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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惊鸿一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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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波流行至水尽头,一行人最终在家客栈中安顿下来。流水小桥,亭台楼阁,极富雎台特色。
甫一进门,年轻貌美的老板娘就摆着腰身迎了上来,笼袖掩面和祁少城一阵寒暄,面色微微泛红。祁少城则是嘴角含春,倾身凑近,附在她耳边,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直惹得薄纱后的老板娘咯咯娇笑。
那两人间暧昧的气氛,让阿瑾看得面红耳赤,偷瞄了段晨风一眼,却见他仍是一本正经的模样,面色如常。她只好别过头,敲了敲身旁的花梨木桌。
这一敲,祁少城才想起被自己忽略已久的一群人。
“今日我们就先在这里住下。至于小美人儿你找人的事,可以等云萝节结束后,去惊鸿楼里询问妤烟美人儿,在雎台这一带,鲜有她不知道的事。”
阿瑾了然,安下心来。但呆在这里仍让她觉得浑身不舒服,便丢下一句“我出去逛逛。”转身想离开。
段晨风却恰时拉住她,还未及说话,就被她抢先一步,道:“不用跟去,我可以。将军肯定也还有其他的事要处理,无须总是为阿瑾费心。”
闻言,他挑了挑眉,却还是松开了手,“小心。”
阿瑾低着头,胡乱应答了声后,红着脸溜走了。
“那丫头最近怎么了?这才安分了两天,又和将军闹别扭?”须髯客不解地问道。
祁少城却没有解释,只翘起挑花眼,连道了两声你不懂。
哪是闹别扭,这分明是开窍了。为着这一天,可等苦了他。
他意味不明的笑容,让须髯客头皮一阵发麻。
阿瑾在韵味十足的小巷中闲逛起来,大红的灯笼挂在两边的窗口,斑驳的木门,雕花的木窗,还有掩着面纱与她擦肩而过的秀美女子。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胭脂味道,挥之不去。
“姑娘可是来参加云萝节的?”
阿瑾睁开眼,却看见一位挑着担子的小哥,两边的竹篮中装满了薄纱、面具,以及胭脂水粉之类女子用的小玩意。
她拿起一方纱巾,搁在面上把玩了起来,边回道:“不是。”
小哥闻言,只精明地笑了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像姑娘这种,我们见的多,早就见怪不怪了,姑娘也不需要害羞,大方承认就是。”
阿瑾轻笑,“我这种是哪种?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还是一举得名?”
说着又拿起了半面金色面具,往面上戴去。
小哥一拍手,叹道:“看来姑娘是真不知道,虽说这云萝节是为争夺天下第一美的称号而设的,但这么多年过去,意义早就与之前不同,有人是专程来争美,有人却只为觅一段好姻缘。要知道每当这时候,不仅各地有些名气的美人儿会纷纷赶到,这多数世家公子与风流才子也会来分一杯羹。为期七日的云萝节,可是每次都能诞生许多对好姻缘呢。”
他递过来一盒胭脂,继续说道:“看姑娘面泛桃花,多半也是红鸾星动。不如好好装扮自己,趁此佳节,寻得一位如意郎君,也不负雎台之行啊。”
阿瑾噗嗤一笑,道:“看这位小哥这么会说话,你这里的东西,本小姐全要了!”
“啊?”小哥还未反应过来,“全部?姑娘一个人,怎么用得完?”
阿瑾转了转眼睛,叹了口气,又道:“这位小哥有所不知,我有个哥哥,生性风流,每至一处总要沾染些花草。这人多了,难免有时候会争风吃醋,偏偏这哥哥对哪个都是真心,偏偏再真心也不可能做到一视同仁,宠了这个忘了那个,也是常事。这种时候我作为妹妹,自然要帮他分忧,替他打点一二。小哥你说是不是?”
这小哥点头,又听她道:“这条河的尽头有个叫做沽月阁的客栈,小哥你只需将这些物事悄悄分给每一个姑娘,再告知她们是替祁公子所赠就好,记住,一定要私下里分,这也算帮了我和我家哥哥的一个大忙。”
“没问题!我办事,姑娘你请放心!”小哥说着正要感谢,抬头却见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怔怔地看向巷口,他伸手晃了晃,“姑娘?姑娘!”
她反应过来,却突然扔下几两银子,向着巷口处跑去。
小哥挑着担子,来不及追上去,只能在原地纳闷,“什么事这样急,银子错给这么多。”
这边阿瑾已经出了巷子,来到了热闹的集市,她拨开拥挤的人群,间或能在人群之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直至跟随他来到一座布满帷幕的亭子后,那道身影才瞬间消失,遍寻不见。
是三师兄,是他,她绝对不可能看错。
阿瑾环顾一周,终于将目光锁定了那个亭子,亭周只站着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侍女。她想了想,走上前去,不费吹灰之力地突破这四人的阻拦,掀帘而入。
“子墨师兄!”
却意外地没看到料想中的人。
亭中的长椅上只静静侧卧着个女子,长发渺波,被随意地挽了个髻,如今已有些散动,掉落的发丝垂下,半遮住裸露在外的香肩,红唇微张,看起来更具诱惑。听见响动,她微微抬眸,眼波流动,倦意十足。看见来人,也只妖娆一笑,婉转低迷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媚,让阿瑾不禁红了脸。
“姑娘是要找谁?”
阿瑾回神,连声道歉,想退身出去,却发现双脚不听使唤起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那女子已缠了上来,附在她耳边道:“敢来妾身这儿找男人的,姑娘还是头一个。子墨,难不成是姑娘的心上人?”
葱白的玉指接着划过阿瑾的脸,让她一阵恶寒。
“你这个女怪物,快放开我!”
“女怪物?”她魅惑的眸子弯起,似水遮缭绕,“看姑娘这小模样长得也不赖,仔细装扮后倒是挺合我胃口,想来我和姑娘今日也算有缘,不如?”
她虽未说完,但动作却未停下半分,手指自阿瑾脸颊上滑下,向着她衣襟的领扣伸去。
“我是崇阳将军府的人,你若敢动我,他绝对不会放过你!”
阿瑾全身动弹不得,只能无措地撂下狠话,不料那女子丝毫没有畏惧,娇柔的笑声像是刻意笑话她般。
他不是说报上他的名号便不会出事?现在这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正当阿瑾独自懊恼时,薄纱之外却传进一声讥讽的笑,“没想到三年未见,妤烟妹妹倒是没怎么变,还是这样一身坏毛病。”
妤烟轻笑,退开一步,转着长眸看向来人,“惠香姐姐倒是变了很多,想来姚掌门定是待姐姐极好,否则,怎么三年未见,姐姐就丰腴这般多。”
这惠香,说来也是个可怜的人物。在妤烟出现前,这人在云萝节美人的评比中,已是次次位居第二,不过那时第一人选不定,她也还年轻,除了不甘之外也没什么别的念头。后来她好不容易等到能与她匹敌的人纷纷退隐,原以为这次称号非她莫属,妤烟却突然横空出世。之前惊鸿楼中她丝毫未曾放在眼里的小丫头,居然在最后一夜大放光彩,一举夺冠。直至今日,连续压了她整整三届,怎能让她不记恨?
惠香怒极反笑,“妹妹也别得意,我再怎么比不过你却还是有个好归宿。妹妹就不同,十八岁才有了闺中客,没想到转眼就遭人抛弃,若还不收敛你这性子,到时候年老色衰,无人问津,又失了这天下第一美人的美名,不知道这下场会有多凄惨。”
她啧啧叹了两声,又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掩着面,道:“看姐姐这嘴,不小心提到了妹妹的伤心事,妹妹可不要怪罪。”
妤烟却似不在意,红唇微微弯起,“姚掌门半年前就到了雎台,想来是提早来为姐姐打点一切,你们夫妻恩爱羡煞旁人,妹妹还真是羡慕呢。”
只能说女人还是最了解女人,一番话越是风平浪静,伤人也就越深。
阿瑾对两人之间波涛暗涌的氛围全然不察,正趁着妤烟分神之际,全神贯注地冲开身上的禁锢。
惠香却被这话刺激地面色发青,冲过来想教训妤烟,不料上台阶时被跘到,直朝她身上扑来。妤烟绕着发丝往旁一闪,两相争斗,殃及池鱼,无力躲闪的阿瑾便被推到地上。
因着妤烟方才的调笑,阿瑾的领口本就微微敞开,此刻这一摔,一直被她小心藏在衣襟下的水墨青花佩倏地掉落出来。
妤烟见后,美眸微转,略有深意地眯起。而惠香也同样盯着这玉佩,拧着眉,似在思考什么问题。
“姐姐伤我也罢,可万不能伤到我的客人。来人,送客。”
话音未落,亭中也已出现两个拿着袖刀的侍女。惠香自知斗不过,咬咬牙,不甘心地离开,可临走前又看了阿瑾一眼,面上仍有疑惑。
妤烟走回长椅上,喟叹一声又躺了下来,“姑娘还不走?”
阿瑾方知身上的束缚已消失,正想教训椅上双目微阖的人,以报复她之前的羞辱。可还未出手,又听她道:“难不成是姑娘不舍得?”
她只好跺着脚,转身离去。
在青州城外飘荡这么久,阿瑾已经渐渐明白,她的那些伎俩只能对付平常人,像面前这位一看就深不可测的,她还是少招惹麻烦为妙。
亭中又恢复平静。
妤烟懒懒地抬眸,望向阿瑾离开的背影,倏地勾唇轻笑起来。