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扣》北苍

3、盘月有主（二）

　　轿子缓缓行出城，驶进城西的竹林，习习凉风吹得竹叶飒飒作响，薄雾渐起，整片竹林被一片诡异的氛围所笼罩。

　　“停轿。”

　　后轿里突然传出一声命令，轿夫便如令放下轿子。

　　须髯客心中疑惑，眼见天色近晚，再不抓紧时间赶路今晚恐怕就要露宿荒郊了，将军这时候让停轿，是谓何事？正欲上前询问，却见一道黑影从后轿中闪出。

　　定眼一看，竟是一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服装色彩奇异，赤中藏金，装饰繁复诡谲，融合了青州本城的特色，但服饰上耐人寻味的图案给她蒙上了神秘的色彩。

　　“你是何人？怎么会在我们公子的轿中！”

　　“总算躲过去了。”女子未搭理他，径自伸了伸懒腰，而后才转过身来，双手抱拳成作揖状，对着轿子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侠士相助，方才迫不得已，多有冒犯，着实抱歉。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便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转身欲离开。却不料，这时身后幽幽地传来一声询问。

　　“我有说放你离开？”

　　妙龄女子震惊地转身，见此时本该在轿中昏昏欲睡的人掀帘而出，双目如灼，紧紧锁住自己。

　　须髯客左看看右瞧瞧，总算弄清楚了情况，对身边人吩咐道：“拿下。”说罢三尺青锋从刀鞘中生出，寒光四溢。

　　“真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女子气得跺脚，只能用三脚猫的功夫抵挡了会儿，无奈学艺不精，很快便败下阵来。

　　“啧啧，晨风，你可真是不解风情，怎能如此对待这样一位小美人儿呢。”祁少城也出了轿，摇着折扇，站在段晨风身旁调笑道，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段晨风没有理会，走到此刻对自己之前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的人儿跟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后，轻轻地挑起女子脖子上挂着的玉佩，紧锁眉头。

　　后面的祁少城也是一愣。

　　“这块玉佩，从何而来？”

　　少女轻哼一声，扭头不理。

　　须髯客瞧见这幕，怒从心起，高声吼道：“将军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少女这才扭过头来，灵动的眼睛转了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她直勾勾地盯着段晨风的双眼，咯咯笑了两声后，说道：

　　“看你是这群人里面能做主的，态度也不算差，我今日就宽宏大量，给你三次机会。如果你现在放了我，我可以当一切没发生过，一笔勾销怎样？”

　　“荒谬。”须髯客抢声答道：“是你落入我们手里，凭什么跟我们谈条件！”

　　“我跟他说话，你插什么嘴。”少女面色不悦，面向段晨风时又恢复娇俏的笑脸：“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如果不同意呢？”段晨风微勾唇角，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

　　“不同意也没关系，看你帮过我的份上，这三次机会，我就当好人做到底，赏给你了。”

　　说罢女子垂下头，一阵诡异的音律倏然响起，迷雾渐浓，似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靠近，放眼望去，周围的竹子上逐渐汇聚起一群花色不一的蛇，嘶嘶地吐着舌头，不停摆动身躯。

　　“大家小心，这些蛇都有剧毒。”祁少城难得摆出正经的面容，从袖中取出一截熏香，引火点燃，周围的蛇群似有感应，纷纷向后退去，渐渐不见，浓雾却未曾散去，反而愈来愈浓烈，空气里渐渐弥漫起奇异的香气。

　　“这是第一次？”段晨风之前仿若置身事外，这时才饶有兴致地问道。

　　“当然。”少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段晨风心中一紧，却见她起唇，缓缓吐出两字：“不是。”

　　话音刚落，抓住少女的几个人纷纷捂住胸口，倒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起来，连须髯客也禁受不住，半跪在地上。少女趁机摆脱几人，飞身上树，坐在树上悠闲地晃动起双脚，脚腕上系着的银铃发出清脆的铜音。

　　“这才是第一次。那这下，就真的后会无期了。”

　　祁少城赶紧上前，一一为他们诊脉，喂他们服下药丸，呻、吟声减弱，他们却仍全身无力。他脸色渐黑，出生杏林，自小便开始行医，如此阴狠的毒，他平生虽只见过一次，却此生难忘：“毒王谢远，和你是什么关系？”

　　少女歪着脑袋，再次嘻笑起来：“原来你们里面，还有这么个有点本事的啊，有趣有趣！”

　　须髯客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站起来，扬刀指向少女，道：“有祁公子在，收起你的那点小计俩。”

　　说着欲将她从树上抓下来，不料刚想起身时，地面一塌，一行人纷纷跌落进去后，再骤然合上，一切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话真多，谁说我还要用毒，你们就在下面乖乖呆着吧，在我的地盘上居然还敢这么嚣张。”

　　说着从树上跳落下来，甫一落地，就见道紫影迎面而来，下一秒，一只棱骨分明的手擒住她的肩膀，将她抵在树上。

　　“这是第二次？”段晨风面色沉静，冷冷的语调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少女不停地掰着他缩的愈来愈紧的手，在她以为肩膀快要碎裂时候对方才缓缓松手。

　　她跌坐在地上，轻轻揉着肩口，双眸蒙上一层薄雾，状似委屈地质问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一直纠缠不休？”

　　“无冤无仇？难道方才轿中扬言要割破在下喉咙的不是姑娘你？”

　　“那是形势所迫，你这人，怎么如此小肚鸡肠。”

　　段晨风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只是静静地盯着少女的脖颈附近看，一时无言。

　　她低下头，黑色的眼珠咕噜咕噜地打着转，突然趁其不备，将他反扑在树上，踮起脚尖覆了上去。

　　段晨风一愣，僵在了原地，终于反应过来准备将她推开时，却眼前一黑，顺着树干滑落在地上。

　　少女拍拍他脸喊了几声，确定他真的昏过去后，才站起身来，狠狠踢了他几脚，道：“这下还不中招？让本小姐花了这么大力气，真是便宜你了！”

　　说罢转身欲离开，可想想还是觉得不甘心，全身上下翻了遍，终于找到一颗药丸，返回去喂到了段晨风口中。

　　大功告成之际，却听见身后传来了道熟悉的声音：

　　“这次下山，玩得可是尽兴？”

　　她僵硬地回转过头，却见子衿此刻含笑站在自己身后，缓缓开口：“嗯？阿瑾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