要。随便在旁系指个认养的皇室子女单立门户把你拽进去也是使得的。可六少爷有没有想过,当今圣上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简单的东西?”
有些话,贾义说到这已算到头了,再往下,应该都是对方的猜测。毕竟沈毓那便宜父亲听起来就应该是个思维缜密心细如尘的主儿,他又怎会放心把所有的事儿全都跟个关门夫子交代?既然对方把该交代的全都漏了底,沈毓也不会再为难他。
于是沈毓放弃了所有的追问,只单单摸了摸下巴,问道:“先生能指条明路吗?”
贾义刚想回话,原本在外院看门的小厮长川敲门询问道:“四姨太身边的翠香说是来送东西,用不用把人放进来?”
沈毓心里头正在那思索着对策,哪顾得上其他,最后只让那翠香把东西留下,草|草|把人打发了便是。等着长川抱着红布包的白玉观音进来,沈毓这才明白那赵姨太这回还真是还东西来了。张罗着把那观音放回原位,沈毓特意还上了三炷香,看向那通透的观世音菩萨,他一时间还真思绪良多。
站在旁边的贾义微笑地看向沈毓,接着之前的话头道:“我想六少爷应该想明白自己该怎么走了吧?”
是啊,也不过是一块根本不知道来头的玉佩,那赵姨太竟完全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识趣的就这么避了去,当真是省时省事。这婚约本就是皇上下的一步棋,既然大家都没说开,就说明上面根本没有履行的意思。那此时,沈毓手上所谓的定亲玉牌就只会是把对自己没什么害处的“尚方宝剑”,往后路途艰辛,披荆斩棘起来倒是省去不少力气。
沈毓摸了摸玉佩,他了然将其带回到自己的脖子上,轻叹道:“茅塞顿开。”
等二人回院里聊了差不多七八分,内屋的染香方才带着桂香端茶而出,随手帮着端坐的二位续了杯。贾老先生毕竟年纪在那了,说话间也慢慢疲累,中途沈毓便让桂香把先生扶回屋休息。
而沈毓则在之后起了身,披了件外套,说是要去万松堂请安。虽说现在科学技术没那么发达,但这宅门里各种消息的散播却一点都不慢。听桂香说,赵姨太刚刚是从四房的绮霞苑过来的,早前也不过一段小小的插曲,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居然就传到了那,老祖宗屋里漏了多少风声也就不难猜测了。早些时候借口身体虚弱,他自是能逍遥两日。现如今二房借由老祖宗的人到卿竹轩挑事儿,六少爷到底什么样,也着实是瞒不住的。与其让有心人士在那瞎传小话,沈毓自行说清当然要好一些。
交代染香护好院子,遇到情况要及时禀报。他便要带着长川往外走,前脚刚往前迈,后脚沈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返了回去低声对染香道:“之前让你用凤仙花汁和蜂蜜调出来的东西可还有?”前两日毓少爷刚见好,看到染香拿着染指甲用的凤仙花,突然便起了些主意。自打毓少爷清醒,干什么事儿都有自己的打算,染香即便心中有疑惑,可也没逾矩去问,只和桂香趁着四下无人时帮着研磨着色。那东西调出来着实吓人,跟人血一般,几可乱真。听少爷这意思,此时该是要用的,染香赶紧拿出用空香盒装着的红汁儿,拿到对方的跟前。沈毓从兜里掏出一直用着的白帕子,叠了两扣,谨慎地将红汁儿撒了上去,整个晕开,如杜鹃泣血,直让看到的都跟着心惊。
之前沈毓晓得这院子里全都是些吃人不哭骨头的,虽自信不输谁,可若真有个马失前蹄,拿着这东西装病仍可以喝退些小鬼。现如今他既是想明白得主动出击,这玩意就不仅仅是为了自保了,今儿去老祖宗那,他用这玩意儿演场戏,也算是预演了。
拍了拍染香肩膀,沈毓算是打住了对方的欲言又止,满心盘算地带着小厮长川便往老祖宗的万松堂奔。沈家后院不小,中间阁院林立,池子假山散落其中,一派峥嵘轩峻之相。若沈毓非深处宅院内,只单单是个游客路人,倒也颇得性味,可偏巧老天爷就喜欢开这样的玩笑,让他成了沈六少,沈毓这个待宰羔羊怎么瞅现如今的精致都带着些阴暗的心思。
因沈毓本身对这院落不熟,再加上小厮长川腿脚不太利索,他们这主仆二人行将缓慢,好巧不巧,半道竟还是碰到些没脸的。
沈梦心在姑娘里排行老七,比沈毓小了三个月,人称七姑娘。她是李夫人的嫡亲女儿,沈梦心刚出生时天染金边红光,众人都认为此女该是有大福气的,于是自小便倍受宠爱。长到现如今十四五岁,顺风顺水,外面名声好得很,大家自然都捧着她。府里身份地位摆在那呢,自也没谁逆着她,时间久了小姑娘自然骄纵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