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不可言》钧墨

23、番外一上

　　白荷匆匆跑过来：“喂!……私人地皮禁止骑马入内啊!……”
　　“试图跟马赛跑的人都是勇士啊……”跟着跑过来的小丫鬟气喘吁吁道。
　　她跑得双腿发软，想撑着门框喘一下气，然而一撑之下扑了个空：“啊！门都没有！”
　　四双眼睛一齐看着她。
　　“……”小丫鬟向后退了两步，干笑道：“不是我，不是我撞坏门的！”她看到宁胤的战马停在破碎的门旁边喷气，一脸正气地指着它道：“是你！你撞坏二少爷的门还栽赃于我！你还是不是人！”
　　“…………”四人用多一倍的点来表示内心的无语。
　　绿芙顺便在心里不无感慨地想：“颇有我当年之风，是个可造之材啊哈哈……”
　　小丫鬟被赵默拎着来谢罪的时候，柳明若已经被闻讯赶来的柳明泽移置到自己的房间里。柳明若本有满腹的话想跟宁胤单独说，但碍于太多旁人在场，不好开口，只得先应付着柳明泽像查户籍一样详细的问话。有关自己身体状况的他一概认真回答，问到魂魄三年经历，便先含糊过去，只说自己游荡到别处，有许多新鲜见闻。柳明泽看出他不便细说，心下了然，帮他拢了拢头发，道：“你刚醒来，虽然三年间按照秦道长开出的药方养着，我看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总归有些亏空，将身体养好要紧，这些问题以后想说了再告诉哥哥。”
　　柳明若点头称是。
　　他话中含糊的细节，柳明泽听不懂，但宁胤心如明镜，不由得回想起三年前在怀川种种，悄悄将手探进柳明若身上盖着的锦被里。柳明若的手正好悄悄绕过柳明泽坐着的位置，与宁胤的手在锦被下相触，顷刻间勾在一起。柳明若向宁胤眨眨眼睛，手指在宁胤手上胡乱划过几道。宁胤面无表情，但立刻紧紧捏住柳明若乱动的手指。
　　柳明若眉峰一动，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一些。
　　他们动作不显，但始终坐在柳明若身侧的柳明泽不可能毫无察觉。只是他刚感觉有异，注意力便被进来的赵默吸引住。
　　但这一幕却被坐在旁边桌上的李碧灼看得分明，惊讶之余，她下意识扭头去看歌舒，却见歌舒也正望向自己。她低头轻声道：“想不到二少和宁王殿下……”
　　歌舒用手指划过手腕上戴着手镯的地方，“如果爷爷看见他们，一定会说两个都俊，又情意深重，在一块是顶好的。地位、身份什么的，我们民间才不管。”
　　李碧灼提醒她：“是我们民间，我现在也是乡野之人了，画像还和你挂在一处呢。”
　　赵默将畏畏缩缩的小丫鬟向地上一丢：“向宁王殿下和二少爷道歉。”
　　小丫鬟沐浴在众人目光下，十分紧张：“宁王、二少爷对对对对对不起，奴婢不该看到你们在榻上卿卿我我搂搂抱抱……我我我我……呜，表哥大少爷瞪着我好凶，我害怕……”
　　赵默任由她手脚并用爬过来抱住自己的腿，神情坦然目光如炬扫过上首三个人物。他向来不甚在乎礼数，第一次与柳明泽正面交锋，对上他兴师问罪的气势时，随手一拱，“天皇老子”张口就来。此刻也是随意拱了拱手，“她是我远房表妹，年纪尚小，不知礼节，冲撞贵人，在下替她向宁王殿下和二少爷赔个不是。”
　　他腰背挺得笔直，脸上毫无歉意，带着一贯一本正经的表情。柳明若了解赵默性格，并不在意他这番看似冒犯的言语，见宁胤微微蹙起眉头，暗暗捏了捏他的手以示安抚，之后向赵默道：“无妨，这些小事用不着这样道歉。我反而觉得令妹十分可爱，就像绿芙一样、呃……”
　　他本想说个褒义的形容词，脑海中出现湖绿衣裙的少女疯疯癫癫的身影，却一时语塞，习惯性地看向原本绿芙站着的方位，却只看到空荡的墙角：“……绿芙呢？”
　　柳明若这一提，众人才注意到绿芙不见了。
　　这时，一直抱着赵默充当腿部挂件的小丫鬟突然道：“绿芙姐刚从那扇门出去了，门外面连着回廊，回廊另一头住着秦道长。”
　　柳明若警醒，说起来自己昏睡三年间，诊断配药，替自己温养躯体，安抚家人，秦衡安功不可没，更何况他铁口直断，道术高明，替自己算出姻缘，倒还没好好感谢过他，正欲起身，从回廊那里跑来一个丫鬟：“大少爷，二少爷，秦道长走了，绿芙姑娘她……她消失了！”
　　柳明若注意到两个动词的不同：“说清楚。”
　　“奴婢碰上秦道长，秦道长带着行囊让奴婢给大少爷二少爷带个口信，请二位少爷原谅他不辞而别，还说他有要事在身，一刻也不得耽搁，还说在房里留下了两个锦囊……奴婢去收拾秦道长的屋子，看见绿芙姑娘在里面拿着纸条，愣站着不动。奴婢、奴婢便上去叫她，她刚转过身来，就突然消失不见了！”丫鬟心有余悸，又加上一句，“奴婢所说都是亲眼所见，千真万确啊！这是道长叫奴婢交给二少爷和李大小姐的锦囊，一人一个，这是绿芙姑娘拿过的纸条，奴婢不识字……”
　　柳明若接过纸条，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十二个大字：
　　“替人续命，功德已满，就此别过。”
　　笔力苍劲，正是秦衡安手迹。下面涂涂改改，又添了五个歪歪扭扭的字：
　　“绿芙我带走了。”
　　那个芙字原本没有草字头，用叉画过，又写了两遍，把四周都弄得黑乎乎，勉强辨认得出。至于是被带着走还是追着走，看过的人都心知肚明。柳明若看罢，神色古怪，用肩膀撞了撞凑近过来的宁胤：“难道我也有替人看姻缘的天分？”
　　宁胤想起他说过要将绿芙配给天师之类的话，闷笑一声：“床笫之言，算不得真。”
　　话音刚落，柳明泽如临大敌地横在两人中间：“宁王殿下，请与舍弟保持两尺以上距离！”
　　宁胤不退反进，两道视线交汇，噼里啪啦放出电光。宁胤道：“柳兄，改日明若过了门，我也敬你为皇室亲胄，以感念你教养明若之恩。”
　　柳明泽脸色发青，正要反唇相讥，只听两人明争暗抢的源头在床榻上发出疑惑的一声“咦”。一齐回头，只见柳明若与白荷两个人凑在一处看锦囊里的纸片。
　　“天煞孤星，本该孤独一生，只因命中有祥贵之人，或可逢凶化吉，相携一生。”
　　“命格之贵，贵不可言，虽则姻缘坎坷，心事终化，只要等过十七，便可一路顺遂。”
　　白荷听柳明若一字一句念来，脸色一变再变。
　　当日还在景王府中，宁王突然造访，柳明若落水后苏醒，许久不见的绿芙前来传话——
　　“我说我说。算命老头说此人天煞孤星，本该孤独一生。但因命中有个大贵人，或许可逢凶化吉，相伴一生。还问到命中注定的贵人就在景城。”
　　“你信吗？”
　　“怎么不信！”
　　“上回我偷了柳公子的生辰八字，老头说他的命格之贵，贵不可言，虽则姻缘有些坎坷，但十七岁后一路顺遂，富贵荣华恩爱不离度此生。”
　　“然后呢？”
　　“然后他的心上人下个月大婚，宁王这次就是来观礼的。”
　　……
　　一晃三年，柳明若身有奇遇，李家与景王府退婚，大小姐偕船家少女私奔，宁王与柳公子两情相悦，至于绿芙和自己……
　　也许都各自有了选择。
　　白荷不由得心中感慨。
　　柳明若听她讲了这一段，气愤道：“想不到你竟然也是这种人！”
　　“……”
　　“不过绿芙一看就是会干得出这种事的人……这么说来，夹在我书里的生辰八字是宁胤的，绿芙真下得一手好棋……”
　　前因后果突然都衔接上了。
　　白荷提醒：“后面还有。”
　　柳明若将纸片翻过来，还有一句话：“十里画廊，柳树根下，前世今生，信物相连。”
　　“这个天师，还真是将什么都算到了……”

　　“这个秦衡安，说走就走，一点都不顾念别人的感受，气死我了！”没有被顾念到感受的某个“别人”匆匆冲进秦衡安临时的住处，却只看到收拾得如同搬来之前一样空荡的房间，和放在桌案上的纸条。
　　“什么人命，什么别过的，其余的字我都还不认识……什么，难道他失手杀了人，所以要赶紧潜逃？”绿芙左看右看，终于又勉强认出两个字，“我在二少的书上看过的，替人……续命？就是这个老骗子干出来的事情啊……”
　　她顺手捞起放在镇纸上的毛笔，挥手写下五个大字。“绿、夫、我、带、走、了。哈哈，我的字越来越有精气神了！呃，芙是这么写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到底是草头还是没有……”
　　涂涂改改，把好好一张纸一角画得面目全非，怎么都觉得别扭。绿芙愣愣站在原地，眼圈儿有些湿了：“字这么丑，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我加上去的了……我倒是想，可惜他不要啊……”
　　正兀自伤感，身后突然传来喊声：“绿芙，绿芙！”
　　绿芙转身去看，眼前骤然一黑。
　　最后一个念头是：“还好我已经给自己赎身了，要不然柳公子和宁王殿下一定以为我是悄悄潜逃了啊！我还不想挂在李小姐和歌舒边上刷脸啊！”

作者有话说

　　绿芙:我们太久没同屏出现了，绿白cp感都消失殆尽了……
白荷:私人地皮禁止骑马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