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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第111章 彭蠡旧梦(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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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10月4日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是一个寻常的日子。20年后的今天,彭蠡湖高中94届的学生约到国庆长假的这一天聚会。聚会前何沐阳、沈一清、陶青、姜岩松、果明晖和林闵华已经约好聚会前大家先到彭蠡湖来看看母校。花漾漾也把书曼、如意和雨欣叫上了。
这天花漾漾特意跟何沐阳带着女儿凌波仙子驱车早早地来到了二中。小仙子长得很像何沐阳,一样的方脸型,一样的浓眉毛,小手厚厚指头圆圆。漾漾听说如果一个女人很爱自己家人的话,那孩子就会长得像舅舅,正所谓外甥多传舅;但如果怀孕的女人很爱自己男人的话,那孩子一定长得像爸爸。小仙子还在漾漾肚子里的时候,漾漾就知道肚子里是个小女孩,她怕何沐阳重男轻女,所以她就拼命想小家伙反正你长什么样我都喜欢。你要长得像何沐阳那小子,反正爸爸也很帅啦,那样爸爸就会很爱你啦。果然小仙子一出生活脱脱就是小时候的何沐阳。何沐阳喜欢的不得了,明明是个女儿,他偏偏崽啊崽地瞎叫唤。
小仙子牵着妈妈的手,安静地听妈妈讲以前的故事。
漾漾喜欢叫它二中,它是她心中永远的二中。永远的其实不是二中,因为今天的二中已不是往日的二中;永远的也不是彭蠡湖高中,因为彭蠡湖高中不在了。永远的是那一段青春的时光,那段年轻的不屈的追问方向的时光。
曾经有懂风水的先生说这学校很难发展起来。不知道他们是早有预言还是事后诸葛亮,但他们似乎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是学校的大门坐西向东,坐方本应为高位,应该有山,正所谓靠山靠山,就是这个意思。可是学校的西方最低,连个靠都没有;更要命的是,西边本来是一汪湖水,坐向为水本就是不良格局,89年学校还在食堂后增挖了一个养鱼的池塘,进一步加据了坐方有水的不良布局。二是东西坐向纵深不够,太短了。打开大门,对面就能看到食堂,“开门见灶,钱财多耗”。三是学校食堂位置太低下,每天师生去吃饭都要走下坡路。四是学校常改名,办学时间肯定长不了,难以为继。基于此类种种,漾漾眼前的彭蠡湖高中就进行了大的改造。
校门已然改了向,坐北朝南,改变了开门见灶的格局。若说学校坐北朝南,大门却又不在学校的正南边,仍然开在校园的东边围墙上。如果把学校比喻成人的一张脸,那么大门的位置不在嘴巴的部位,而相当于耳朵的位置,显得不伦不类。大门的右侧书了彭蠡湖高中五个字。进门就有几级台阶,造成走上坡路的假象。看着那么陌生而又别扭,完全不是记忆中的样子,面目全非。校内食堂搬到操场西边的一个早先共大时的仓库里,就是何沐阳偷桃被抓之后,在里面潜藏蛰伏了一月之久的那个仓库。何沐阳跟漾漾说起偷桃的那件事情。花漾漾哈哈大笑。
“你那时候那么调皮捣蛋吗?那肯定很刺激是不是?”
“当时应该把你捎上,让我们家妞妞给我们放哨。”
“是啊,怎么不喊上我呢?”
“还真喊上你?!你是谁啊,那么高大上。要是让你知道,你当时还不把我们给吃了?”
“也是哈,我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无趣呢,呵呵。”
“学校为什么要把食堂搬上来?是为了不让学校走下坡路,可笑不可笑,有上坡路不就有下坡路吗?下坡路吃饭,上坡路念书,寓意也不错啊。”
如果仍默认了坐西向东的格局,大动干戈巴巴地把食堂搬上来。整个校园马上变得不伦不类,南北长,东西太短,就一个操场的距离。食堂背靠的虽然不是水,也依然没有靠山。并且高高的食堂的后面是一个十几米高的高高的岸,岸下面是个操场,连个坡都没有,像个悬崖呢,靠下去就得狠狠地仰背跌跤,粉身碎骨。是不是这样的靠向更加不安全,更加危险,更加速了二中的结束。
全随人说,学校改建得如此矛盾,如此顾虑重重。漾漾不敢妄谈易经,但漾漾知道如果教育者们果真心里有了疙瘩有了学校办不长久的阴影,那么他们想要办好高中教育的决心就容易动摇。其实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靠县一级教育系统的支持靠老师提高教育质量靠学生的刻苦努力。不是吗?
当然,事实上彭蠡湖高中最终办不下去了,有它的历史原因、地理原因和现实原因。2012年彭蠡湖高中因为生源严重匮乏,坚守了47年的学校在历经几代变迁之后不得不宣布关闭,老师分流。
孤岛高中其实有很多名字:共大高中、望湖县二中、彭蠡湖高中。从1981年6月到1998年,“望湖县二中”是它真正的学名。1999年8月原望湖县师范改制成县二中之后,县二中就变成了前县二中,它的学名就叫彭蠡湖高中。
“它是那样一个在夹缝中生存的高中,仿佛鸡肋一般。”花漾漾说起这样一句感叹的时候。站在仓库边上,面朝仓库下面的食堂的何沐阳,指着先前食堂说,那里曾经有个小房子。
花漾漾说:“哦,是吗我没注意到。”
“从共大建校开始就有。”
“哦。”
“我曾经在那里住过。”
何沐阳想起小时候每个月都会到外公家住上一段日子。跟着外婆捡煤渣。阿姨姚桂荣、舅舅姚景荣身上的知青味。1992年吧,因为外公的身体不好,一家人就搬到县城去了。后来自己念书上北京就很少跟他们联系了。前两年外公和外婆都走了,外公讲过多少次自己的故事,没有人记得,他只是一遍一遍地讲,永远都兴致盎然。外公讲得累了吧,外婆听腻了没
漾漾没有问他为什么会住过那间小屋,因为她想到了自己在凌波仙子这样打的时候,也就是4岁那年跟着爸妈来到共大;5岁的时候独自一人挎着小篮子拿着一把硕大的菜刀挖小蒜,结果把左手食指割得血流如注;妈妈让漾漾去二楼取点柴火,结果被柴火上的那群嗡嗡嗡的黄蜂蛰得满脸和手臂都是包,后来是邻居家那个刚生了宝宝的叫做姚桂荣的阿姨用乳汁给漾漾医好的;为了躲避打针,漾漾猫腰藏在隔壁家一整天不出来;漾漾经常跟着妈妈蹲在温度尚未完全冷却的煤堆上去捡没烧尽的煤渣;每周三只要不下雨,学校都会放一场电影。高高的白色的幕布挂在操场主席台的时候,爸爸就会搬一张竹床放在操场上。漾漾吃过晚饭就会坐在竹床上,摇晃着她那双小腿,耐心地等着电影开幕……
她那么害怕打针,又爱闯祸,闯祸之后又勇敢冷静面对,啊,似水年华。
如今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现在的凌波仙子不就跟当年的花漾漾那般大吗
两个人纷纷沉浸在各自的回忆中,谁也没有料到两个人在很久很久的从前也许就已经认识。
没有人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许是从很早很早就埋下了伏笔。
没有人提起童年的关于共大的往事,因为都觉得不值一提,那样久远的未来,遥远得太不真实。像许多彩色电影里的黑白镜头。
整个校园空无一人。漾漾当年住的女生寝室已经没有了,夷为平地。蓬草、苍耳、狗尾草和荆棘等各类野草。那个漾漾当年唱《最真的梦》的主席台还在,星期三放电影的拉白幕的两根电线杆子还在,大家做午间操的操场还在。但是荒草已经凄凉地覆盖了整个操场和主席台,覆满了校园内的每一条小径和每一处角落。那条女生每天提水必经的走廊还在,如意摔跤的那个台阶还在,满地是厚厚的法国梧桐树的落叶,踩在上面簌簌作响。每到一处漾漾都会跟女儿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每一处都曾经是怎样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