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番外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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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芙被轻轻放在草地上，头晕目眩的感觉渐渐消散，一声碎玉冰响般的连环水声传入耳中。她抬头一看，当前不远处正挂着一帘瀑布，这瀑布是从山石中央迸溅而出的，而非从山顶流泻而下。
水流垂直落下，汇入一口深不可测的潭中。潭面被四面蒙络摇缀的绿蔓掩映着，呈现一种幽幽的墨绿色。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将其与白浪后的巨型青石混为一体。
长老化身的步骤和冰晖如出一辙，也是一件衣服落下来，不同的是他变作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面容俊美，气质高贵温和。
绿芙好奇道：“衣服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毛皮不就是人形身上的衣服？
冰晖道：“脱掉毛皮还可以换装，如果穿着毛，一伙红衣人你怕不怕？”
“……你们喜欢换装？”没想到天狐族居然是换装小游戏爱好者。
长老对于冰晖这种自然黑的行为看不下去了：“毛皮是我们本体的部分，如果轻易显露容易伤及灵源，一般只有在危急时刻才会身穿毛皮。”
绿芙听不大懂，但还是点点头。
冰晖道：“我曾经见过小少主青衣的样子，简直太美了。听说他自爆之前就露出了一身红衣的装束，想象不到那该是怎么样的绝色。”
长老脸色一沉：“冰晖，不得妄议王族。”
冰晖跟在长老身后冲绿芙龇牙。
长老指引道：“走这边。”
绿芙顺着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一颗参天巨松矗立在眼前，松针密如绿云，枝干蜷曲回绕，大大小小的碧绿树瘤使得粗粝的树干看起来更加奇诡。
“它叫迎客松，是神霞山的守山之神。”冰晖不知何时从树上下来，顺着藤蔓溜上绿芙的肩膀，用毛茸茸的大尾巴给自己梳了梳凌乱的毛，“只有得到它认可的外来者才有资格在神霞山行走。”
绿芙道：“否则要爬行吗？”
“要地牢五十年游。”
“对修仙者来说，五十年不是一瞬间吗？”对这些狐族动辄上百年的说法有些习惯了，乍然听到一个两位数，反而有些不解。
“这是我根据你剩余阳寿的判断。”冰晖嫌弃道，“你想半路出家吗？对于人类来说，如果不是从小修行，在耗尽阳寿之前基本上连修仙之门都摸不到。你已经成年期了吧？”
“是啊，成年母人。”
“你有过发情期了吗？”
绿芙：“……”月月来算不算？
冰晖一本正经道：“虽然我们天狐族乃仙体，向来没有这些低等禽兽才会有的东西，但我好歹是个过来人了，忠告一下你这样的人类绰绰有余。”
“……”
“你应该及时地□□，错过这个时期哭都来不及。”
“……”绿芙道，“我想打你可不可以？”
冰晖认真道：“地牢五十年。”
绿芙：“……”
这时，长老与山神松进行了一番沟通，他扬了扬手，树藤慢慢从绿芙手臂上收回。绿芙活动活动酸麻的双肩，询问地看着长老：“我要对它做什么……呃，应该怎么做？”
长老道：“抱树。”
绿芙立刻立正，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号！”
“……”
“……”
绿芙慢慢挪到松树前，伸出手抱住它虬结不平的躯干，脸颊不得不贴在一块突出的树瘤上。因为离得近，她看清树瘤上交错的沟壑，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一下子，她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棵松树，而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
山神松抖了抖松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绿芙心中略带忐忑。
长老和冰晖都静静看着她，小狐狸们围成一圈，扬起小脑袋注目。
……
过了一会，山神松用一根长满松针的枝条摩挲了一下绿芙的后背，将结有松子的枝条伸到绿芙面前。
绿芙愣愣得看着松子。
山神松见她没有反应，抖了抖枝条，又扭了扭枝干像是在催促。
长老提醒道：“山神将松子赠与你，是接纳你的表现。你只需摘下松子即可。”
绿芙按他说的做，果然见枝条收了回去，山神松恢复之前威严的模样。
她想了想，将松子递给站在长老身边的冰晖：“还给你吧，八百年灰飞烟灭什么的，听上去太不真诚了。”
“……你也知道啊！”冰晖用尾巴一扫她的手，将松子往回推了推，“这是山神送给你的，你拿着就是了。”她眼睛恋恋不舍地盯着松子看，心想再来一次，再来一次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的道歉。
绿芙毫不犹豫地将松子揣进兜里。
冰晖：“……”
长老道：“既然山神认可你，我们自然会接纳你的存在。你可以在神霞山自由行动，不过不能随意进入王族的神宫，或是其他的一些秘境之地。我令冰晖陪同你行动。之前的所作所为，希望姑娘能够谅解。我们设置树人守卫和地牢是迫于无奈，宁朝开国之初，天狐族与皇族订立的协约不过经历二世就被人类打破，族长、夫人和两位少主也因此殒命。发生了这样严重的变乱，我们不得不提起十二万分警惕。”
景城临近京城，对于本朝的变乱，绿芙稍微有所耳闻：“长老说的是秦家？”
秦家，秦太傅……
和那个人有关吗？
“正是。不过我们并不仇视所有人类，天狐族无害人之心，有防人之虞。”
冰晖插|进来道：“之前大护法带回来的那个公人就是个好人，听说他一力保下族长在人间的家族，又想尽办法为小少主重塑灵体。”
长老又道：“为表歉意，在下愿为姑娘做一件事。姑娘尽管开口，只要在下力所能及，一定尽力办到。”
对着长老俊美的脸，绿芙脑海中出现的是另一个人不告而别的可恨面目。她咬咬牙道：“请长老帮我找一个人。”
“谁？”
“他自称姓秦名衡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真实姓名。他擅长算卦、替人看相，算的倒很准。他曾经住在江南景城，年纪大约二十八、九，身高与长老相仿……”她把自己认为对找人有帮助的信息都详细说了一遍，却见长老面色奇怪，冰晖也圆睁着黑黑的眼睛盯着自己，心不住向下沉，“怎么，这样不行？”
难道还需要那人身上什么带着气息的物品？绿芙一面回忆自己从前在天桥下听过的评书话本，一面从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破旧的锦囊。
“这里面有他题写的字，我身上唯一带着他给的东西就是这个。”
“顺其自然”四个字，黑字白纸，尽管宣纸有些泛黄，尽管边角折痕处有些磨损，但这一手龙飞凤舞的书法依旧鲜明如初。
长老看了看，道：“恕在下冒昧，姑娘与锦囊的主人是何种关系？”
冰晖凑过来，竖起耳朵等着答案。
绿芙生怕他们不帮自己，于是心一横道：“他……他是我儿子的爹！他一个人跑掉害得我们娘俩过着有上顿没下顿孤苦无依的悲惨日子！我一定要找到他，就算他跑到天涯海角，毁容残疾断手断脚被撞失忆我也要把他揪出来！”
长老：“……”
冰晖：“……”
绿芙说着说着，想起那人不告而别时自己心中的慌张，因为自己说的话想笑，又因为胸中涌动的情感而想哭，竟然真的挤出一两滴泪来。
她本来就在半空中吊得脸色发白，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原本是上好的面料，却因为挣扎间弄脏而看不出来。此刻眼角含泪，看起来倒真的挺惨。
长老还来不及说话，冰晖就放出紫雾变为少女，跑过来拉住绿芙的手，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同情。“想不到大护法是这种狐渣！以前只知道他为小少主重塑灵体劳心劳力，还对他颇为崇拜。我呸！想不到他私下里这么丧尽天良！”
她变得急切，头发上还沾着些许草叶，俏丽可爱的脸气得通红，“你别急，我马上带你去见那个混蛋！”
冰晖不知道掐了什么法诀，身形一晃，带着绿芙一同消失在原地。
一边是碧瓦飞甍，重檐翘角，人间至尊之享，繁华之景。
一边是青壁数仞，峡苍飞泉，水色侵肤，冷翠人心。
秘境边缘空间颤动，忽然显出两个少女人形。冰晖拉着绿芙来到一株高大的鸭脚树前，伸手胡乱转动一块镶嵌着宝石的缺口石盘，奈何机关纹丝不动。她向树干底部大喊：“秦衡安！你给我滚出来！敢在人间成亲生子却不敢认，我们天狐族没有你这种败类！”
她一连串行动连贯迅速，绿芙还来不及阻止就听见她喊得震天响，只好静观其变，心中已经隐隐知道了几分。
连喊数声，树底终于有了动静。只见随着树底石盘转动，一个小洞逐渐扩大为一扇容许三人并肩而入的大门，透过门向下看还可看见树根下长长阶梯，回环盘绕，不知道通向地底何处。
一人从阶梯里走出。他身姿挺拔，面容俊美，衣袂摇动，颇有几分仙风道骨——可惜，在冰晖看来，分明是衣冠禽兽。
正是不告而别的秦衡安。
“绿芙姑娘？”他首先看到的是站在冰晖后面的绿芙。
冰晖气得口不择言：“孩子都生了还想撇清关系吗？”
无辜躺枪的“渣男”：“……”
冰晖道：“哼！想不到你是这种狐狸。”
秦衡安疑惑地看绿芙。
绿芙配合道：“哼！想不到你是狐狸。”
“……”
绿芙十分庆幸自己站在冰晖身后以至于她看不到自己和秦衡安的眼神交流，她说：“冰晖，不用担心我，我要跟他私聊私聊。”
秦衡安一头雾水，保持沉默。
冰晖冷哼一声：“私聊然后私了吗？不行，你不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这种禽兽！”
不能轻易放过的“禽兽”：“……”
好说歹说，冰晖勉强同意暂时退到一个不打扰一人一狐说话的不远处，不过，“如果他想对你做什么不利的事，你就向我招手，我能看得见，会马上过来帮你揍他！”
秦衡安总算能够插上一句：“打不过。”
冰晖难以置信地瞪着他，“你居然要打两个雌性！”
两个“雌性”之一：“……”冰晖描述性别的词汇为什么总是这么出其不意。
冰晖退走，秦衡安道：“她对我为什么有这么深的意见？”
对这个注定会成为黑历史的问题，绿芙选择避而不答，转移话题：“你好像知道我会来。”
“算到了。”秦衡安配合地被转移。
绿芙道：“不告而别之前吗？”
“之后。”
“……”一心想见到，等到正主站在面前的时候，反而语塞，“柳公子醒了，宁王和大少他们想谢谢你。”
秦衡安听出这句话并不需要自己接，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你的房间藏了一个瞬移法阵吗？”
“我前脚刚走，你后脚跟上才会这样。”
“……”绿芙用脚反复擦拭脚下一块青砖，半晌，她下定了决心，“给你。”
“锦囊和松子？”
“一个是你的，一个是你家山神的。”
“我家？”
“你家山的神，省略了的。”
秦衡安微微笑起来，他平日里为人温和，经常露出笑容，此刻这个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我说过，我没有家，非要算得上，大概是四海为家。”
绿芙突然抬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算我一个？”
“什么？”
“四海你家，让我加入。”
……
山中分秒悠悠长，一时只剩叶沙沙。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番外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