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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无脑张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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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这张妈自是认得这俩小厮的,明明刚刚还自觉占理,此时却早就满脸铁青,说话都跟着不利索了,“两位兄弟,我这可是帮着二夫人……”张妈话还没说完,半脸带疤的小厮一巴掌就扇过去了,直让这老婆子牙龈都跟着出了血,头晕目眩的哪还能冒出一个字。一旁那个黝黑的低吼道:“你还有脸提二夫人?毓少爷向来跟二夫人亲近,又哪会让你这老娘皮挑拨了去!”
沈毓冷笑地又端起茶碗,貌似不经意道:“说的是了,这婆子明明领着老祖宗的俸,却张口二夫人,闭口二夫人,这知道的说老祖宗疼着二婶,怕她持家疲累,派个顶事的帮着分担些。不知道还以为二婶把手都伸到老祖宗那屋了呢。”
明明那头已经停了打,因着沈毓的话,半脸带疤的却抬起手,狠狠地又给那婆子两巴掌,而后转头朝沈毓谄笑道:“二夫人念着张婆子服侍老祖宗多年,自是给着面子。可这老虔婆却愣托着二夫人给的脸四处惹事儿。今儿有了这么一遭,二夫人可不敢再对这狗奴才和善了。若她今日有什么冒犯,只管教训就是,六少爷可千万别因这个对我们家夫人有什么嫌隙啊。”明明这里应该有他那两皮脸的二婶不少事儿,可眼瞧着不好,那头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俩汉子看起来莽撞,心思却被调教得毫无纰漏,以二房那夫人得心智,自是教导不出这样的奴才,沈毓觉得他们应该是二叔沈均潜跟前的人。
老伯公给二叔取名“均潜”,自是希望这老二甘做潜龙扶老大上位,可这世上但凡是男儿又有几人甘愿被压着打?这“潜”早晚也是要“浮”的。
即便心思被这几个奴才搅得不舒不爽,沈毓可也明白现如今不是说破的好时机,而后这沈家六少也不过挑着眉眼,貌似不在意地轻笑道:“二婶平日里对我这么‘好’,又知冷又知热,屋里那床厚被子还是她前两天托人送来的。我又怎么能因为个婆子在那乱嚼舌根儿疑上二婶呢?今儿把你们叫来,我不过是怕这婆子在外误了二婶的名声罢了。”
那带疤小厮因为沈毓的气势整个后脊背都跟着发凉,心想这还是那个传言中万事不争、软弱可欺的六少爷吗,彼时字字带枪句句有炮的,竟连他这见惯宅子指桑骂槐的也觉得稀奇了些。最后这句表面上看说是二夫人疼这个侄子,可细琢磨琢磨又是另一番味道——堂堂长子嫡孙,连床被子都还得靠别人张罗,这下人欺主到什么程度也着实让人结舌。此话若传到有心人耳里,不定又得怎么编排二夫人呢。
毓六少表面上没说二夫人一句不好,却也让二夫人成了刀尖上的,即便老祖宗嘴上不说,心里头也必定有些疙瘩。于是这带疤小厮趁着六少爷还没再下什么刀子前,便赶紧拽着婆子,哆哆嗦嗦地离开了卿竹轩。
等着把这些恼人的送走了,那桂香赶紧关了大门,便往内院里奔,看到沈毓时,嘴都快要弯到耳根子后了,“毓少爷,你可真是料事如神,昨儿刚听少爷的话跟后厨小丫头提一嘴二房克扣份利去外头放债,今儿那头就压不住神了。”染香一听这话,便明白今儿这茬虽偶然,中间却也有毓少爷在那轻推一把,自己倒是瞎操心了,说话间便把沈毓手边的空茶碗端走,佯装嗔怒道:“也不提前露点风声,害得我刚刚心都差点跟着跳出来。”
沈毓一边让染香把之前上面送来的香梨拿出来分分,一边轻笑地解释道:“我也只是猜测,谁成想二房那么没抻头,居然后脚就来找不痛快。你啊,若早早知道我有防备,定不会表现的像刚刚那么自然,让那婆子看了去,明白是个套,就这么让她跑了,岂不是坏了好事儿?别气了,等到上面给小姐丫鬟胭脂份例,我帮你多要二两可好?”
沈毓上辈子是家中独子,自小便想要个软绵可人的小妹妹。平日里隔壁家的小闺女他都能哄上一哄,来到这个世界,要哄像染香这种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自然也不在话下。沈毓原主别看性格懦弱,却有一副面如冠玉的好皮囊,往那一站,整个就是一翩翩佳公子,即便性格那么不争气,倒也能骗骗无知小姑娘。
现如今虽说沈毓手边这俩小丫头对他没什么男女孺慕之情,可但凡是个有血有肉的对好看的异性都没什么抵抗力,沈毓这么轻声一唤,任凭哪个心中有憋闷的,那气却也跟着清浅了几分,更何况染香这种向来都不会对沈毓真生气的主儿。听沈毓这么一说,这丫头噗嗤一笑道:“你这张嘴哦。”脸上之后竟也丝毫没了刚刚那点郁气。
眼看着染香消了火儿,沈毓便吩咐她挑几个大一点的香梨送到贾老先生屋里,染香听了吩咐,赶紧端了过去。
卿竹轩的下人不多,原有三个婆子,六个小厮,八个丫鬟,后来大房变故,几个婆子都去了别的房,丫鬟和小厮也只剩下长川,染香和桂香。染香从前院回来,这才回来端出香梨,先是给之前出了不少力的长川送去几个,剩下的他们便放在小院的脚桌上,一边咬着梨,一边聊着。
听染香说,这沈府每个院的下人都是有定员的,卿竹轩人这么少,上面却一点也没有帮着补人的意思,着实可气。沈毓却没有因为这茬难受,反而庆幸些。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是个冒牌货,人多嘴杂,若真来那么多搅屎棍,沈毓还没怎么样呢,先得被屋子里这些碎嘴的弄得满身小辫子。现如今他屋子里虽下人就仨,可各个朴实忠心,倒也省了不少心。
沈毓想要拿个梨,一旁的染香却手疾眼快地把那个挑走,直接递上另一个。等着沈毓反应过来,才看到被拿走的那个中间有窟窿,该是搁的时间久了,中间烂掉一块,染香怕浪费了,将烂得削了去,也就这么将就着吃了。
一时间沈毓手上的这个却也难以下咽,染香一看,心里埋怨自己不小心,刚刚也不过随手,想着没什么妨碍拿出来吃也就罢了,可这让六少爷看去,兴许又得成了对方心里头一道疤,“少爷,这梨也是好的,前一阵子送来,你没心情吃,就这么一直放着。有了块烂掉的,削下去都一样。我们这些当下人的,刚打春能吃着新鲜的水果已经是跟着少爷你偏得的福分,别想太多。”
沈毓撂下手上的东西,皱着眉头看向染香道:“梨好的坏的都能吃,但在这沈府,却又不仅仅是吃食这么简单。虽然我这一病忘了些事儿,可前前后后的规矩你却都跟我说过。每周定量的份利全都在那放着呢,若这水果补得及时,哪还能有放到坏的?现如今这样,也不过是我这个当少爷的不争气,既入不得老祖宗的青眼,还斗不过那些吃人肉喝人血的破落亲戚。”
一听沈毓这么说,染香赶紧跟着桂香使了个颜色,全程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丫头桂香连滚带爬的关了内院的小门,紧张地防着隔墙有耳。
染香自己则是上前捂住对方得嘴,低沉道:“可别这么说,为了两个梨不值当的。奴婢知道少爷心里头的苦,可现如今不是没办法吗?你还不到十七,日子长着呢,只要有这个心劲儿,早晚老天爷不会亏了您。”明明比自己还小,这染香的举止形态却跟个护鸡崽的老母鸡一样,不过却不让人觉得好笑,只觉得感动。
其实自从了解到沈毓在府里的处境,他便有了离开沈府自立门户的打算。可出去做什么却成了个大问题,因为家族原因,他考不了功名,走不了仕途。去做生意,又没什么本钱,关键他熟悉的领域现如今尚未研发,真要发展,他必须得从头研究。至于靠山,沈家这边不用说了,那些人不落井下石都是好的,又怎么会扶他一把,沈毓母亲娘家那边更是让人心凉,闻仲那茬都已经过了两个多月,闻家人连个影儿都没来,就这样谁又能指望那薄凉的娘舅家能给什么帮助?
之前沈毓听贾先生说朝廷的翰林院设有留学衙门,只去做份考卷,资质不错的都会得到朝廷的全额奖学金和推荐信。因为这个沈毓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全额奖学金他用不到。沈毓这个当少爷的没什么用,父母留的钱不够创业,留个学还是够的,他缺的也不过是那封推荐信。有了那东西,沈毓便可以提着包袱留洋,先甭管能学到什么,到时候脱离沈家掌控才是最重要的。之后的这些日子,沈毓便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想着怎么能办妥这件事儿。
前世他是做清洁能源的,主攻风力发电。当初在学校里他走得也是这个方向,风力发电在这个时代因为条件有限自是推行不起来,可单纯的发电机还是很新潮的。上辈子,法国人1832年才有了第一台发电机,现如今才1822年,他无论如何也能比那些高卢鸡早些。只是他脑子里有那个建构,材料还得有基础科学做依托,不过那都不急,现如今有个构想也就足够让他拿到推荐信了。
沈毓正在那琢磨得美,染香听到角门长川来报,说赵姨太正抱着孩子往这赶呢。刚刚才因为对未来有了些构想心中甚得宽慰的沈毓,一下子就没了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